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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与中国无数的家长一样,秦东最关注的事情仍然是高考,或者说是高考的录取通知书。
钟家洼的邻居、嵘啤的同事,各厂的哥们朋友,见了面都免不了要问一句,“小南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吗?”
杜小树也不时追问着秦南,可是每天跑到学校里也是他。
“小南就是我妹,我比她大两个月……”面对着李珍珍的询问,杜小树就这样解释,“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两家就是一家……”
现在确实是一家,李珍珍坐在挎子上,就安慰道,“你们也别太着急了,我爸说过,村里老一辈是地主的后代,前些年过得要多苦有多苦,这些年都过得很好,考上大学的,开了工厂的……”
“小南的爷爷是总工,我姐夫也是大学生,小南肯定不会差的。”杜小树很同意李珍珍的话,到了学校里,鲁旭光也在,“小树,是不是小南报得太高,报劈叉了……”
劈叉不劈叉不知道,这些日子,柳枝的心那是劈叉了,晚上她没有待在饭店里,又来到秦东的小院。
“枝儿姐,我哥说了,我考不上,他养我,大不了考不上我回草原上放羊去……”秦南吃着葡萄,笑得没心没肺。
这是那种做葡萄酒的葡萄,淡绿色,果粒挤挤得满满登登的,这种葡萄不是一粒一粒吃的,是一口一口啃的。
“小南……”
着秦南的样子,柳枝就温柔地叹了口气。
夜色如水,月圆如盘。
杜小桔正用塑料条编着钥匙扣,这是一个鲤鱼形状的钥匙扣,她又拿过几枚黄澄澄的康熙通宝、乾隆通宝一起编了进去。
“你哥说了,鲤鱼跃龙门,你报的是会计学院,将来少不了跟钱打交道……”
“嫂子,你们就这么相信我……”秦南笑着的趴在杜小桔肩头。
“我们什么时候也没怀疑过你。”杜小桔抬眼就瞅瞅自己的小姑子,“你哥说,你上大学,到了上海,给你买辆自行车……”
“秦南,秦南……”
柳枝、杜小桔正在说着话,小院外边就响起邻居的喊声,“小桔,秦南的班主任来了。”
“高老师。”三个女人都站了起来,秦南的小心脏已是砰砰跳了起来。
“秦南,通知书,通知书……”高老师自行车还没有停稳,就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信封,“上海财经大学,上海财经大学……”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秦南高兴地就跳了起来,“枝儿姐,嫂子,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欢笑,无尽无止的欢笑,在这个夜色中的钟家洼。
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还有夜色下喜庆的人群……
……
啪啪啪——
二厂销售科里,赵牡丹拍着巴掌,“哥们,姐们,好消息啊,秦总家的妹妹考上大学了……”
“怎么着,表示一下?”孟光松已是笑着掏出钱包来。
“聪明。”小毛子紧跟过来,“这两年,我们没少在鸣翠柳饭店吃,在鸣翠柳饭店喝,牡丹姐,你就说每人表示多少吧?”
“前些日子每人一千的国库券你忘了?”红红笑着从红色的皮夹子里掏出一百块来,“这都是秦总白给我们的。”
“每人一百,感情深的再加,感情少的钱不能少……”赵牡丹拍出了两张一百元。
“那我也两百吧。”身为科长,聂新鸣也要带头,一个月工资,他还真不心疼。
他们不知道,技术科在欧阳青带领下,也在“表示。”
“五十吧,秦厂长给我们妇女办了多少好事,孩子车接车送,还可以在厂里吃饭……”
“还有一千的国库券,还有过年过节的福利……我也五十……”
二厂这边自发动员起来了,总厂那边也一样。
“大家凑凑份子,这是喜事,得让秦总请客。”罗玲招呼着大家,调度室的徐真和团委的徐凤梧更是快,两人直接拿着信封就过来了,调度室和团委的份子钱都在里面了。
表示表示,意思意思,祝贺祝贺……
这几天这成了嵘啤厂职工的口头禅了,以至于周凤和知道的时候,全厂有拿十块的,有拿二十的,钱最后都汇聚到了罗玲手里。
“周书记,你是单独表示还是跟我们一块,算了,您是厂领导……”夏雨笑道。
周凤和不言语地把身上最大的票子掏了出来,一张二十块钱的人民币,不言声地递给夏雨。
“你啊,你把周书记这一个月的花销给清缴了。”罗玲就笑着埋怨着。
可是,周凤和不言声又走了回来,“你们这是……一共收了多少钱?”
“噢,加上二厂……一厂,”鲁旭光笑道,“一共是……”
罗玲来不及阻拦了,鲁旭光已经把数字报了出去,“一共是三万九千六百六十……”
哦。
周凤和瞅一眼桌子上的钱款,一百块的分成几摞,五十的分成几摞,……
“唉,”着周凤和的背影,罗玲就叹口气,“周书记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
“这违反原则吗?”夏雨不服气。
“我们这里是四万多,秦总的朋友也多,加上街坊,”罗玲伸出五根手指头,“我,这一次,他至少收入这个数……”
“五……万!”
五万块钱。
盛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就被拎到了秦东面前。
“小南,这钱都是给你的,你准备怎么处理?”钱一分不少地被秦东拎回了家。
“哥,这都是你的面子,不是给你妹的,是给你的,这些人情你将来都得还……,我不要,你要真给我,我就捐给草原,你不是在草原上建了学校……”
“这才是我的妹妹,那就捐。”秦东笑着大声道,顺手又在妹妹头上弹了一下。
“这次啊,你上学,自己去。”
“你不送我?自己去就自己去,谁怕谁。”秦南又笑了,“正好,我们也有同学考到上海,我们一块去。”
……
呜呜——
从秦湾开往上海的火车慢慢启动了。
一个白天过去,秦东就感觉象掉了魂似的。
凌晨两点,他忍不住又坐了起来。
“睡不着了?早知道,你自己就去送小南,”杜小桔也坐起来,黑暗中,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你就不担心了……”
可是杜小桔不知道,此时的秦南正坐在火车上,听着随身听,可是,她没注意到,不远处,赵牡丹在悄悄跟着她……
“秦厂长不放心,让我们秦南到了学校再回来……”赵牡丹手拿大哥大,小声地不知跟谁通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