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氏这精神的模样,莫名让柳思辰想起柳河最后活着的那一年,原本对三房没有好印象的她,这一刻发现自己也与当年不同了。
当年的那些事,不是她不计较了,而是已经没有了这个必要。
或许托付了这一件事,她能活着有个希望,于是柳思辰应下,“好,寻到了就给你传信回来。”
果然李氏得了这一句话,眼泪刷的一下落下,连忙道谢。
只是她这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信。
马车离开,李氏站在村口一直望着不舍离开,就好像她的一双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一样。
柳思辰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以前有符辰在时,她什么也不必想,更无须辨别方向。
而且翻山越岭的,她的脚都不必沾地的,比走官道不知快了多少。
如今坐着马车,却是一天天的往前走,走了将近快两月,终于快到南朝京都玄阳城。
还有三四日的路程,柳思辰只觉得全身发软,便想着在下一座城池里先休息一日再出发。
倒是小团子,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热热闹闹,果然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她强。
坐马车辛苦了,小团子就坐在舅舅的怀里骑马去。
莫看六岁半的孩子还小,这时代特别容易催熟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小团子不怕马的。
或许是基因的强大,像她的父亲一样厉害。
柳思辰看向外头玩闹的小团子,摇了摇头,她接着研究小篆体记载的古书,这古书的一些大道理还真是别具一格。
只是这样的好书为何难以流传于世,还有这小篆体,写起来也极好看,现如今却是不盛行了。
柳思辰正看得入迷,前头官道上传来马蹄声。
在路边扎营的众人都朝官道上看去,柳思辰也挑开了车帘,就见官道上来了几人,一辆马车,外头护卫只得两人,看着恐怕也是赴京赶考的读书人。
马车里有人看到这边有人扎营,于是也停了下来。
对方显然看到了柳士原,一看就知道是赴京赶考的同年,立即下车前来交谈。
原来马车里坐着两人,这两人原本是独自赶考的,在半途遇上,一起合计着租了辆马车,请了两名镖师相随,也好能平安到京城。
其中一位读书郎来自建宁府,叫冯海,今年十八岁,三年前乡试中举,家中很富饶,早几年家中行商,在当地有些名望,唯独没有出过读书郎。
于是到了他这一辈,出了他一个年纪轻轻就中举的天才神童,一时间在当地颇为出名。
此人性格开朗,好结交朋友,出手也阔气,才见到柳士原,便能说到一起。
而冯海旁边的读书郎却显得性格内向些,叫吴昊,来自顺庆府,寒门出身,今年二十有五,这是他第二赴京赶考,若是这一次不成,他大概就要放弃了。
若是不再参加科举试,吴昊大概会留在当地,捐个小官做做,或许成为地方教谕,便是这么平庸一生过下去了。
柳士原将姐姐给他做的米浆拿出来招待,在这外头风餐露宿的,能吃上温热的米浆真是难得。
越往玄阳去越是冷,这已经是早春季节,却仍旧不敢脱下外头厚实的大衣。
三人一见如故,聊的都是对玄阳城的向往。
刘喜坐在一旁逗弄着小团子,看一眼几个年轻人,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
柳思辰也不好与他们结交,于是放下车帘,接着坐在车中看书。
天色不早了,吃完午饭,就要出发。
三人决定下来,结伴而行。
正好柳士原身边的巴城镖师有不少,两人也能得以庇护。
见柳士原骑马,这两人也弃了马车,骑上马背,跟在柳士原身侧。
三人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冯海还开玩笑的说道:“不知道春闱之后,咱们三人会是什么样的人生。”
春闱过后,高中的人自然入了官场,从此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子孙后代也有可能踏入官场。
而没有高中的,要么等下一届的会试,要么如吴昊所说的,回去捐个小官做做,或者在当地成为一方教谕,得到名望。
这话题显得沉重,三人都默了声。
于是冯海看向柳士原,问道:“士原兄,不管高中与否,你都会留在京城还是会回家乡去?”
柳士原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已经跟姐姐商量了,若是未中,我们也会留在京城,家乡的田地已经租种给村里人,老院里也只剩下我们姐弟二人,在哪儿都是家。”
冯海一听,颇为感慨,他就没有办法像他这么洒脱,他肩上担着整个族人的希望,若是未中,他大概无脸回去,但又不得不回去,因为家族都在,爹娘都在世。
不过几人一说起这个,皆发现三人都不曾娶妻,便是年岁最大的吴昊,也仍旧是单身。
“若是成了亲,咱们就更没有心思读书了,趁着年轻再拼上几年吧。”
三人都想一块儿了。
随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会试的考题上。
冯海家中门路广,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一届会试是南朝换了国号以来第二场。
从兴盛二十三年秋到现在的永嘉六年入春,国号换了,皇上也换了,虽然仍旧还是杨家的天下,但还是有很大的不一样。
便是听说会试的题也变了个方向,以前的老学究分析以前届的考题完全没有参考性。
依着冯海的意思,今年会试的题中,算术加重,原因是新收复的美岭道,说起这个便不得不提一提当今天下百姓都津津乐道的一人,正是收复美岭道归来的摄政王。
这位摄政王可不得了,行军手段那当真是雷厉风行。
所以眼下朝中正好缺工部的人手,摄政王说了,一定要修通美岭道,通往中原,要掌管海域。
所以工部严重缺人手,指不定这一届的新晋进士,有可能分到工部做官,再跟着一起去修美岭道,等修通归京,就能升官平步青云。
想想那些历届中的进士,最后不是落在瀚林院,就是外放为官,在偏僻的地方做个小不知县,多少与他们十年寒窗苦读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