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你醒了。”一个满脸皱纹的男子,端着一碗汤药,守在床前,看着苍老的面容的陈叔,其实今年才过四十。在皇城生活的日子里,磨掉了他的棱角,改变了他的乡音,岁月用着刻刀,一刀一刀的记录着过去的日子。
陈叔与自己的父亲是军中同僚,早些年是腿受了伤,就离开了军队。但是易安的父亲是军中的百夫长,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在皇城置办了一份家业。
陈叔淌着眼泪,骂道:“还有王法嘞,把人都打成这样了,小安子,你别担心,等我联系一下大哥原来的旧部,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易安看着面前不再威风八面的陈叔,摇摇头说:“不用了,陈叔,我还好。”
易安的父亲从军中退下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千夫长,手下的人大多都回家种地,做些小买卖,很少有人还在当局厮混。想要说公道,不知道那个衙门敢接控告皇子的状子。
“陈瘸子,你死哪去了。生意还做不做了,赶紧给我出来干活,家里多了一张嘴你不知道啊。”
粗壮的嗓门传来,陈叔畏畏缩缩的把药放在易安的床头,嘱咐着说:“我先出去看看,貌似是生意来了,你自己把药喝了,我一会再来看你,哎。”
陈叔娶了个悍妇,听说是易安的母亲介绍的。当年陈叔桀骜不驯,整天肆意挥洒,惹是生非,却被这样一个妇人收拾得服服贴贴。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陈婶改变了陈叔。
一个身形魁梧的妇女推门进来,凉水冻红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看着易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安子,我不是说你在这住着怎么,你也知道我,我嘴快,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我就是来气,你叔挺大的一个老爷们,整天在家抹眼泪,还拦着我不让我去官府告状。安子,你就放心的住在这,你母亲是我的恩人,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一定会找个好郎中把你治好的。”
易安明白,面前的妇人是个心口不一的主。往往把人骂道狗血淋头,但是你最困难的时候,她一定会倾家荡产的帮你,因为她说过,她活着,活得就是一个义字。
“陈婶,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陈婶坐在床边,把药粗暴的灌进易安的嘴里,絮叨的说:“西城花柳巷一家瑶姐,真看不出来,那种人还能做出这样的好事。安子,你是谁打伤的,我一个妇人,不懂什么,好像你伤势很严重。你小子跟你爹一样,就是容易冲动,肯定是耳根子软为别人出头了吧。你爹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这股子劲,但是也是因为他的冲动,才……”
陈婶戛然而止,两人的脸色多少有些尴尬,易安擦擦嘴边的药渣,谁都不想提起那个话题。
“陈婶,帮我记得那户人家,我会报答她的。”
陈婶唉声叹气的站起来,嘱咐易安:“安子,别多想,先躺一会,我去给你做好吃的,晚上就会有个原来军里的军医来给你看病的,睡一会吧。”
易安静静的看着棚顶,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情。
“易寸心,你为了这样一个人抛下我们母子,这就是你心里所谓的大义!你混蛋,我恨你!”
“穗蓝,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我必须要做。我答应你,这次是最后一次,回来我就安安心心的和你过日子。”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总说是最后一次,你要敢走出去就不要回来,我带着儿子改嫁。”
“穗蓝,你是我易寸心的女人,整个蓝城谁敢娶你,等我,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那天易安的父亲易寸心离开了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易安一直认为他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才不敢回家。两年过去了,易安的母亲因为顽疾离开了人世,易安靠着几位叔父的接济,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的,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一个老人反复的检查着易安的伤势,似乎不敢确认:丹田被废,腿骨骨折,脊骨损伤。这样的易安是易寸心的儿子吗,以后可能就再也直不起自己的腰板,再也不能在武道上有所寸进,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废人。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下了如此重的手。”老军医瞪着眼睛,眼里包含着泪水,他是在心疼着易安,为他感到憋屈。
医者父母心。
易安摇摇头说:“不要问了,那是一个我们永远看不到的庞然大物。”
陈叔红着眼睛,从地板下拿出一柄尘封多年的长枪,枪尖带着灰尘和锈迹,两眼欲裂的问着:“告诉我,是谁!我去杀了他全家!”
陈婶有些扭捏,刚要说话就被陈叔恶狠狠地眼神吓了回来,二十多年里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陈伯安。
“陈伯安,放下手里的东西,怎么,不听话!当年还是我手把手的教你的枪法,难道你忘了吗?”老军医严肃的看着陈叔,陈叔有些清醒,争辩道:“我他妈不就是看着安子憋屈吗,我们在战场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
“伯安,你还没有一个孩子看的透彻,你这样只会白白的丢掉性命,我们没有办法和富贵人家去比,去拼。”
陈叔满面红光,脖子青筋暴起,大声的叫着:“我还是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闭嘴!你忘了你的腿是怎么瘸的了,这是大不敬的言论!”
两个男人面红耳赤的对视着,易安被陈叔说的一番话震撼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尼玛血性,太尼玛震撼了。听到了这番言论,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贵族压迫的太过长久,易安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陈叔,安爷爷,我自己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做吧。”易安在旁边安静的说着,看着陈叔身上的气势一点一点的收回,变成那个惧内的老实人。
陈叔有点安慰的说:“也对,你是易寸心的儿子。”
陈婶开始数落着陈叔,陈叔充耳不闻,出去做着杂活,陈婶出去做晚饭,留下一老一小在屋子里。
老军医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易安,问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易安点点头,安静的说道:“当然是想办法把自己的上治好,然后学一身的本事,在回来这里,把一个个曾经给我的羞辱都奉还给他们。不过,我要回到蓝城,把小花和我的亲事推掉,毕竟我可能不能给她什么了。”
看着苦笑的易安,老军医从自己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一件金属背心,安慰的说道:“这是军中铁甲军的防身背心,可以固定的脊椎,但是不可过多的劳累,这只是暂时让你站起来的权宜之计。你的伤只有医圣或者是和他医术齐名的读书人可以治愈。医圣常年在山林里采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但是读书人建立的学院你可以去试试运气,如果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向他讨要一枚再造丸。”
易安苦笑:“看来我这一生恢复很渺茫啊。”
老军医直直的看着易安,一字一句的教育道:“你是易寸心的儿子,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
易寸心,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会以为你无所不能,其实你只是个抛弃妻子的懦弱的傻子。
这个世界有十位圣人,他们的武力已经到达了人类认知的极限。
百病去除的医圣,美仑奥妙的琴圣,极致破坏的剑圣,温文儒雅的盗圣,战力无限的狂圣。
霸气无双的枪声,泼墨江河的书圣,佛国金刚的禅圣,足智多谋的棋圣和什么都会的读书人。
他们来自红尘却高于红尘,他们高过红尘却从未脱离凡尘,他们是世间的人,行走在人间的尘。三个国家的君主都不敢擅自的触碰他们,因为,在人间,他们就是无敌的象征。
曾经西楚的君王想要落在剑圣手里的帝王剑,休书如不交还踏平剑山,结果西楚换了一个皇帝。
曾经北岳的君主想娶狂圣的女儿,一夜皇宫的守卫消耗殆尽。
曾经南朝的宰相想要棋圣加入殿堂,被棋圣在大殿上整整骂了两个时辰。
曾经南朝皇帝宠幸的妃子劝谏让皇帝封了读书人的书院,皇帝立刻的就把那个妃子和没有进入书院的皇子打入了冷宫。
时隔三日,易安被安置在一辆牛车里。来皇都表演的戏班子正要北上,陈叔找到了这家戏班子的班主,恳求他带着易安回蓝城。
“梅兄,安子就交给你了。这小子死活要回蓝城,一路上你可得照看点。这些银两算是安子在路上的花销,您收好。”
梅班主看了一眼陈伯安,不满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以为婊砸无情,戏子无义?当年如果不是易将军把我从山贼手里救下来,我早就成为青山里一堆白骨了。易安交给我你放心,我肯定安安全全的把他送回蓝城。收起来,咱们挣点钱谁都不容易,不要让我翻脸。”
陈叔赔笑着说:“梅大家,是我小人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陈叔看着躺在车上的易安,担心的问着:“你小子真的决定要回去把小花的亲事推了?小花是个不错的孩子。”
易安艰难的坐起来,面色苍白的说:“陈叔,你也不希望我是个自私的人吧,我这样会耽误人家的幸福,你说对吗?”
陈叔叹了一口气,随意的说:“这一点你跟你爹倒是不一样,你爹自己的女人自私得狠。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你,到了蓝城别忘了给我写信。”
看着高高的城墙渐渐远了,城下一个孤单的身影,一直在那里站着,易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梅班主过来,细心的给易安身下加了两层的被子,嘱咐他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不要不好意思,就把他当做叔叔。
易安看着皇城这片天口,突然觉得下面苟延残喘的生活的人们,说不出来的可爱,远比那些穿的富丽堂皇的家伙要有情有义。
谁说婊砸无情,戏子无义,他们充满了感情,也心怀的情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