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谕这才知道便是先前童生试中魁首的孩子,不知这一次院试怎么样了,要是考得好,就是小三元秀才了,难怪能有这底气,是个好苗子。
范子居哈哈大笑,原本还冷漠严肃的脸上明显露出笑容来,他看着柳士原说道:“没有眼界没有资源,倒也不必担忧,你姐姐有这个能耐为你争取,就看她怎么做了。”
比如从了他,他甚至可以直接教导柳士原,也可以将范家的资源给他,只是眼下不急,这种征服的感觉,也是范子居最喜欢的游戏。
台上两人讲得开怀,台下坐着连台上人都看不到的赵祺却是心头五味杂陈,正好旁边有几位秀才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布学课上,没有谁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一台头,讲台就挡住了视线,可见多不受重视。
赵祺也变得敏感起来,旁边秀才几人说话时,只要笑上几声,他感觉像是在笑自己,那份羞辱感越来越浓,手在袖中握紧,指甲都掐入肉里。
就在这时,顾大儒来了,场中的读书郎纷纷起身行礼。
已及花甲的顾大儒带着两名大弟子穿过人群,上了讲台。
这会儿范子居竟也起了身,还恭敬的朝顾大儒行礼,可见顾大儒虽已不在朝中,却仍旧受众人尊重的,即使是京城里来的贵人。
等顾大儒坐下,柳士原才发现自己就坐在顾大儒的身后,这么近,近得能感受到大儒与生俱有的那份威严。
柳士原到这会儿才真正的紧张起来,毕竟是个少年郎,眼前这位,可是他们读书郎中的巅峰人物。
读书再多,能做到太傅之位的,算是到顶点了,有多少人一辈子连个举人都考不到。
柳士原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中进士,要出人头地。
顾大儒也是没有想到范子居还真就过来了,昔日的探花郎,在京城里可是风流公子,还没有高中时,一本诗集就在京城传开,还有诗仙之美名在外。
只是范家重武,好不容易出个探花,最后又带兵打仗去了,此子文武双全不得了。
当初顾大儒在京城做太傅之时,也曾提点过他几句,却发现此子聪颖,天生有过目不忘之功底,不待他多提点,就参加了殿试,得皇上看重。
要不是他长得俊,大概那一届就是状元了吧。
点为探花的,也得长相出众才成,就他这风流模样,难怪皇上会这么安排。
“等会儿范大人再讲几句。”
顾大儒开了口。
范子居连忙摆手,“顾老授课,我可不敢上前班门弄斧,我今日是带这个小可爱过来听课的。”
范子居指了指柳士原,顾大儒惊讶的同时侧首看来,就看到身姿挺直,正襟危坐的柳士原,这孩子的脸很有些眼熟,是在哪儿见过?
一旁的大弟子小声在师父面前提点,“是院试考场那个最先写完答卷的孩子。”
顾大儒想起来了,今个儿收拾了一下,倒有些认不出这个孩子了,他当时就看中了,顾大儒笑眯眯的点头,连说了三句不错。
范子居有些摸不准了,难不成顾大儒看中了士原?若是这样,柳姑娘还不得以身相许的报答了他,没有今日这安排,岂会有这好机会。
倒是把人家符辰两次救他性命的事忘记了,出生就在人家顶点的范子居,是极为傲慢的。
身后的陆教谕却是皱了眉,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大儒竟看中了柳士原,那也是他看中的弟子呢。
授课开始,底下的学生个个听得认真。
顾大儒授课,与县学里的陆教谕授课有着明显的不同,他喜欢与众学生讨论问题,再从中提点。
他喜欢静静地听着学生们的答题,从而知道他们的功课深浅,以及眼界和心境,再以不同的方法去教导他们。
这样的师父,能拜入他的门下,人生就赢了大半,余下的小半,是自己的能力,也是自己的运道。
今日顾大儒竟讨论起这君臣父子的问题,不正是这一次院试的考题么。
柳士原和赵祺那当真是尖着耳朵听着,他们好不容易得到考卷,但答的题,却不是出题之人教的,所以答题是不是最正确的呢,这关系到他们这一次的秀才试。
只是这一次的公开讨论,却不是这么浅显的,提出一个观点,众人前来探讨,从中开启他们的眼界,通过互相的讨论,得到更多的见识,也了解这类题目是可以通过各种形式解答的。
再有德高望重的顾大儒来点评,便能借此机会教导他们正确的理念,这是书本上学习不到的,也是一般私塾县学里学不到的,更是寒门弟子的短板,就如范子居说的。
要什么没什么的寒门子弟岂能与同样用功学习的权贵子弟相比较呢,即使是天才,权贵子弟当中就没有天才么?
柳士原听着各方才子们的争辩与观点,当真是将他的思维打开了。
他先前做答取中庸之道,那当真只是权宜之计,若是乡试出这么一道题,那他就做错了。
是以法家思想还是儒家思想,一时间在课堂上讨论开来。
顾大儒只静静地听着,这会儿的范子居也不说话了,面色略显严肃。
等底下争辩的差不多了,顾大儒方开口问道:“你们观点是以什么为根据?是朝中邸报,还是家中长辈,或者你们的夫子所谈论的?”
这一下底下高谈阔论的才子们都不敢接话了,这些都有,没有这些,也不会有他们今日坐在这儿。
顾大儒似乎也并不是想让他们作答,只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每年这个时节,会有不少大儒带着弟子游学。”
“咱们巴东郡地方虽偏僻,不够繁华,但却重视学识的,若是有机会,可以跟着夫子多出去游学。”
这话说动了不少才子们的心思,只是大部分还是没有这份闲钱,寒门出身的却只得默了声。
顾大儒最后将这个话题来了一个总结,国在家前,有国才有家,君在臣前,有君才有臣,父在子前,有父才有子。
忠义难两全,却仍旧要做选择的,但忠在义前,忠为国之大,义为家之小,这是当代人该明白的道理。
这个题是简单的,但也是考验读书郎的第一道门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