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第一个问题就是名字问题,他十分坚决的要改名为——李洪义。
吴铭这个名字,是他的救命恩人帮他起的。因为恩人姓吴,他就随了“吴”姓,于是他的名字索性就起成“吴铭”。
如今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觉得大丈夫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遂改名李洪义,改字思吴。
思吴,思吴,思念恩人。他的恩人究竟是谁,还得从他假死被救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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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二十年,夏。
相信每一个失忆者昏迷醒来时都会说一句很俗的对话,当然,李洪义也一样很傻的问道:“这是哪?我怎么了?”
一位身穿天蓝色布裙,大约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在捣药,听见李洪义的问话,吃惊的起身跑来,脆生生的道:“你、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重伤昏迷已有两天了。”
“两天?”李洪义拼命回想发生了什么,却觉得头痛欲裂,如千万根针扎似的。他一手抚额,一手撑着床板想要起身。
见李洪义乱动,姑娘急了,忙道:“别动,小心伤口。”
李洪义闻言,往自己身上一看,才发现浑身上下全被白布包扎,看来伤的不轻。于是他只得躺下,疑惑的问道:“这是哪?你是谁?”
“这是金城,我叫吴慧明。对了,还不知你是谁?”
“我是……”李洪义想了半天,可越想头就越痛,大脑依旧一片空白,记忆全无。最终他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姑娘睁着大眼睛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脆生生的对外面喊,“阿爹,快来,这人失忆了。”
“失忆就失忆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位吴阿爹满不在乎的一边应着,一边拖拖拉拉的往里屋走。
吴阿爹是镇上的老中医了,把脉问诊很有一套。可当他遇见李洪义这千年罕见的失忆难症时,也束手无策了。
其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李洪义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只得住在吴家养伤。吴阿爹老伴过世的早,膝下仅有一个闺女。见李洪义十分健谈,又老实忠厚,遂收他为义子。于是李洪义改姓为“吴”。至于名字,吴阿爹文采不好,想来半天没想出来,倒是慧明一针见血的说:“名字而已,有什么难起的。他本就没名字,如今姓了吴,不如叫吴铭吧。”
这一住就住了两年,李洪义帮吴家上山采药,辛勤劳作,三人呆在一起也算其乐融融。但夜深人静时李洪义总感到内心空虚,觉得应该出去闯一闯。毕竟他一大男人怎能一辈子靠吴阿爹问诊费过活?
分别的一天终于到了,那是泰安元年,新帝登基,朝廷招兵。吴家仅有吴阿爹一人是男丁,可他年事已高,李洪义不忍,决定替吴阿爹从军。
李洪义瞒着吴阿爹和慧明,趁着月光,偷偷的毅然决然的离开金城,踏上军旅之路,也向他命中注定的那条道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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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弟弟的问题。自从李洪义得知他还有个兄弟,兴奋得不能自已。但兴奋的同时,也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这几天李洪义使劲回忆关于他弟弟的事,然最终因头痛难忍而放弃了。
放弃回忆,不代表放弃他找弟弟。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人,谈何容易?
无奈之下李洪义做了个惊人之举,写了个寻人启事,像找通缉犯一样的四处张贴布告。更令人无语的是,此寻人启事一没写他弟弟的姓名,二没画他弟弟的相貌。反倒把李洪义自己的情况写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京城上下都知道有个叫李洪义的禁军将军要找弟弟了。
一时间李洪义的府邸门庭若市,寻亲之人纷沓而来。洪义的同袍好友们皱眉看向蜂拥而至的人们,都甚为疑惑,难不成他的弟弟有这么多?
和洪义玩得最好的徐磊,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几个弟弟啊?”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娘能生,给我生了好多弟弟呢。”看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李洪义神采飞扬,顿时觉得寻亲有望了。
徐磊:“……”
认亲开始。李洪义热情的接待了每一个前来的人,仔细询问。由于他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故而希望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能想起些来。可结果却令人失望。
那么多的人,有真心前来辨认的,也有贪恋富贵假冒的,唯独没有他真正要找的人。
几天过后,李洪义心灰意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廊下狂拍脑袋。徐磊路过时,看他这般痛苦就知道他又回忆过往之事,故上前劝道:“或许明天就找到了,再别回忆了。”
李洪义揉揉想的发痛的太阳穴,“万一弟弟不在京城呢?万一他出什么事了呢?我得快点找到他才行。”
“这事急不得。一切随缘,缘分到了,自然会相认。”
“咦,你说会不会我弟弟太小,他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哥哥了?”李洪义突发奇想的问道,“或者他也失忆了?哦……我明白了。难道我这失忆是家族遗传病?我要不把京城失忆的人都叫来问问?”
“别瞎想了,快睡觉吧。”徐磊摇头无奈道。与李洪义相识快两年了,深知李洪义素来少根筋,经常性的语出惊人,不过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还是第一次。
“除了以上原因,那你说,为什么弟弟不来认我?”
“……”徐磊无言以对,心道自己怎么就交了个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朋友呢。又回想起与洪义初次相遇,他被洪义气了个半死,洪义也被他打了个半死。他们两人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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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二年,长安。
自泰安元年李洪义从军后,先是被分配到了镇守边关的厢兵。一年过后,凭借着他出众的身手,突破了重重考验,进入了精英部队——禁军。
禁军不同于其他军队,是专门看守皇城,护卫皇帝的军队。能进禁军的人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禁军的人不仅要身手敏捷,武艺出众,更重要的是要绝对的忠于皇帝。
李洪义正是因为这两点,被举荐入禁军,来到了千里迢迢的长安。
初入长安时,李洪义的头痛病又犯了。他这毛病是失忆造成的,但凡他要回想以前的事时,他的头就如被人狠狠敲打似的剧痛。后来吴阿爹说那就不要再回忆过往,这么一试果真就不痛了。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习惯了不去想自己是谁,不去想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不去想自己的亲人朋友,也不去想自己的经历……可没想到刚一入京,眼前闪过很多熟悉的场景,令他不由得想要细细回想,但可恶的头痛又开始了。
他急忙忽略心中所想,稳定心神,果真又没事了。
禁军比厢军要严的多,这一点在李洪义刚进军营登记时就深有体会了。
“名字。”
“吴铭。”
“籍贯。”
“籍贯是什么?”
登记新兵名册的校尉瞥了李洪义一眼,不耐烦道:“就是你住哪儿。”
“哦……金城。”
校尉以为他说的是京城,便在名册上写下“长安”二字。
李洪义瞥见他写的字,立马大声喊道:“不对不对,不是长安是金城。”
校尉没听懂,停笔问道:“有区别吗?”
“有,不是京城是金城。”见校尉还不明白,李洪义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笔,帮他写了个“金”字。
校尉看到本子上歪歪扭扭的狗爬式“金”字,在蝇头小楷中极为扎眼,把整页纸的美感都给毁了,瞬间火气就腾腾腾的向上窜。偏偏李洪义还不知好歹的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校尉,觉得自己助人为乐很高兴,可他的这些表现在校尉眼中全是挑衅的意思。
“年龄。”校尉忍住心中火气,继续问道。
“二十……吧?”李洪义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完全是靠想象说的。
“二十八?”校尉没听清楚,但觉得眼前的人不可能那么大,再度停下笔怀疑的打量着他的面貌。
李洪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李洪义极其无辜的点点头。
校尉恼怒,觉得这人是故意捣乱,连带着心中刚刚的不快一起发作,“扰乱军营,杖责二十,拖下去打。”
“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失忆了。”李洪义大喊,心中感到好冤枉。禁军就是事多,去年征召厢兵时,也就光问个名字,哪来那么多问题。
校尉心中冷笑,失忆这种蹩脚的理由也敢说出来?顿时对李洪义更没有好感,冷冷吩咐道:“顶撞上官,翻倍,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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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洪义在找他的弟弟。”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高巍,今天破天荒的来到了邵安府中,只为了李洪义寻亲一事。
邵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隐下所有的情绪,淡淡然道:“反正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你明知道他的性子,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要是找不到,他就会一直找下去。”
邵安听他话里有话,不自觉得坐直身来,“将军此言何意?”
高巍不自然的干咳一声,“明人不说暗话,我在想,既然已经骗了,那么要做就做全套。我们给他找个‘弟弟’,再编段身世,甚至可以找人假扮他的父母。”
“假冒兄弟?”邵安先是诧异,而后蓦地笑了一下,“人呐,果然是不能撒谎的。否则撒了一个就要撒第二个,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最后不知道是骗了别人,还是骗了自己。”
高巍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他辩解道:“这是善意的谎言。即使将来会被揭穿,他也会谅解的。”
“谅解?”邵安近乎荒凉地笑了,是啊,哥哥可能会谅解高巍,但决不会谅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