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艳阳,自楼道窗口里没遮没掩的露进来,虚化了顾铭那浮着光的红脸蛋儿。
郑哲看了他好一会,像是瞧见了一匹烈马,他驯不服,骑不得的,可他就是驯过了,也骑过了,顾铭现在一副要尥蹶子的样,反而让他觉得十分痛快,甘之如饴,比先前顾铭对他好的时候要让他舒坦的多,因为顾铭乖起来他又要懊恼,又要重新憧憬一遍,蠢蠢欲动一次,最后失望一回。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应景的跟着暴怒,他像是被磨出来似的,眼里蕴含了一丝笑意,但更多的是别的意思:“是啊,小宝贝儿,你要弄死我么?”
武儿本来还笑嘻嘻的跟郑哲挥手告别,但听见小宝贝儿这个词儿后也着实愣了一下。这小混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试图从附近找出一个女人来,而他到底也找不到女人,只看见他大哥咬着后槽牙盯着郑哲。
武儿看看郑哲,又看看顾铭,一头雾水,他觉出来顾铭生气了,但又觉得这气生的实在不同寻常,他跟了顾铭这么多年,知道顾铭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表现在脸上,都是直接动手,不像现在这样,立在一处,不动作,只错愕。
郑哲才不想等顾铭上来揍自己再跑,不过他走的很慢,一步三回头的看,看顾铭的脸越来越远,他到底也没有追上来。
在回去的路上郑哲对顾铭这种不寻常的反应做了几种猜想,认为除了顾铭脑抽没反应,和爱上自己这两种极不靠谱的猜想之外,他觉得顾铭要么是碍于他刚救了他所以饶他一回,要么就是实在是恶心,打都懒得再打他,再或者也可能还比较能接受这个人是他?然后因为有这种想法他本人也震惊了?
想到这里郑哲一边开车一边笑,笑的车都开不稳,在马路中间晃悠。这使得路过的司机都怒目而视,一副见了马路神经病的模样。
郑哲笑够了,荒唐之余又自圆其说,想着顾铭那天还是有享受到的,在床上喊不要滚开那都是给双方助兴呢,顾铭要真是不爽后来也不会直哼哼啊,说不定他其实也有点食髓知味呢。
因为前一晚已经想好了,也做了心理准备,所以郑哲并没太受此事影响,除了出门小心点,平日里还是该干嘛干嘛。
他去宾馆找了几次平安扣,没找到后,还为此忧伤的站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包烟,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简单的在内心里告别了自己的青葱见证物。
接下来那两天他定了回去的机票,联系他妈商量将郑言送回去的事,他得罪了顾铭,并不想让郑言因此而受牵连。
但贺兰兰在电话里的表态很让郑哲意外。
她跟她的新丈夫在县里看不好,打算来市里治病了,不用郑哲去送郑言了,他们已经租了一辆车在市里的路上,打算在市里住上一阵子。
因为那男人要住院,郑哲便建议他妈跟他弟暂时住他哪儿,毕竟他也要回去,就算她妈一直要住在这里,他如果回来再找地方就行,都是一家人,怎么方便怎么来呗。
郑哲打这电话的时候,郑言正撅在地上给他擦皮鞋,整整七双,连郑哲脚上那双都没放过,
郑哲知道他在讨好他,也知道他想留在这继续去找顾铭,但郑哲想不通更深层的意思,郑哲也懒得想,谁没事琢磨傻子想什么呢。
郑哲挂了电话,穿上郑言给他擦好的鞋去见了一趟吴江舟。
这老家伙最近找郑哲的频率少了很多,最主要还是因为郑哲老回绝他,他这会儿见了郑哲也格外的亲切,拉着他跟一个土大款凑了一个饭局。
几个人落座后,吴江舟便朝郑哲显摆说他跟最近忙了一件大事,跟区政府签了一个协议,打算搞点药材种植,丹参,金银花什么的,磨成粉出口海外,国外极认中国药材原材料,特别是日本进口最多,这不他还没等种呢,第一批订单都到手了,那意思眼下就万事俱备,只差资金,说完还掏出一摞子合同材料来,像模像样的在大家面前抖。
郑哲被他抖的直翻白眼,心想他俩都是同行,吴江舟忽然开始大搞种植,跨行如此劈叉,也不怕豁了裆,然而吴江舟又不是顾头不顾腚的二愣子,既然在大款前这么不要脸的吹,又说想融资,俩人相交一场,那郑哲就帮他圆圆谎,骗骗土大款。
郑哲装模作样的研究了半天合同,一边怪吴江舟有这么好发财的机会才告诉兄弟,一边问他资金缺口多大。
俩人对着喷了半个小时,土大款终于听的心痒,积极参与细节讨论,最后跟吴江舟当场就拍了板,愿意入上一股。
从酒店出来后,郑哲问吴江舟到底想干什么,吴江舟也很诚实,说他想种植是不假,但银行带不出来足够的款,只能跟人借,这年头融资多难,他磨那土大款好些天了,那土鳖也没松口,到底是看郑哲跟着抢才觉得稀罕了,准备出钱。吴江舟还说他那个老厂子准备出手套现了,带着那块地,问郑哲要不要,要是要的话贱卖给他,价格绝对便宜,他老吴不坑自己人,也当时谢谢郑哲。
郑哲一听价格还真是便宜,但也没立刻拍板,只说他考虑考虑,回东北的机票都定了,搞不好还不回来了呢,别再买了没用呢。
吴江舟很奇怪:“你怎么还不回来了,你前一阵子不是也赚了点么?”
郑哲往车上走,他疑神疑鬼的望着四周,生怕半路窜出个西瓜刀战士,所以他两条大长腿紧倒腾,抬起手晃了晃车钥匙,算是跟吴江舟再见:“哥们不小心在本地混上了,得罪了一位老大,正准备跑路呢,不然容易被阉。”
吴江舟自然当是玩笑话,他拎着装合同的牛皮纸袋子跟在郑哲背后,笑嘻嘻的:“你这人不行啊,又当江湖侠客又当制造商贾,得干一行爱一行啊。”
郑哲钻进车,离老远冲吴江舟来了一句:“哪儿啊,我是爱上侠女了,要不谁闲着没事混去啊。”
“拉倒吧,追女的还用特意去混?这年头还有不爱钱只爱浪子的女的么?”
郑哲没回答他,只跟吴江舟摁了摁喇叭,算是告别。
可却一路上都在想吴江舟那这句话。
他认为自己十分悲惨,毕竟自己曾是浪子,现在也有钱,可顾铭就是哪点都不爱,他俩永远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除了被揍到落花流水,这花跟水就没别的交集。
郑落花被这种念头折磨了一路,他总要时不时的这么纠结一下,毕竟他也是正常人,年纪不小,既然明摆着没戏,他当然不可能一门心思的扎一汪流水溺死,所以他也要偶尔犹豫着是要重新死灰复燃,还是决定继续心如死灰,这种纠结就像他的大姨夫,一月折磨他一回,有时候不调也几十天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