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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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宋立明和小西对这件事情引起足够的重视,一进门林又红就大声宣布:“嘿,宋立明,宋小西,我全票当选了!”

那两个人,一个从厨房回头朝她看看,一个从书房探出头来朝她看看,除了微微一笑,竟无语言,也无其他表情。

林又红再大声一点说:“我全票当选为桂香街居委会主任,我是林主任!”

这两个人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林又红真急了,厉声责问他们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无动于衷?”

这两人这才放下手里的事情,朝她靠拢过来,小丫头只管拍马屁,把她按到沙发坐下,又送来一杯水,说:“老妈,你怎么嗓子都哑了,喝口水。”放下水杯,就给林又红捏肩膀放松,真是个马屁高手。

林又红还真感觉到嗓子有点疼了,刚才跟那些人说话太大声了,结果没震到他们的耳朵,反而喊伤了自己的嗓子,真搞笑。

宋立明也关了煤气,过来坐下了。林又红心情顿时阴转多云了,还好,他们还是把她的事当回事的,一个依在身边,一个正坐在对面,专心地等着她开口说话呢。

林又红心里受用些了,喝了几大口水,再说:“莫名其妙,他们居然全票选我当桂香街居委会主任,这算什么,这是哪里到哪里,他们怎么会觉得我想去居委会工作?”

那父女俩,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似乎想笑,但又没有笑,不知道是不敢笑,还是知道这事情并不好笑。

林又红见他们不说话,火气又冒上来了,她舍不得骂女儿,就拿宋立明说事,责问道:“宋立明,我这么大声,你没听见吗?”

宋立明赶紧点头哈腰:“听见,听见,你当居委会主任。”

不光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连说话的口气中也完全是没有态度的,只是重复叙述一遍林又红的话,也太滑头了。

林又红不会让他滑过去,再一次指名道姓说:“宋立明,你的意见呢,我当居委会主任,你说什么?”

宋立明“嘻”了一下,又把皮球踢还给她:“你呢,你说什么?”

林又红气道:“我是问你的态度,你不要偷奸耍滑,你滑不过去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这个家庭的大事!”

小西早已经想溜了,但是感觉到现场气氛有点紧张,不大敢,恰好她的手机在书房里响了,小丫头一下跳起来:“我手机!”乘机跑了。

林又红肯定盯住宋立明不放,他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听你的,你觉得好就——”

林又红立刻生气地打断他说:“我说我觉得好吗?”

宋立明小心地看看她的脸色,又小心地说:“你要是觉得不好——”

林又红又打断他说:“我说我觉得不好吗?”

宋立明可怜巴巴地捉摸了一会,还是说:“那你觉得怎么样呢?”

听起来有些变化,他总算肯来帮助她分析一下了,林又红赶紧分析一下自己的心里活动,说:“当然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愿意到居委会工作的,他们就直接弄个主任给我,还全票,谁知道那些票是从哪里来的?”

宋立明说:“是呀是呀。”

林又红想了想,又说:“就是这几天我在那里帮他们处理了一些事情,他们可能误会了,包括居民,看到我在那里,也会误会的——”

宋立明说:“是呀是呀。”

林又红再分析说:“但是我肯定不会去的——”

宋立明说:“是呀是呀。”

他老是“是呀是呀”的,仍然是一点没有态度,林又红分析了半天,也仍然没有丝毫头绪,已经火上心头了,但还是压着火,继续自我分析说:“但是我也不见得就做不起来——”

宋立明说:“是呀是呀。”

他终于彻底把林又红搞恼火了,指着他说:“你什么意思,我碰到人生中的大转折,最关键的时刻,你就用‘是呀是呀’来应付我,搪塞我?”她越说心里的气就积得越多,连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你摸摸你的良心,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不肯为我的事出点主意,拿个判断出来——”

宋立明说:“嘿嘿,要说判断,要说拿主意,肯定是你厉害,我不如你。”

虽然宋立明一味地讨好林又红,但是讨好不能解决问题,何况这种“讨好”,林又红是十分清楚的,既是他一向以来最拿手的手段,也根本就是嘴不应心的,林又红更生气了:“不存在谁不如谁的问题,我现在碰到难题了,想和你探讨探讨,商议商议,你都没有个态度?”

宋立明仍然笑道:“其实,主意都是你自己早就拿好了。”他边说边观察林又红的脸色,又补充道:“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基本上,你决定什么都是对的,你说呢?”

仍然是传球,传过来,又传过去,他倒不嫌麻烦,也真有耐心,始终心平气和,林又红问一句,他答一句,答得也是心平气和,林又红一脸恼色,他赶紧又说:“唉,别说我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我就算有主意,你也不会听的,你听过我的意见吗?”

这句话终于显得不一般了,有分量了,林又红一时竟被噎住了。

宋立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基本上就是事实,林又红虽然一直说要听他的意见,但是在过往的任何的关键时刻,她最终还是只听自己的意见。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这一次,因为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小西虽然溜走了,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主动出来投罗网了,见老妈和老爸生气,赶紧来哄老妈:“老妈,老宋的绰号不就是‘很傻很天真’么,不就是你给他取的么,为什么每次你都还要征求他的意见呢?”

林又红气道:“什么叫一家人?这算什么一家人?碰到事情,连个商量都没商量头。”

小西为救老爸,引火烧身说:“老妈,你跟我商量吧,我有想法,我很有想法,你要听吗?”

林又红瞥了她一眼,警觉着小丫头是不是要玩她,可还没等林又红设法戳穿她,小西已经说了:“要我说呀,老妈你做居委会工作,那可真是大材小用,太不值得——”

林又红心里一动,看了宋立明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可他仍然在嘴上应付着:“是呀是呀。”

林又红瞪着他说:“你‘是呀’个什么?你听到小西说什么了吗?”

小西说:“老妈,你别逼老宋表态了,老宋永远是能糊就糊,什么事情都不要搞那么清楚——还是我的态度鲜明,我不同意老妈去居委会工作——”

林又红朝着宋立明说:“你听听,你女儿比你强啊,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呢?”

宋立明仍然说:“是呀是呀——”

小西又抢着说:“老妈,这可是你人生中很关键很要紧的一步,走错了怎么办?”

林又红不理睬小西,偏要盯住宋立明,又直逼着他问:“你觉得我到居委会是错误的?”

宋立明知道不能再“是呀是呀”了,痛苦地歪了歪嘴,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说:“其实你的人生,常常有好多重要关头,次次都是最重要的关头——”

林又红还没来得及回味他这是什么意思,小西已经“哈哈”起来:“老妈,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嘛,三天两头都要回来听我们的意见,次次都是重大、关键、要紧、紧要、紧急、紧什么什么,哈哈,老妈,你这一套,我们早已经吃够了,吃不下了。”

林又红天生一张碎嘴子,有事从来藏不住,有的事情可以和同事说、和朋友说,有些事情只能和家里人说,但凡要回家说的,她一到家就会全部倾倒出来,一点一滴也不会憋闷在肚子里。她可不像宋立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永远不知道他的外面碰到些什么困难,或者有哪些好事,全部被他独吞下去,也不嫌胀不嫌堵,一个中年男人,竟然不需要宣泄,竟然能够咬紧牙关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确实蛮令人佩服的。

这宋小西才真是她林又红的女儿,不仅不怕事,还喜欢自找麻烦,明明林又红要听宋立明的意见,她却偏偏又冲到老妈的枪头上,教导说:“老妈,你是常常鼓励我的,不要怕挫折,人生要走很多很多步呢,就算走错一步,再回来重新走也是可以的——”

宋立明偷偷一笑,又怕林又红发现,脸刚一嘻开,又赶紧收回笑容。自从被林又红批了“是呀是呀”,就一直在旁边一副“我不说话,我看热闹”的姿势。小西十分不满意老爸的腔调,批评说:“老宋,要笑就放开来笑,干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笑呢。”

被女儿一鼓励,宋立明终于笑了起来,小西也跟着笑,林又红却笑不出来,忍不住说:“可能在我看来,天大的一桩事,可在你们父女俩,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看到小西和宋立明互相眨眼睛,丢眼色,林又红立刻住了嘴,她知道自己又被他们算计了,这小西就是他爸的代言人,先是反对,然后又把话往回来说一点,最后听听,全都是白说,根本就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和建议,宋立明呢,假装没主意,小西呢,看起来马屁精一个,但句句话都在耍滑。

其实,林又红确实不需要他们的主意,他们拿不出主意反而好,如果这父女俩真的认真替她着急想办法,她反而难以面对他们的认真了,林又红“哼哼”了两声,站起来把手机朝这两人扬了扬,说:“你们玩我玩得很开心吧,跟我兜圈子捉迷藏呢,你们以为‘是呀是呀’就混过去了?”

这两父女有些惊愕了。

林又红板着脸说:“老宋,出水才见两腿泥,我就是有意让你出水的,让你把一颗泥巴糊的心暴露出来——”

宋立明顿时慌了,慌不择词:“我,我,我没有泥——”

林又红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今天的事情,可不比往常,你竟然一如既往地不负责任一”她见宋立明当真了,连小西的脸色也变了,这才赶紧笑了起来,改口说:“嘿嘿,老宋,不用紧张,我的工作,怎么怪得着你呢,不过,幸亏我是个有主见的人——对了,说一下,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饭,而且,也许从明天开始,我又会经常不在家吃饭了——”

那父女两个面面相觑,林又红已经扬长而去。

赵镜子的车已经在等着她了。

一上车,赵镜子就一改平时温和的态度,劈头劈脑就问:“林又红,你怎么回事?”

林又红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时间,说:“怎么,我迟到了吗,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吗?”

赵镜子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讲究约定的时间,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了?真的假的?我都不敢相信!”

什么事?今天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赵镜子如此反常,难道全票当选居委会主任这事情,赵镜子已经知道了?这赵镜子的消息也太快了,林又红先假装糊涂试探她说:“什么事,我有什么事?”

赵镜子也不兜圈子,直接就说:“你全票当选为桂香街居委会主任了,祝贺你啊!”

赵镜子都已经一反常态直捣黄龙了,林又红也不能再假装无事,只好说:“你是包打听啊,还是给我安装了跟踪窃听器,新鲜出炉的消息,还没过一小时你就知道啦,谁嘴巴这么快告诉你的?”

赵镜子微微皱着眉头说:“林又红,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这么个——”她停顿下来,这么个什么,她似乎说不出口,但是下了下决心,她还是说了:“你是这么个二货。”

“二货”一词出之赵镜子之口,实属罕见,林又红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过去捏了捏赵镜子的脸皮,说:“咦,这是赵镜子吗,赵镜子怎么会用出这么粗糙的词来?”

赵镜子严正地说:“林又红,这可不能乱开玩笑,这么大的事件摆在这里——前几天你婆婆妈妈管那些破事,我还以为你闲得无聊打打岔,没想到你还真的投入,投入到把自己都投进去了,你怎么回事,早就想好要干这个了吗?”

林又红见赵镜子当真了,这才正经起来,赶紧解释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才不想干,他们误会我了,而且,他们几乎不讲理,在我完全不知道的前提下,让我全票当选。”

这下子轮到赵镜子“扑”的一声笑了:“好可怜的小公主,连句拒绝的话都不敢说,你好怕得罪他们噢。”

赵镜子为人一向温和,如此的冷嘲热讽,也只能说明她真的急了,不等林又红回答,她又急着说:“林又红,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他们一步一步拉进陷阱?”

林又红想了想,说:“嘿,我家小西说是因为我心肠太软。”

赵镜子朝她瞥了一眼,说:“不是心肠软,我看你是虚荣心强,要面子,人家选你,还全票,你就觉得你很拽,大家离不了你,非你莫属了。”

林又红确实多多少少有一点荣誉感,认真地说:“全票那可是真的。”

赵镜子说:“你参加选举了?整个点票、记票、唱票过程你都参加了,亲眼看见了?”

林又红说:“你的意思,那是假的?”

赵镜子说:“现在有什么不能做假。”

林又红不服,说:“做假都是为了利益,这种事情做假,为了什么呢?”

赵镜子说:“为了让你留下来当他们的主任罢。”

林又红说:“他们为什么非要我当主任呢,谁当主任他们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我当主任,又不会加他们工资。”

赵镜子终于被问倒了,暂时对答不上了,林又红又赶紧抢她的先说:“赵镜子,我看你是在嫉妒我吧,听说我全票当选,你有些失落的吧,你总觉得我不如你厉害,不如你能干,凭什么我在居民中间会有这么高的威信,哈哈——”

赵镜子说:“要是在农民群众中间,说不定你威信更高呢,你怎么不到乡下去做村长呢。”

林又红更是嘴不饶人,说:“居委会主任就等于是村长,一个级别的,但是比村长难得多呢,村长只管一个村的人,居委会主任,尤其是我们桂香街居委会的范围,那可比一个村要大得多,复杂得多,我说给你听听啊——你放眼一望吧,东边一片,中高档住宅小区,别以为中高档住宅就没有问题,问题大了,就说我们丽都花园,物业和业主闹矛盾,闹得物业都罢工了,再说西边一块,老旧小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现在破旧不堪,原住房大部分已经搬走,留下的就是老人和没有工作能力的人,房子大多租给了外来打工的,所以这个地区人员是‘五多’,老人多,病人多,外来人口多,困难人口多,还有一个,精神病多——”

赵镜子又“扑哧”一笑,说:“你重复了,精神病人就是病人。”

林又红立即反驳说:“精神病人当然是病人,但他们是特殊的病人,他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还不能像对待普通病人那样对待他们。”

赵镜子奇怪地看着林又红,她张嘴想说什么,林又红又抢在她面前,根本不让赵镜子有说话的机会:“对不起,我还没说完呢,轮不到你——还有,失业人员、涉毒人员,混社会的——当然,这也都可以归到困难群体中,反正,西边那一块老小区,麻烦更多更大——你别插嘴,还有,还有很多,中心地段,商业街,小吃一条街,那就更不说了,前两天还出了人命关天的打架事故,还有——”

赵镜子终于向林又红认输了,直朝她摆手说:“好了好了,饶了我吧,你别说了,我也不想听了,你厉害,还没当主任,就对桂香街了如指掌了,你当了主任,桂香街还不成了你的掌中之物。”

林又红的激动显然还没有过去,她也奇怪自己怎么会对桂香街的情况如此的如数家珍,一想到那几个不同的区域,不同的复杂的情况,再想到小吃街上的难缠的纠结,她却完全没有畏难的情绪,甚至还觉得浑身是劲,好像自己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我这是在做梦吗?

“你别着急,还有啊,多了啦——”林又红继续往下说:“就居委会那几个干部,个个是人物啊,那个副主任余老师,明明可以当主任,偏不当,只要当个副的就行,平时就是一副阴阳怪气城府很深的样子,一个老潘师傅,明明被下了岗,还在做义工,居委会偷偷给他一点补贴,居然还有人举报,结果现在一分钱也没得拿,还在工作,也算奇迹吧,这是年纪大一点的,年轻的几个,更奇葩,有一个小妖精,‘九〇后’,姓陈——”

赵镜子又笑了笑:“妖精?居委会还出妖精了,怎么个妖法,有你妖吗?”

林又红说:“我简直、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小妖精,反正,一个‘九〇后’,你我这样的人,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赵镜子竟然“呵呵”地笑出声来了:“陈菲有这么可怕吗?”

林又红一听,顿时感觉出有问题,她只是说了“姓陈”,赵镜子怎么知道她叫“陈菲”,林又红可是一等一的火眼金睛,立刻戳穿她说:“赵镜子,你认得陈菲!原来你的消息就是从陈菲那儿得到的!”她越说越觉得事情可疑,越想越觉得许多事情可能都是有关联的,冷笑一声说:“我怀疑你和陈菲、余老师他们合起伙来骗我——对了,连居委会的那个义工刘律师,也是你姐赵园子律师事务所的,怎么这么巧啊?我现在怎么看,你都像个骗子。”

赵镜子平静地说:“我怎么是骗子呢,我骗你什么了?你又没有问过我认不认得桂香街居委会的哪个人,我又没有说过我不认得哪个人,不存在骗不骗啊,你想多了——”

林又红说:“我不能不多想想,世道凶险啊,人心叵测啊,我一步一步走进这个大圈套,难道是你在背后操纵?”

赵镜子这回真急了,差不多急得要赌咒发誓了:“天地良心,我确实从陈菲那儿听说过你的事情,但这圈套可不是我设的,我什么都能做,可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如实说吧,陈菲是我外甥女,我姐的女儿,嫡亲的。”

林又红有些奇怪:“你姐的女儿?你就一个姐吧,赵园子,大律师——赵律师身体不好吗?”

这下轮到赵镜子发愣,听不懂了,呆呆地看着林又红。

林又红说:“我本来就一直想不通呀,陈菲一个正规本科大学生,却愿意在桂香街居委会工作,她说是因为家住得近,方便照顾生病的母亲。”

赵镜子说:“唉,这丫头,这是咒她娘呢——林又红你也是的,老大一个人了,小丫头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都不会看看人家说话时的眼神,你也太好骗了——”

林又红真是气坏了:“啊?你们平时就靠骗人过日子——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小妖精,就觉得面熟,似曾相识,和谁蛮像的——”

赵镜子笑笑说:“你是说她像我吧,可是你我都相处了几十年,你也没被我骗了卖掉嘛——”稍一停顿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这外甥女,你还真要小心点,一个字:懒,还有一个字:滑,还有一个字:假。”

林又红倒没想到赵镜子对自己的外甥女如此毫不留情,似乎说得有点过分了,没那必要,所以说:“也没你说的那么过分吧——”

赵镜子说:“你又心肠软了是吧,你根本不知道,小丫头因为偷懒,读书就不肯好好读,参加工作更是不想参与竞争,不要进步,连她妈给她提供的岗位都不肯去,就是个着地瘫,死癞皮,唉,老话说起来,都叫她妈能去了,我那姐,你知道的,要多能有多能,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弄出个女儿这样子,也算是孽缘了——”

林又红见她越说越重了,赶紧打住说:“也还好啦,陈菲还是蛮懂道理的,只是不太肯干事情——”

赵镜子“哼”一声说:“宁肯说谎骗人,宁肯躲在居委会里享清闲——”

林又红又打断她说:“赵镜子,你搞错了,你错大了,居委会可不是个享清闲的地方。”

赵镜子说:“那就是她当初的错误想法吧,那时候她到居委会去办事,看到里边的工作人员都闲着聊天,以为那是个清闲之地,就自作主张报名去了,把她妈气得,真生病了——”

林又红说:“那她还真是要照顾她妈?”

赵镜子说:“她还照顾赵园子?赵园子都气得跟她要断绝母女关系了——不过,话得说回来,后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居委会的老书记去世前后——”

林又红气不过说:“是呀,是呀,就变到我头上来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小妖精一直在给我设套。”

赵镜子说:“你的事情,其实陈菲一开始也跟我说过,我完全没当回事,可是后来越听越不对了,你连小吃街城管和小贩那么复杂的事情你都要管,我就知道,你麻烦大了。”她了解林又红的倔脾气,好言相劝她是不会听的,越劝还越来劲,只好采取打击贬低的办法来对付她:“林又红,你一直都是这样,太自以为是,你对自己的估计太高了。”

林又红十分不服,说:“你什么意思?我自我估计太高,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干居委会主任?”

赵镜子不回答林又红这个问题,换了个方向说:“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真被他们搞得‘全票’当选了,这怎么可能嘛——你在联吉氏干了几年总办主任,又是副总经理,处理事情处理得当,上上下下反应好,评价高,你就觉得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才了,你都觉得自己能当总理了,现在好了,你总算如愿以偿——”

林又红接着她的口气说:“当上小巷总理了哈——”

赵镜子一下子刹了车,把车子停在路边,不说话。

林又红说:“怎么,要赶我下去?”

赵镜子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被陈菲那样的黄毛丫头拉下水了吧!”

林又红看到一向沉稳的赵镜子竟然也露出了气急败坏的样子,既觉得奇怪,更觉得好笑,干脆捉弄她说:“这也不能叫拉下水吧,居委会是下水吗,你怎么不说拉上贼船呢。”

赵镜子说:“我不和你说废话,我受人所托,事情成不成,总得向人家有个交待,可是如果我去跟人家说,你选择了居委会工作,人家岂不要怀疑是我的精神出问题了——”

林又红还在开玩笑:“不是你精神出问题,是我精神出问题——嘿嘿,赵镜子,你这么着急,我还以为患难之中见人心,我还以为只有赵镜子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赵镜子是为了那个‘人家’,那个‘人家’确实厉害,竟然可以让一向不动声色的赵镜子,立刻就喜怒于色,迫不及待了——喔哟,小脸都白了,喔哟,小脸又青了,好了好了,你猪脑子啊,也不想想,我要是上了那条贼船,我还会来上你的贼车吗?”

赵镜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嘀咕说:“你上车就好,你要是不上车,我可是要豁出去动*的。”

林又红说:“那你岂不是和你家妖精外甥女成了对手?”

赵镜子说:“黄毛丫头,算什么对手——林又红,居委会的话题到此结束吧,等一会到了,就要谈正事了,你别再小妖精小妖精的了——”

林又红终于饶过她了,笑道:“你一定要我去的那个什么宾馆,叫金什么来着——这姓浦的‘人家’真够土豪啊,怎么他的宾馆个个都是金——”

赵镜子说:“项目还在进行中,目前暂定的名字叫金钟——”

“金钟?”林又红不知为什么,忽然地打心底里就没个好气,明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到那里工作,却又偏偏觉得别扭。

心想:“干什么要叫个钟,不要是个丧钟才好!”

毕竟这话太难听了,没好意思当着赵镜子的面说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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