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老半天,才听若兰悠悠说了句:“原来如此。芙心,荷心,多谢你们二位了!”
芙心荷心躬身说道:“您是奴婢们的主子,为您分忧是奴婢们的职责所在。”
若兰笑一笑,不再言语。我一路安静的吃饭,不敢插话。合着那位福安郡主眼巴巴盯着太子妃的宝座呢,怪不得如此针对若兰!今后我总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能闯祸,不能给若兰添麻烦才是!
吃完饭、漱过口,若兰领着我和莲心去了内室,外面的东西由荷心芙心收拾。仆人多就有这点好处,大家各司其职,分工合作。在内室陪若兰说了会儿话,我就困乏的只打呵欠了。于是向若兰告退,往外走去。
到了大门口,见常福、乐福的其中一人守在门内。我笑着打招呼说:“辛苦了!请问你是?”
那位瘦削的公公一脸木讷,过了半晌才说了句:“乐福。”
“哦!乐福你好!我是喜善。”这下我分清了:瘦高个子是乐福,胖子是常福,黑矮的是贵福,白白圆圆的是净福,瓜子脸的是荷心,长方脸的是芙心,白皙瘦高的是巧柔姑姑。哇哈哈,真佩服我的记忆力啊!
我笑嘻嘻的问:“乐福你今年几岁了?”
他瞪了我一眼,又过了半晌,才答:“二十。”这位反应是不是有点迟钝?
我毫不理会对方生疏的态度,接茬跟人套近乎:“平时工作辛苦不辛苦?”
半晌之后:“还好,多谢喜善关心。”
“呵呵,我今年二十六,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姐姐!”我厚着脸皮说。
乐福闻言,盯了我半天,说了句:“喜善姐姐。”
“嗯!”我恬不知耻的应了声,“乐福好好工作吧,我先回去了!”说罢就在乐福怪异的目光中推门出去。
一出门,我就被吓了一跳。门外还守着一个呢!我拍拍矮矮的贵福的肩膀说:“在外面冷不冷?”
贵福的皮肤黑,这会儿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更像是黑脸包公了。他一脸紧张的说:“着了厚衬衣,不冷。”
“吃过了吗?”我关切的问。小家伙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外面这么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让人怪心疼的。
“我跟乐福哥哥是一起的,我们刚吃过,才接了常福哥哥和净福的班。”哦,原来大家是轮换吃饭休息啊。
“在宫里想家吗?”我又问。
他显然没想到我不好好走我的路,竟开始喋喋不休的攀谈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想,宫里很好,吃得好穿的暖。”
我听了,鼻头一酸,赶紧扭头看向外面。这会儿天上没有月亮,乌黑的云朵笼罩着夜空;夜空下面便是安静的御花园和长乐宫,处处都点着灯笼,倒算敞亮。只是这么多奴仆背井离乡,这么多灯火彻夜烛照,这么多殿宇拔地而立,仅仅是为了少数那几个人服务,未免过于奢华——不过这岂是我能干涉的,我也只能望宫兴叹一番罢了。
我看了会儿,心里悲凉的紧,无精打采的跟贵福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在床上快睡着时,芙心和荷心也回屋了。她俩蹑手蹑脚的收拾一番,便熄了灯上床休息。来到长乐宫的第一天,就这么闹闹腾腾的过去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就看见阳光洒满房间,亮亮的、暖暖的,我的心情也被这秋日的暖阳烘的服服帖帖。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哼着小调穿衣、洗漱、梳头。刚推开宿舍大门,就发现大殿四周多了一些人在来回走动,都是宦官打扮,不过大家都不说话,只是朝着大殿指指点点,人虽多但是很安静。
我奇怪的紧,走到芝兰殿正门,一看还是贵福在守门。我便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贵福先是抿着嘴,给我一个腼腆的笑容,然后才说:“昨日太子殿下吩咐找人来修葺芝兰殿。这会儿内侍省的匠作们正在丈量呢。”
“哦!”我恍然大悟,易时需一向守时、高效,颇有领导人的气魄。我又问贵福:“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三刻。”
诶?我睡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叫醒我?这会儿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我扭捏着说:“嘿嘿,这么晚了啊!贵福弟弟,请问你膳房在哪里?”
贵福瞅了我一眼,给我指了指东北边方向,答道:“下了台阶往北走,走到内侍省外面,再顺着宫墙往东走,走一会儿就到了。”
我记下以后,给贵福道了谢,就直接走到芝兰殿大门正对着的台阶处,准备从这里下去。没想到刚下了十来级台阶,脚下似乎踩到小圆珠子之类的东西了,一只脚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滑,整个人就向前扑了下去。我哇的一声鬼吼,眼睁睁看着坚硬的汉白玉石台阶离我越来越近,这要是摔到上面,肯定要把脖子折断的。我拼命挥舞双手,却只能抓住空气,末了我只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永别了!三乐宫!永别了!世界!我短暂的二十六岁人生即将画上句号了!
当时那级台阶离我的鼻梁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电光火石间,我发现我的胸脯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托住了,而我的脚还在支在刚才打滑的那级台阶上,我整个人与这片台阶呈相互平行的姿态悬在空中,固定犹如雕像。
“那个……姑娘……”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艰难的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宦官一脸为难的看着我,说:“这位姑娘,你不想先站起来吗?”
诶?我眨眨眼——原来是这位英雄及时托住了我!我顿时感激的想涕泪横流!我在他的帮助下缓缓调整姿势,把上面的脚抽了下来,先蜷好身子,然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那位英雄也起身站好。我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经看不到芝兰殿大门了,所以估计贵福不会发觉,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我不住的对英雄表达感激之情:“呜呜!谢谢你啊!太谢谢你了!”
那位英雄风轻云淡的点点头,说:“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他的声音是有点粗哑的,可是却奇异的透着磁性,他的个头比我高一头,国字脸,五官端正,皮肤黝黑,身材壮实。他走上台阶,在我刚才滑跤的地方巡视了一会儿,弯腰捡起一枚小石子。
我凑上去一看,这枚石子小而圆,就像一颗珍珠——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啊!我撅嘴拧眉,想夺过石子甩到一旁以泄怒气,谁知那英雄却先行一手,瞬间把石子踹到了袖袋里面。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这石子倒是浑圆小巧,不寻常见,姑娘能否送给我?”
我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被藏了起来,还是被救命恩人藏的,也只能含泪点头。
英雄说:“我是内侍省匠作华安,这几日在此修缮芝兰殿,姑娘是?”
哦?华安?敢问您是那个唐伯虎扮演的华安吗?我心里想笑,嘴上回道:“我叫喜善,是芝兰殿的宫女。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他听了脸皮似乎抽搐了一下,瞅了我半晌才道:“那便谢谢喜善姑娘了。姑娘今后走路要当心。”
我点点头,他儒雅的躬了个身,便拾阶而上,很快消失在眼前。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这位匠作公公的气度是不是透着点儿雍容?步伐是不是有点儿沉稳的过了头?不像是昨天见到的那些迈着小碎步、垂着头快走的公公们。大概在小宫女面前,他不需要那样奴颜婢膝,所以从容不迫的吧!我点点头,如此说服了自己,便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往膳房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