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士原将自己的答卷交给周夫子,那会儿同窗好友中,也只有柳士原最早交来考卷,周秀才很有些意外,没想柳士原做得最快。
周秀才坐在前头,细细审阅考卷,前头的答题,当真没得说,柳士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识字后更是突飞猛进,考卷上只要是考书本上的知识,他基本不必担心的。
最后两道策论题,也是周秀才考验学生的功底,但看到柳士原写的答案后,他陷入了沉思。
直到散了学,柳士原也没有得到周夫子的点评,他不知道自己的考卷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这一天回去后,姐姐没有问起,柳士原也没有说。
接下来几日,其他的同窗也都开始交回考卷,剩下的几张考卷,却看得周秀才很恼火。
周秀才这天并没有教学,而是在课堂上问了学生们一个严肃的问题,什么是君臣父子。
这道题,他们都做了,各有解释,但经过比对后,周秀才才知道自己的学生除了死记硬背之外,脑子却并不灵活。
这也是许多寒门读书郎的通病,不是愚蠢,而是见识,是环境,他们面对的,只有下地干活的庄户,哪来的见识。
每天散学,回家还得放牛割猪草,怎么去高淡阔论。
眼看着科举试就在眼前,时间不等人,这眼界也不是一天能提或的,周秀才压下心头的愤怒,将柳士原的考卷翻了出来。
“士原跟你们一样,他姐姐虽说会做点手艺赚钱,但也是寒门庄户,他回去虽不必放牛割猪草,但也是自己在学习。”
“可士原做出来的答卷,便是拿到贡院考试,也是能高中的,而你们明明比他早上学几年,为何不及士原半分。”
众位同窗一脸的羞愧,他们不及士原家富有,又不不及士原用功,这要他们怎么见家中长辈,告诉他们实情,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的,今年一定要考中秀才。
赵祺是众多学生中最贫穷的一个,他抿紧嘴唇,看着前头的夫子,脑中响起父亲的话,“若是今天还不能中,就放弃吧,去城里学掌厨,咱们家也没有田地可卖了,没法再供你读书。”
赵祺神色黯淡下来,这一幕也被周秀才看到,深深一叹,将柳士原的考卷传阅下去。
每人如获至宝的细细品阅,看着那上头工整的字迹,独特的见解,深深折服。
一个个传阅下去,周秀才只让大家记住柳士原的观点,而不是死记硬背,要是院考真的出的这一道题,也不能答的一样,各自组句,万变不离其中即可。
然而众同窗中,赵祺却是将柳士原的答题一字不漏的偷偷记录了下来,决定记入心头。
柳士原被夫子夸赞,小小心灵多少有些骄傲,不过他记得姐姐的话,开心的事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他是读书郎更应该沉稳一些。
周秀才看着如同往日一般并没有骄傲自满的柳士原,心头很满意,这个孩子,今年最有望高中了。
从私塾回去的路上,柳士原乘着没人的地方,他哈哈大笑起来,终归还是少年郎心性,第一次被夫子夸赞,心里头是藏不住的。
只是遇上村里人时,他又连忙收起笑容,一脸平静的回了村。
转眼到县试的日子,县试和府试皆是童生试,只有过了童生试的才能参加院试,也就是秀才试。
前头两试,倒是简单,只要脑子聪明,即使死记硬背,也能考中。
周秀才亲自带着三位学生去参加县试,就不必家长去陪伴了。
余下五名学生是已经过了童生试的,只等着今年的院试。
柳思辰原本还有些担忧,要不要陪着弟弟去,见周秀才这么交代了,也就只好帮着弟弟整理书篮,让弟弟自己去了。
柳思辰在家中做针线活,钱木匠的妻子带着儿子过来送摇椅,还做了一对拐杖给柳思辰看,是不是她说的这样。
柳思辰放下针线活,拿起拐杖比了比,点头,“不错了,若是能拐杖上加软一些,夹在腋下就舒服得多了。”
苗氏连忙点头,“这倒好办,我针线活还成,往上头加一点就是。”
至于四把摇椅,柳思辰也很满意,给钱时,苗氏摆手,“就不要太客气,给点儿工钱就好,四把摇椅用了三日功夫,给六十文得了。”
六十文买木材都不够的,柳思辰见苗氏不多收,她来到后院捡了一篮子鸡蛋给了她。
苗氏看着这一蓝鸡蛋,直接连六十文都不收了,说道:“都是同村的人,而且你这新点子,我们也能赚钱呢,只要以后还想做什么了,叫我们就好。”
苗氏生话柳思辰追上来给钱,提着鸡蛋跑了。
柳思辰没法,也只好由着他们。
新做成的摇椅,躺在上面还能前后摆动,不想摆动就固定一处,可以往后躺也可以直起来坐着,很是方便。
符辰在家养伤,伤也好的七七八八,看到媳妇靠在摇椅中闭目养神,他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院子外,柳河从村里头回来,经过三房院门时,三弟媳李氏早已经留意着大哥,立即将门打开,从里头冒出头来,上前就恳求道:“大哥,求你一桩事儿。”
柳河面对三房的人,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没有接话,倒也没有急着走。
李氏接着说道:“我知道大丫头忌恨我们呢,当初的确做错了事儿,眼下大哥也是知道的,我丈夫缺了一条腿,治是治好了,却是无法下床。”
“听说村里头的钱木匠不仅会做轮椅,还新制出一套拐杖,我家当家的能用上呢,可是钱木匠听大丫头的,竟不管我们给多少钱,都不做。”
“大哥向来照顾我们家的,如今我家当家的下不了地,许多事情也不好做,田地里的活也干不完,家里只生了两个女儿,连撑门户的儿子都没有。”
说着说着,李氏就哭了,这一招以前屡试不爽。
果然柳河动容,他朝三房院里看去一眼,似又做下了决定,“钱木匠家怎么做我们管不了,你不要事事都按在大丫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