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宝儿!宝儿!”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寝殿门口扬起。
我从内室探头出来,道:“小声点儿!”
瞬间一身明黄龙袍的赵夕白便闪到了身旁,低声道:“宝儿,你道今日谁来了?”
“柳衣衣?”我眨巴眨巴眼。
对面帅哥立刻沉下脸,周身散发危险气流。
我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啦!那个,今天谁来了?”
他照例赏我一记白砂眼,然后嘴角轻扬,笑道:“是碧渊派了使臣,今日便到京了。”
“诶?”我的眼瞬间撑大,“好久没收到易时需他们的信儿了呢!”
傍晚,赵夕白在宫中宴请碧渊使臣,我这皇后在旁作陪。那使臣行过大礼,把脸一抬——原来是熟人嘛!
“原来是余大人啊!”我展颜笑道。
余子孝抿嘴一笑,拱手道:“皇后娘娘还能记得小人,小人倍感荣幸!两年不见,皇后娘娘更加端淑雅贵,颇具母仪天下之风范。”汗,端淑雅贵?
“咳咳,”赵夕白在旁干咳一声,“贵国太子与太子妃,和皇后素有交情,此番可有什么话要转达皇后的?”
“正是。”余子孝微微躬身,道:“太子妃上个月喜诞龙儿,特命小人赶来向皇后娘娘报信的。”
我的心里先是一喜,这说明两个人感情还可以嘛!可是福安今年不到十七,这么早就生孩子……我正寻思,不经意瞥见赵夕白正哀怨的看着我,那意思好似说,大家都是成婚两年,为啥咱们的孩儿音信全无咧?
我见了不禁头皮发麻,赶紧说道:“太好了!我……那个,本宫一定要送上重礼祝贺才是啊!对了,那孩儿起名了么?”
“禀娘娘,太子妃给龙儿取名思兰。”易思兰?福安给她儿子取名“思念若兰”?福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我以为若是她起名,至少会起个“恨兰”、“怨兰”之类呢!
赵夕白顿了一下才回应道:“……呵呵,这个名字甚好!”大概也是被震惊了。
“谢皇上称赞。”余子孝点头,又说:“太子殿下听闻皇后娘娘喜参佛学,还命小人送来大藏经一部,以供娘娘参详。”
“太子殿下有心了!”我含笑应着,心想易时需对若兰念念不忘,还想着给她送一部大藏经助她悟道,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陛下,我碧渊崇德皇帝有意在龙儿百日之际颁布禅位诏书,退居太上皇之位。吾皇禅位之前,有意与贵国定下百年交好的盟约,请陛下考虑。”
“嗯,此事甚得朕的心意,明日在朝堂上再仔细商议罢。”赵夕白说罢,目光炯炯的望了我一眼,意思是,咱们也赶紧生个孩子,我也好禅了位天天陪你游山玩水啊!
我视而不见,仔细问余子孝碧渊国皇室成员的近况。皇室那几位我都很熟,只是这两年大家身份有碍,不能自由传达书信,现在易时需他们主动来交好,我自然高兴的紧,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福安家的小宝贝儿。
送走余子孝,我叹口气道:“可惜展扬姑妈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也能托余子孝给展扬递个信儿啥的。”
赵夕白想了一下,道:“这几日得闲咱们去展扬府上瞧瞧,把碧渊那边的情形给他讲讲,你道如何?”
“嘿嘿,深得我意啊!”
碧渊国派使臣前来议定和平盟约,金胜国朝堂上下无不喜悦振奋——这盟约一定,未来几十年内百姓们都有好日子过了。
各种外交仪式结束,送走了余子孝,我和赵夕白这才终于得空,便衣简行到大司徒府中看望展扬。
管家匆忙迎接,行了大礼后便领着我们往内院走。刚踏进展扬住的院子,便听见他的房内传来一声怒骂:“呸!别以为你买了我,就能作威作福!”竟是小姑娘的声音。
管家闻声脸色大变,赶忙解释道:“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大人今早下了朝,在路上碰上有人卖女,便买下了这小姑娘。不过这姑娘实在泼辣的很,刚才还差点咬了大人!”
我和赵夕白听了不由得相视一笑——展扬好像一直就有在路上捡人做丫鬟的习惯嘛,当初我不就是在左家庄被他捡去的吗?
我俩很有默契的上前几步,贴着墙角偷听起来。
“我不洗我不洗!洗澡会招小鬼!”小姑娘尖声叫着。
“若是你不想自己下水,我可要把你扔下去了!”展扬清朗的声音。
“你敢!别以为你是大司徒就能欺压民女!”
“扑通!”某种重物被抛进水里的声音。
“哇!咳咳!杀人啦!大司徒杀人啦!”小姑娘呛水后仍旧战斗力十足。
“左嫂,给她洗澡,洗不干净不准出来。”
“是,老爷!”左大婶中气十足的答声。
门被推开了,展扬板着脸走出来,胸前衣服湿了大半。见了我们,他苦笑道:“刚才你们都听见了罢,真是献丑了。”
我嘿嘿笑道:“什么样的女孩子,竟让展扬亲自督促她洗澡?”
“待会儿领来给你们瞧瞧便是。我先去更衣。”
我和赵夕白在花园等了会儿,展扬便一身清爽走了过来。我们给他细细转告余子孝讲述的碧渊皇后的近况,他沉静的听着,偶尔点点头。这两年经过名医调理,他的咳嗽症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形消瘦不少,总不见精壮起来。
说话间,左大婶提溜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那小姑娘虽然奋力抵抗,可左右逃不出左大婶这位影子卫大长老的手掌心。小姑娘一路被押到凉亭,在左大婶的挟制下仍是七扭八扭,就是不肯乖乖站好。左大婶拧着眉,满面通红,气喘吁吁,显然对付这小家伙费了她不少力气。
小姑娘个头不高,空荡荡的衣袍显示她身上没几两肉;蜜色皮肤,湿发披肩,那头发干枯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她的一双大眼倒是黑白分明,清亮的眼眸透着秋水光波;小脸蛋,下巴有些尖,假以时日养壮实了,应该会长成完美的鹅蛋脸形;小巧的鼻子翘翘的,嘴唇厚实,看得出是个重感情的孩子。
左大婶喘着气对小姑娘说道:“前面这是当今皇上和皇后,还不快行礼!”
小姑娘闻言顿时定住了身子不再挣扎,愣愣的盯着我们,半晌没有动静。
“不用来那套俗礼了!”我呵呵一笑,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她的表情不似刚才那样火爆了,扭捏了一下,小声答道:“我叫二丫,今年十八了。”
在场的几个人集体石化——二丫,这名字太给力了!想想我的名字宋连花,还真是高雅啊!良久之后,赵夕白和展扬一起微笑着睇向我,表达了与我同样的意见。
“咳咳!”我干咳一声,以掩饰内心的激动,问道:“你十八了?看着不像,顶多十五六的样子。”
“我真的十八了!”一抹怒色又浮起,“我个头虽小,可力气很大!真的!我什么活都能干!”
左大婶在旁证明道:“这丫头力气确实不小!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听说你是被你爹卖的,为什么要卖你呢?”我好奇的问道。
小丫头脸上的怒色迅即被委屈代替,她抿了抿厚唇,眼眸垂下,低声道:“我娘病的很重……没钱看病……”展扬美目盯着小丫头,上下逡巡。
“既然你是为了给你娘看病而卖身为奴,方才为何又顶撞司徒大人?”赵夕白插话问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洗澡会招小鬼儿,我娘讲的……”可怜娃儿,大概是平时没条件洗澡,爹娘就骗她洗澡会中邪。
“罢了。”展扬这位正主终于发话了,“今后你做我的贴身丫鬟,必得干干净净,臭哄哄的可是不成。”
小丫头拧起了秀眉,面露不甘,撅嘴说道:“是,大司徒老爷!”
贴身丫鬟?我和赵夕白再次对眼,窃笑——有戏耶!
展扬见我俩笑得欢快,悠闲的抚着衣袖,状似随意道:“这段日子,倒是常有官员递折子,说是皇后至今没有子嗣,请皇上择立妃嫔以承香火,皇后知道这事么?”
呜……展扬你好小气,不就是善意的笑了你几下么……这件事情把我搞得一个头好几个大,若是我同意让赵夕白另立妃子,他非得拿刀砍死我,光看每次我拿柳衣衣来揶揄他时的臭样子就知道了;可我若是不点头,那得让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伤心欲绝呢?唉,做人难,做个老好人更难呐!
“这事我压下来了,现在皇后才二十八,日子还长,不急。”赵夕白笑一笑,慢条斯理的答着。在古代二十八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我因为两年前那场风波伤了身子,至今还在调理中,连体重也一直恢复不了原来的120,好怀念以前啊……也亏得赵夕白彪悍强势,对满朝文武大臣的哀求充耳不闻。
此地不宜久留,我干笑着起身道:“展扬,那个,我忽然想起宫里还有事要忙,我们先走啦!皇上,走啦!”
展扬站起来,佯装惊讶道:“不用了晚饭再回么?”
“不了不了!”我赶紧摆手,拉着赵夕白疾步往外走,生怕展扬再提一些让我头大的事——缩头乌龟果然很容易被拿捏。
展扬送我们到大门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回身来,把戴了两年的长生锁取出来,拉起展扬的手,郑重其事的交给他,笑眯眯的说道:“展扬,这锁子我厚着脸皮戴了好长时间,今后……嘿嘿,大概有正主需要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么?”
展扬美目中闪过一抹柔光,把长生锁攥紧在手,但笑不语。
车辇要开动了,我回头对目送我们展扬摆摆手,道:“展扬,你一定要幸福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