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芒笑得从容不迫,故意扬手弹了弹衣袂不存在的灰尘。眸光轻闪,挑衅道:“招鬼阵才这么点实力么?”
金鸟眼中依然平静,掀卷不起半分波澜。
很快,又有无数厉鬼死在竹芒的风下。
谭矜这边明显占优势。
可是,谭矜微微蹙眉,明明厉鬼死了这么多,按理说阴气应该消散些许才是。
但是现在,阴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强势。
招鬼阵不应该有这种情况,而要说杀鬼越多阴气越昌盛的阵,只有一种阵。
谭矜墨眸掠过一道精光,难道他结的是……
那三个字如鬼魅浮上她心头,罗刹阵。
谭矜仓促往厨房一处奔去。抬头透过小窗,只见外面阴风大振,厚重的黑云压在天空,街道上厉鬼如同疯子残杀生灵。
她立马明白了金鸟的算盘。
罗刹阵!
绝对是罗刹阵!
先以招鬼阵聚集阴气,厉鬼杀人从而制造足够罗刹出现的杀气,最后再利用恐惧害怕的负面情绪成就出罗刹。
罗刹阵是属地灵较高级的阵法,极其难对付。罗刹阵拥有一切负面的情绪,会引出人们内心最黑暗最悲伤的事,并且它还兼备招鬼阵的怨气和杀气。
用黑暗的往事引得人们发疯,最后再将鬼魅怨气和杀气附着在人身上。
说白了,罗刹就是拥有人的狂性和鬼的力量。
人行走在阳间,鬼行走在阴间;鬼在人间会受到来自阳气的压制,而人拥有的阴气过剩则会虚弱。
一旦人和鬼两者结合,这些压制也就不存在了;反而,鬼能吸收阴气之力,人能吸收阳气,并将两者调和成自己的力量。
等等……
这个村子的阳气不是已经虚弱得不可微察么!
那么,怎么会有足够的阳气支持人的生存……
谭矜隐约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竹芒,住手。”
竹芒杀鬼动作一止,转眸问道:“谭少,怎么了?”
谭矜闪身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竹芒的眼神愈发深邃,深邃的可怕。
金鸟道:“小丫头,你的阵呢?”
谭矜离开竹芒,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的阵?不是已经启用了么?”
金鸟心惊,失口道:“不可能,这里的阳气没有一点……”
谭矜道:“谁告诉你,我的阵是引阳气的?”
金鸟忽地闭眼,打算调集阴气,结果发现阴气并无自己想象的浓郁。
它恍然,“你在村中设了保护结界!”
谭矜轻笑一声,一双灵眸微微眯起,狡黠如狐,“不对,我设的可是绞杀鬼的阵……尤其是厉鬼哟。”
金鸟脸色骤沉。
“忘了告诉你,除了这绞杀鬼的阵,我还配了个静声阵。”说着,谭矜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本来俏皮的动作,在金鸟看来泛着一股危险。
谭矜这么部署,无异于在昭示着她已经猜到了它计划的第一步。
那么……第二步该落了。
为了防止更多阴气流逝,金鸟振翅,提前收阵。阴气汇聚,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魑魅魍魉。
招鬼阵紫光炸开,像是一个黑洞将鬼魂吸引进去。周围浮现出白色的薄雾,薄雾荡漾着一阵诡异的气息。
谭矜神情有些恍惚,心中不断涌出一种恨意。眼前的金鸟身形开始虚晃,她猛地揉了揉眼,发现一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猩红的眸子,癫狂的笑容。
发鬓染上霜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额角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整个五官在欲望的驱使下变得扭曲。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谭矜的亲生父亲。
弑女夺权的畜牲。
“这个位子是我的,只属于我的!”谭父伸手狠狠扼住谭矜的脖子,瞪大的眼仿佛要夺眶而出。
谭矜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气力。
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扩大。
不……她还不想死!
谭父的双手像是苍老干裂的树枝,死死的扼住谭矜的生机。
看着她无力反抗,谭父愈发癫狂,就连呼吸也激动的颤抖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卑贱的女子!就算是纯阳真血又如何,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女流!”
随着时间的推移,谭矜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难受得半眯起眼眸,谭父的面容开始模糊……
谁来……救救我……
恐惧像是暗潮,一点一点淹没谭矜。
绝望,胆怯,懦弱,所有藏在心底的黑暗一涌而出,淹没了她的理智。
突然,谭矜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输给恐惧的,只有懦夫。”
这声音……
谭矜蓦地从黑暗中醒悟。
谭父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对,他根本不是谭父,而是她自己心底的恐惧。
在前世,她一直对谭父是报以敬畏。
谭父对谭矜的要求极其严苛,只要稍有不如他意,非打即骂,甚至是还当面打过她的母亲。
这一切在谭矜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从此,逐渐变得沉默,在人群中谨言慎行,悄然洞察人们的心声。
再到后面,她成为了谭家最天才的炼兽师。
谭矜曾天真的以为,父亲会以她为荣耀。没错,谭父是如愿以偿表扬了她,在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的表扬。
可她却忽略了谭父眼中的杀意。
直到后面,谭父杀了她,吐露出了他的心声,“你就是个卑贱的种,居然妄想靠着一个妇人之仁抢我的位子!”
临死前,谭矜是恨,恨谭父的无情;可她心中更多的却是对谭父的恐惧,对人性的恐惧……
现在,再面对谭父,谭矜的恐惧被勾了出来,以至于迷惑了她的心智。
抬眸看向掐着自己脖子的谭父,谭矜墨眸中是无比的坚定。
她前世死在谭父手中,这只怪她太过怯弱!
这一世,又岂能重蹈覆辙。
信念一定,谭矜手中迅速掐诀。一道白光滑入她手心,化作一把扇子。
反手祭出扇子的机关,原本支持扇面的竹签成为了要人命的利刃。
谭矜朝着谭父胸口丢出扇子。扇子旋转极快,利刃划破气流,狠辣的插入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