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落败,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将军,还是普通突厥士兵,皆面上无光。太子身边的一名年轻武将第一个沉不住气,左腿往后一蹬,弹跳而起,飞入比武台,双手抱拳道:“玷铎向壮士请教!”
李洪义抿嘴打量来人,见他身形娇小,步法轻盈,十分干练的模样。玷铎随手从武器架上抽出银枪,比划了两下后,走向对手。
李洪义咬紧嘴唇,略微活动下左臂,最终决定弃枪取刀,刀锋泛出微弱的蓝光,映照着他的脸色越发惨白。
点将台上,邵安微微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死死的盯着哥哥的左臂。武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李洪义却用弯刀对银枪,就必须得接近对方才能进行攻击,易防不易攻。
鼓声再次响起,双方开打。
玷铎一抖银枪,连续而又快速的刺向李洪义。李洪义右臂挥刀,几个格挡,封住对方凌厉迅猛的攻势。
玷铎的枪术以快闻名,此刻见场上银枪翻飞,时挑、时刺、时拨,时挡,一招一式风声遒劲,令人眼花缭乱。
双方皆是以快打快,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所倚仗的仅仅是各自无数次在生死关头的经验与本能,若非如此,一招不慎,生死胜负则在顷刻之间。
李洪义采取后发制人,却能后发而先至。刀在他手上如同长了眼睛,每次都能稳稳的格住了对方袭击,而后寻求对方的破绽,发起攻击。
邵安紧张的看着场内打斗,他敏锐的发现,哥哥全靠右手灵活的挥刀,左臂几乎没有动过。的确,因为李洪义刚才的逞强,导致伤口裂开,肩膀如同被撕裂般,剧痛钻心。现在拖着受伤的手臂,无力硬拼,只能用犀利的刀法补助,勉强维持。
过了百余招,对方大概看到了机会,知道李洪义不敢用左手去挡,招招直攻左侧。李洪义迂回避闪,绕着他转了几圈。对方却变本加厉,逼得他毫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还击。
但李洪义的左臂到底不如右臂灵活,更何况玷铎是专攻左侧的。故而李洪义的左肩不可避免挨了好几枪,使得左臂又痛又沉,根本抬不起来。他身受重伤,内力耗尽,仅凭着一口气紧连过他几十招,以现在的状况,哪能这么拼打?一时局势突变,李洪义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而对方却能好整以暇的优雅出击。
邵安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李洪义左手无力的下垂,甚至微微颤抖。他深知哥哥隐忍的性子,当年在战场上,受再重伤也不会喊出一声。如今在对敌之时,左手居然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将弱点暴露给敌人。
刀枪再次交击,火星四溅,对方忽然改变策略,不再抓住左侧不放,而是上下左右全面攻击。李洪义一时不明白对手的打法,一时间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对方越战越勇,趁其不备时,枪杆横扫下盘。李洪义一时不防,小腿、膝盖、背部等连挨了好几下。
邵安虽不习武,但和哥哥混久了,也能看出点门道来。如今形势敌强我弱,哥哥唯有小心防护,与之周旋;甚至可示弱,以令对方放松警惕,从而寻找其漏洞,一击攻破。
李洪义踉跄几步,刀法杂乱无章,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玷铎心中暗笑,加猛攻势,企图一击将李洪义拿下。然事不如人愿,李洪义虽处弱势,但防守紧密,次次化解了玷铎的攻击。玷铎一气之下,挥动枪杆,强行直戳洪义胸口。
李洪义一惊,侧身躲过。玷铎见其左侧暴露,枪身一弹,打中他的左臂。转瞬之间李洪义避无可避,手臂中招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见计谋得逞,玷铎仰头哈哈大笑,轻蔑之意表露无疑。李洪义疼的满头大汗,目光依旧坚决又认真的盯着对手,绝不认输。
玷铎被他盯得烦躁,再次提枪打算速战速决。两人刀枪相交,忽然李洪义趁其不备,欺身上前,左手抓住了玷铎的枪杆。
玷铎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突变,心中诧异,难道李洪义受伤是假?明明见他左面衣衫浸湿,近处甚至能看出隐隐血迹,不似作伪。
的确,李洪义受伤是真。但真正到了你死我活之际,拼的是命。即使此刻他的左臂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但仍铁钳般抓紧枪杆,决不放弃。汗水伴着血水慢慢冒出,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全身湿透。
玷铎双手紧握,用力抽枪,他就不信自己的力气不如李洪义。可事实摆在面前,枪杆如被钉死般,纹丝不动。
李洪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反手逆斩,玷铎心头一震,忙腾出右手护住要害。李洪义暗喜是好机会,乘机踏上枪杆,伸腿连踹玷铎胸口,令其节节后退。
玷铎被逼退到比武台的边缘处,眼见收势不住要跌落台下,他急忙以枪戳地,止住去势。李洪义自然不会给对手机会,持刀由上往下劈,玷铎急忙双手握枪,挡住面门。
可惜玷铎又判断错了,未想到李洪义这一刀行至半空,中途忽变,改为由左往右横斩对方胸腹。
玷铎一惊,想用枪杆抵挡,却已失去先机。唯有后退一步,方能避开凌厉的刀锋。可惜他已身处边界,无路可退了。
最终,玷铎狼狈的跌落台下。第二局,李洪义再胜。
点将台上一阵沉默,几位将领怒气冲天,却不得不服李洪义的武艺和坚韧;突厥太子以手抚额沉思良久,也无话可说了。至于邵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李洪义的左臂,脸上毫无胜利后的喜悦之色。
“太子殿下,让末将来。”又有不怕死的请求挑战。
“太子。”邵安忽然发话,“已经连打两场,李将军也该休息了,到此为止吧。”
颉柯斯利自然也看出李洪义已受伤,故而道:“不必再比了,突厥男儿愿赌服输。邵相,我们愿意议和。”
当夜,李洪义帐外。
“谁?”李洪义听到门外有动静,掀帘一看,原来是邵安,“是你?”
“我不能来吗?”邵安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随后反客为主的率先进入帐内,四下瞅瞅道,“李洪辉呢?”
“我弟弟他守夜去了。”
邵安的耳朵自动屏蔽“弟弟”二字,偏头望向李洪义的左臂,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李洪义下意识的瞅了瞅自己的左肩,没想通居然连邵安这类文臣,也能看出他受伤了。故不再掩饰,摇头道:“哦,没事。”
“我带了药,你擦擦。”邵安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李洪义。
“啊?多谢!”李洪义颇为受宠若惊的接过,细细一看,乃是上好的金创药。
邵安倚靠在桌子前,端详着李洪义的一举一动,看他单手又撕又扯的乱解着左臂的绷带,还是和以前一样笨手笨脚。邵安忍俊不禁,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十分熟练的拆解纱布。
李洪义愣了愣,却没说什么,费劲的抬起左臂,配合邵安的动作。随着纱布一层层的解开,邵安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开始几层还是洁白无瑕,到了后面,白布上渗出大片淋漓的鲜血,便知伤得颇重。
绷带完全撕开后,邵安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他不由骂道:“这么重的伤叫没事?你这条胳膊不想要了是吧。”
这又气又急的语气,简直和李洪辉没两样。李洪义心底渐渐产生一种异样的错觉,仿佛他和邵安就该这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而非如陌路人般,礼貌却疏离。
邵安也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妥,正忐忑不安的凝视哥哥的侧影,未想哥哥蓦然转头,两人目光触碰,邵安一惊之下,避闪不及,狼狈的甩头移开了视线。
李洪义不明所以,只能感受到邵安的担心,故安慰道:“看着严重,其实不疼。”
邵安闻言心头更不是滋味,怪自己让哥哥带伤比武,一时内疚悔恨,只得默默给他清洗污血,重新敷药包扎。
“……安儿?”李洪义忽然来这么一句,吓得邵安手一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安儿!”这一声,李洪义喊得比刚才要响亮得多,他侧头,双目炯炯的望着邵安,目光中透着坚定。
邵安心情复杂的看哥哥一眼,随即低垂眼睑,“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那次见面,你说可以这样叫的。”李洪义说的是很久之前宫中相遇那次。
邵安自是记得,他和李洪义的每次相遇,甚至和他每回说过的一字一句,全都记忆犹新。他惴惴不安的看着哥哥期待的眼睛,很清楚哥哥现在心中所想。可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局,他唯有苦笑道:“人前别这样叫。”
李洪义闻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我知道了。”果然,是他想多了。邵安,终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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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秋节快乐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ps:本章为第五十章,鼓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