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呐喊瞬间便引起了骚动,有人大喊“站住”。我所在的马车猛烈的震动一下,便轰隆轰隆飞快的行进起来,晃得我脑袋发晕——这帮人八成是在硬闯。很快外面响起叫骂声、刀剑相撞声、脚步纷杂声,过了不久,还有“嗖、嗖”的射箭声,以及“铮、铮”的箭射到我顶上布匹的声音。
我的小心肝不由得有些激动,生怕那些箭穿透布料扎到我身上,把我给扎成刺猬。忽然板车“砰”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我的脑袋“咣”碰到木板上,后脑勺疼痛欲裂。这时车停了一下,便开始以头朝上倾斜的角度行进起来,估计是在爬坡吧,后面还不时传来追打追杀的声音。哼哼哼,这下柳衣衣你手下的影子卫吃瘪了吧!
我正得意,忽然顶上的布匹被掀了,我本幻想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了,却失望的发现还是柳衣衣那厮。她美目喷火,脸色发青,呼的拉起我,把我拽下马车,攥着我的手腕子就往前跑。我不敢挣扎,只好一边跑一边往回看,后面有几个人正跟官兵对打。
柳衣衣拉着我钻进茂林,左拐右窜,直往山上逃去。她是伸手矫健身轻如燕的女剑客,我可不是哇!想一想最近几天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况且胳膊上还负着伤——我只是个实打实的被虐待的肉票哇!于是没跑几分钟,我就气喘吁吁头昏脑胀直欲扑地,柳衣衣发现我脚步不稳喘气如牛,干脆拿肩膀一顶我的肩窝,把我半背着往前拖。
练武功虽然有好处,可以让人体力增强,可柳衣衣也不过是个瘦女子,再加上这密林里到处都是障碍物,地面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是上山,所以没几十分钟,她就累得有虚脱的迹象。哼哼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于是她罢工了,红着脸、皱着眉把我撂到地上,抓住我的手腕慢慢走起来。此时我们身后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那些影子卫果真把官兵挡住了?没走几步,忽然眼前一片开阔,我们走到了林中一片空地上。柳衣衣一甩腕子,把我掼到地上,我便干脆一屁股坐下,想好好休息一番。
柳衣衣这会儿喘的跟风箱似的,好容易才平复下来。一恢复体力,伊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我算账了。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作茶壶状,怒道:“早知道你这死丫头不肯老实,我看你是活腻了,看我不挑了你的手筋脚筋!”说罢就朝我前扑来。
我拼劲残缺的那点力气的往旁边一闪,她便扑了个空。转身正要再扑,忽的她脚下一滑,哗啦哗啦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地面突兀的出现一个大洞,柳衣衣顺势就往洞下陷去。
我下意识的扑上前,一把抓住柳衣衣的一只手腕——还是用我那只带伤的手。手臂上一阵尖锐的撕裂的疼痛之后,我趴在洞口,柳衣衣吊在半空。我往下一探头,瞬间冷汗直冒,只见洞底密密麻麻的插着好多尖尖的木桩,这柳衣衣要掉下去,立刻就得变成筛子。也不知这是不是附近的猎户挖了陷害野兽的,倒先救了我一命。
柳衣衣不敢乱动,只能急问:“哪里有树?”
“树树?”我又疼又累,抓她的那条胳膊快要断了,我勉强抬头一看,赶紧说道:“我对面我对面!”
柳衣衣把另一只胳膊抬起来,朝我对面一甩,就见一只短箭从她袖子下飞射出来,带着一条绳子,“铮”一下打到对面一棵树干上。她把绳子一抓,把我的手一丢,顺着绳子就飞了出来。我一看,这不正是以前白老爷带我上揽月阁用过的缆绳嘛!
不过我没敢多想,这会儿柳衣衣自身难保,正是逃命的大好机会啊!我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撒丫子就跑。只可惜没跑两步,就被后面的女人揪住了领子。
“嘿嘿……”我一边谄笑一边回头,柳衣衣却没有发怒,而是看着我的胳膊问:“你的手还好罢?”
“呃?”我愣了一下,把胳膊抬起来一看,却见袖子上渗了一大片血,红的扎眼。我一翻白眼就想昏倒,可惜神志竟然难得的保持了清醒,只得龇牙咧嘴的嚷道:“疼死我了!”边说边瘫在了地上作垂死状。
柳衣衣蹲下来在我身上点了几处穴位,又给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还好心的让我靠在她身上。我一时受宠若惊,支支吾吾的问:“你……不要挑我手筋脚筋了?”
“呸,你以为你是谁,方才为何要救我?”伊突然冷声冷气的说了句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话。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大脑构造诡异的家伙。
“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么?”
“这个……我刚才没想那么多……”我小声说,“我只是下意识的去拉你,没别的想法。”像她这种在腥风血雨中长大的人,是无法体会一个生活在21世纪和平年代的心态平和的人的想法的。
她倒没再说什么,把我扶起来,半背着往前走。没走几步,林子里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几个人,幽灵一般把我们围了起来。这些人身穿枯黄色劲装,跟这树林的颜色倒是交相辉映。
柳衣衣把眼一眯,说道:“来的好快!你们是谁的手下?”
有个人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姑娘很快便会知道。只是这位宋姑娘,还请您交还给我们。”
“哼,想要夺人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柳衣衣把我揪到她身前,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冷冷说道:“你们若想要她的尸体,就请便罢!”
对面那些人犹豫起来,看这阵场,这些人八成是赵夕白的手下,此番是来救我的。我心里高兴,可是脖子被束着,着实有些呼吸困难。
两拨人进入对持状态,开始大眼瞪小眼。现场一片沉默,对面十几个人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真是训练有素。柳衣衣喂我吃的药丸大概是好东西,现在胳膊不再流血,也不觉得疼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无聊的快睡着时,忽然柳衣衣“嗯”的闷叫一声,身子僵住了。
我正奇怪,想回头看看,可脖子被卡着转不了头,这时有个蓝影一闪,眼前落下一个人。
“老爷!”我惊叫出声,数日来的委屈立刻喷涌而出,眼泪刷刷刷冒了出来。
白老爷快步走上来,眼神冷冽的看了柳衣衣一眼,便小心的把伊的爪子移到一旁,然后长臂一伸,把我拥到了怀里。
入怀便是温暖踏实的感觉,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白老爷衣服上,白老爷不住的轻拍我的背。拍着拍着,忽然他胸腔一震,猛烈的咳嗽起来。我赶紧抬头看他,却见他比前几日瘦了很多,脸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我鼻子发酸,又簌簌掉起泪来。
白老爷一见我的袖子又红了,修眉紧锁,问道:“伤口又裂开了?”
我一边哭一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没事……她已经给我止血了……”
白老爷叹口气,握起我的手,任我毫无气质的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我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悲愤和惊惧,长吸了一口气,抽噎着对白老爷说:“老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老爷抽出帕子递给我,轻声说:“怎么会,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会把你找到的。”说罢他转头对后面人说:“快发信号,别让夕白入城!”
他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天上升起一枚红色信号弹,带着长长的尾巴直窜入空。白老爷一见,脸色大变,惊道:“糟了!他已经进城了!”说罢他把我往旁边拉了一下,伸手给柳衣衣解开了穴道。
柳衣衣一得自由,就哼哼冷笑起来:“展扬,想不到你还是晚了一步罢!夕白一旦进了城,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白老爷气的浑身发抖,我赶忙抱住他的胳膊,想安抚他的情绪。他拍拍我的手,表示没事,又对手下的人说:“把她拘起来罢。”
有人过来看住了柳衣衣,她瞥了我一眼,又说:“你这丫头确实是福星高照,我奈你不得。不过别人可就没你这样走运了。”
我不服气的说:“你还想怎么样啊?”
“你不是口口声声与若兰姐妹情深么,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
“你把若兰抓起来了?”我惊问。
“你以为我柳衣衣做事,只谋其一不谋其二么?实话告诉你,现在你就展扬去云州,否则我就杀了若兰!”
“你都被我们抓起来了,凭什么杀人?”
“若兰一出宫就被我的人带了回去,我已经发下话了,每十日给那边送个信,如果到时候没有我的信,我的人自然会解决掉她。”
“若兰是你的手下,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忍心害她?”
“不过是个棋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柳衣衣一脸无情无义的欠抽样,我想这个人完全是个疯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