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矜汗如雨下,浸透了全身。
汗水混着体内排除的杂质滚落到地上,绽放出一朵一朵的花。
全身没用的物质,在塑造金身的过程中被排出,留下的又几经洗涤。
如同褪去了最外层的皮,露出了里面最本质的东西。
在汗水之下,谭矜的容颜渐渐发生了变化。
眉眼逐渐舒展开。
待谭矜再次睁开眼时,非但没有虚脱感,反而是一身轻。像是被卸去重物,无比轻盈。
她想动一下腿,突然发现腿有点重。
谭矜一低头,正好看见琴曦睡在她腿上。
墨发如水倾泻在她腿上,长睫合在一起,宛若扇子一般。
琴曦像是一个孩子微微蜷缩着。
谭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暖意。
她没有忙着起身,竟鬼使神差的抬起指尖,轻轻撩下他零散的青丝。
琴曦长睫闪动,谭矜赶忙收回手。
随即,他缓缓睁开眼眸,从谭矜身上起身。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淡淡瞥了她一眼,“哟,你醒了了。”
谭矜轻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她闻了闻身上,一股汗臭味……
然后,默默看向琴曦。
琴曦感受到谭矜的目光,斜睨她一眼,挥袖转过身,背对着她。
谭矜从乾坤袋拿出衣衫,重换了一件衣服。
“好了么?”
谭矜道:“好了。”
琴曦转过身,上下瞅了她一眼,“怎么样?”
谭矜自是明白琴曦的意思。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谭矜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看到的事告诉了琴曦,连金身的事都没有隐瞒。
琴曦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来到谭矜跟前,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污秽。
谭矜不解琴曦的举动,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感受冰凉的指尖一点点绘出她的眉眼……
忽然,琴曦笑了。
“原来如此。”
“什么?”
琴曦没有解释,转身说道:“走吧。”
穿过幽静的暗道,阴风归为了平静,然而阴气却愈发昌盛了。
在寂静中,突然多出了别的声音。
叮咚。
潺潺的水声荡漾在狭隘的暗路中。
有水!
有水等于有了出路。
谭矜顺着水声来到了一道溪水边,借着红光看清了溪水周围的景物。
水很清澈,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
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谭矜不敢再贸然下水。
“师父,你过来看看。”
琴曦来到水边,看见溪水时,眼色微微沉了一下。
缓缓蹲下身,抬起指尖悬在水面。一道粉光划过指尖,溢出一滴鲜血。
鲜血滴落在水中,很快涣散消失。
琴曦起身,“跟着水走。”
溪水因为地形蜿蜒盘折,道路越来越难走,地上的石头染上水汽。一脚踩下去极其容易滑倒,唯有扶着壁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出现另一番景象。
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壁被凿成了书柜的样子,做工精美,书柜上还盘绕着符文,却有些磨损。
它终日藏在地底,没有受到风的腐蚀。
书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溪水到了尽头。
琴曦看了下水源。
源源不断的水从一个小孔溢出,流向了外面,汇成了潺潺的溪流。
再抬头看了下石室顶部。石室呈圆柱形,一直直通上面,看不见尽头,却能有隐隐约约的光透进来。
看来,要出石室必砸开水源。
一旦水漫进来,石室定毁。
“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谭矜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了几页。发现上面的文字与她们所用的文字不同,歪歪扭扭的像是许多符号。
琴曦大步上前,拿过谭矜手中的书。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一页。
琴曦把书放回书柜,说道:“不用看了,你看不懂的。”
“上面写的是什么?”
“兽语。”
谭矜愣住。
“语言不是人才有的。”琴曦眸中一暗,“很多年前,兽也有自己的语言。”
“后来呢?”
琴曦冷笑一下,“后来的事,你不也知道了么?”
谭矜沉默。
后来,万物抵抗天道,所有的东西都被毁了,只留下了天道传承。
琴曦再看了一眼书柜,想必当初他们已经看到了反抗的失败,所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修了一处书柜,希望能够传承他们的法。
而之前壁画留下的金身,应该是为了让来的人更好的参悟……
只可惜……
失败的法没有权利再被传承下去。
物竞天择。
琴曦重新走到水源的地方,掌心涌出一团金光。正打算破开水源,身后忽地传来谭矜的声音。
“你也看不懂么?”
琴曦停手。
谭矜拿着书,倚靠在书柜上,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陌生的文字,泛黄的书页,被尘封的过往再次揭开,透着远古的气息。
琴曦回首,似笑非笑道:“你想违背天道?”
谭矜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突然她合上了书。转而看向琴曦,“有何不可呢?”
“下场你是知道的。”
谭矜双手懒散的环胸,“我是知道。”
琴曦故作悲痛道:“徒儿,为师担心你啊……”
谭矜一愣。
“你担心我?”
琴曦点了点头,“为师怕你和天道作对,把为师连累了……这可怎么是好?”
谭矜:“……”
她怎么摊上了这种师父?
但不得不说,琴曦说的话确实有可能发生。
经过刚才的事,谭矜已经很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处境。深吸一口气,天道所允许的修法规则只有一个……
独尊天道。
而她要做的却是独创一种不同于天道的法。
所以,如果谭矜要创法,只有两种结果。
一,创立未果;二,创法大成。
若是前者还好说,但如果是后者……
谭矜眸底骤寒。
天道不会允许比它强的法存在,到时候只怕会有一场法与法的较量。
她必须要避开天道的眼睛,让自己变得强横,拥有足矣对抗天道的力量。
“不然呢?师父给我条活路?”
琴曦道:“遵从仙法,放弃创法。”
话落,谭矜长啧了一声,盘腿坐到地上,说道:“想不到师父也会说丧志的话。”
琴曦扬眉,“本座有说这是本座的意思么?”
“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