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需绕到大厅正中那张梨木大案后面,端身坐好,吩咐道:“快给兰儿看座!”
有个宦官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端来一张圆凳,莲心小心翼翼的扶若兰坐好。我和莲心恭恭敬敬的在若兰后面站定。我偷偷四下打量,此时太子身边站了一位年约四十的矮个子宦官,大厅内四下零散立了些宫女,大家都垂头恭立,大气不喘,气氛相当的拘谨。
只听易时需柔声说道:“兰儿,这几日奔波劳碌,如今终于到家了,兰儿且放宽心,今后就在我这长乐宫内安心住下。”
若兰先垂首弯腰,点头致谢,然后又抬头答道:“承蒙殿下抬爱,若兰感激不尽!”
易时需抬手对外面吩咐了一句:“来人,传巧柔!”
莲心一听这话,脸色苦了一下,正好被我瞅见,我想,这位巧柔不会就是到靖天训练她们的老宫女吧?正想着,从大门处施施然走进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宫女,身着正粉色宫服,面容白皙,神情严肃。只见她缓步走到大厅中央,规规矩矩的对太子行了个大礼,正声说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一路辛苦了!”好家伙,见了这位大姐的行礼,我才知道我平时那种福身行礼,简直就是潦草敷衍至极。
这位大姐复又走到若兰跟前,又行了一个大礼:“奴婢见过若兰姑娘,姑娘可一向安好?”听这口气,果然跟若兰是老相识了。
若兰娉婷起身,微一鞠躬,说道:“烦劳巧柔姑姑惦记,若兰一切安好。”哦,不能叫大姐,而该叫姑姑啊。
这时易时需说道:“巧柔是宫中的老人了,曾伺候过我母后多年。如今莲心年纪尚轻,又初到宫中,恐规矩礼数照顾不周,特请巧柔有空时便来照应一番。”
若兰点头回道:“殿下思虑周全,若兰谢过了。”
易时需矜持的点点头,那意思是:小菜一碟。怪不得易时需在靖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这成天被一群卑躬屈膝的下人围着、伺候着,不把他宠上天才怪咧!
这时巧柔转身对易时需说:“殿下,若兰姑娘长途跋涉,不如先请姑娘移步芝兰殿,好生歇息一番。”
易时需说:“巧柔果然想的周到。兰儿,今日你便先回芝兰殿安歇罢。指派的服侍你的宫人们都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这几日车马劳顿的,你也好好洗洗风尘。”
若兰站起身,轻声说道:“若兰从命,殿下也好生歇息。”说罢便转身要走,我和莲心也正想跟着迈脚跨步,忽的一声银铃一般清脆响亮的女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听说太子哥哥带了个歌姬回宫,我倒要看看那狐媚子是什么德性!”
若兰听了,脸色倏的一沉,不过她很快就抚平了情绪,让脸色恢复如常。
易时需听了可不乐意了,沉着脸,从大案后走了出来,几步来到若兰跟前,拧着眉说:“定是福安那疯丫头!兰儿不要理她就是!”
正说着,一个穿红衣的娇俏身影走了进来。这位小姑娘长得好生精致,瓜子脸,大眼睛,小红唇,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光景,一身紧身红衣,把她的身材衬的瘦削轻盈。她臭着一张俏脸,抱着双臂,缓缓踱到若兰跟前,绕着若兰左右打转起来。
易时需不耐烦的说:“福安,你不好生在母后宫里呆着,跑来我的妙慧殿做什么?”
那位福安哼了一声,下巴一抬,撅嘴说道:“太子哥哥,这就是你从靖天带来的歌姬啊!我看相貌也就平平吧!”我一听,不禁想道:这位福安小姐,敢问您的眼睛是不是不小心长到头顶上了?若兰要是相貌平平,那您是不是就要貌比东施了?我嘀咕着瞥了她一眼,继续垂头做诚惶诚恐状。
易时需嗤了一声,也不理她,而是转头对若兰说“兰儿,你先回去吧。”直接把福安小姑娘视为了空气。
福安可不依了,她身形一晃,挡在若兰面前,喝了一声:“大胆奴婢!见了本郡主竟不行礼!”敢情这位是郡主大人。
若兰波澜不惊,规规矩矩的福身,我和莲心也赶紧跟着行礼。
若兰刚起身站好,易时需就赶紧说:“这下礼已经行了,可以放兰儿回去了吧?”
福安抿着嘴,一脸不爽的样子,眼睛扫过我们主仆三人,忽的她的眼光停在我的脸上,我的心咯噔一下——要糟!福安郡主拿正主没办法,这是要拿下人开涮呐!昔日在余庆坊,易时需不就玩儿过这招吗!
果然,福安郡主朝着我抬了一下下巴,冷笑一声说:“太子哥哥,你的眼光也太差劲了,这什么人物都往宫里领,那个肥猪一样的宫女,竟是这个歌姬的随从?这真是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才啊……”
我是忍者神龟,我是忍者神龟!我在心里默念着,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太子听了不禁怒道:“福安!你这太不像话了!竟出口如此粗俗的字眼,平日里母后是怎么教导你的!”
福安大概这辈子还没被人喝过,这会儿听了太子的训斥,一时接受不了,不由得脸色一垮,小嘴撅的老高,大声嚷道:“太子哥哥你太坏了!竟然训骂福安!皇后娘娘都没有对福安大声说过一句话!”
“我母后就是太惯着你了,看看你现在,哪里有做郡主的样子!”易时需充分发挥了做哥哥的威严,继续教训表妹。
“你!”福安一看太子不但没有哄她,反而又骂了一句,一时间气急败坏,把脚一跺,窜到若兰面前,一个扬手就要打人。我吓得差点惊叫出来,若兰也几乎躲避不及,好在易时需是个练家子,反应奇快,瞬间抓住福安的腕子,重重一甩,把福安甩了个踉跄。
“放肆!”易时需此时的威严气魄,完全超出了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本有的青涩气质。
“太子哥哥!”福安尖叫一声,一脸不可置信,先是盯了易时需半天,接着又恨恨的剜了若兰一眼,最后一记饱含杀气的眼神朝我射来。等她用眼刀把在场各位通通砍了个遍后,撩了句狠话:“都是你这狐媚子害的!我定饶不了你!”说罢便呜呜哭着跑出大殿。那梨花带雨的小样子煞是可怜,不过考虑到刚才她对我的形体和外貌的形容,我决定还是不要同情她了。
易时需一脸歉意的对若兰说:“兰儿不要介意。我这福安表妹,从小便没了娘,我叔父担心她在王府中抚养会遭姨娘的欺负,便送入宫中,由我母后代为抚养。我母后见她小时候长得与母后娘家一位侄女肖似,极为欢喜,特给她赐名福安,镇日里把她宠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爹乃是平东王,镇守着东边与金胜相接的大片疆域,地位非比寻常,她又是王府中一根独苗,是平东王的心尖肉,故而这宫中也无人敢忤逆她。兰儿今后见了她绕道走便是,免得被她寻得麻烦,闹将起来。”哇塞,福安郡主,原来你才是万中无一、万众瞩目的小太阳啊!连太子殿下都要让你三分,奴婢万分佩服呐!
若兰认真的听完,深深的点了点头,说:“殿下放心,若兰自有分寸。”
易时需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如此甚好,兰儿去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