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远处黑雾开始慢慢翻滚起来,渐渐透出了一丝光亮,继而那声音冷笑道:“鬼叫什么,扰了老子的好梦!”说话间,那黑雾渐渐退去,那丝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
令狐恒一愣,原来眼前的这人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如同幻影的元神!
这人的身材倒是颇为魁梧,面容桀骜不羁,酒糟鼻大嘴巴,样子虽然不甚丑陋,可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仪容。再加上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活像一头狮子,有着睥睨天下的嚣张气概。元神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这人昔年是何等的嚣张威风,何等的气势风范。
令狐恒在黑雾中飘荡多日,终于见着一个能说话的“人”,额,虽然这人并没有完整的身躯。尽管对方好似面色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可能出手的模样,可他心中仍然掠过一丝惊喜。毕竟,在这个鬼地方不止关着自己一个人,还有同样的倒霉者,这样也有了点心理安慰。
他见对方的语气不善,也毫无示弱地说道:“我叫我的,关你何事?你若不想听,就把耳朵塞起来!”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老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鬼地方听到不是自己的声音,虽然比鬼哭狼嚎差不了多少,可也舍不得把耳朵塞起来!”
令狐恒对此深有同感,不由得对那人有了些许好感,问道:“你是谁?”
那人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自嘲,一丝惆怅,更多的是激愤,开口说道:“我是谁?老子都快忘了我自己是谁了!”说罢,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尽带苍凉。
那人厉笑良久,直把令狐恒的耳膜震得发麻,不得不运起灵力保护起自己的耳朵来,令狐恒心道:“这老疯子修为竟如此惊人!”
那人笑到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后,才徐徐停下来,问道:“小娃子,看你年纪轻轻,不知有没有听说过当年一魔挑五圣,纵横天宇的魔道第一高手,魔号大日天魔的熊横就是老夫!”
令狐恒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就是四十年前大闹古剑山的大日天魔?”
这一说反倒把熊横弄得一愣,反问道:“你是说老子当年闯上古剑山,争夺《天瞳术》,竟然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令狐恒冷哼一声:“我犯不着骗你,信不信由你。”
熊横呆呆地伫立半晌,蓦地长发抖动,面部激动,仰头大笑道:“四十多年,老子竟然在这暗无天日的困魔渊中,被幽禁了四十多年!好一个古剑派,好一个《天瞳术》,竟让老子像孤魂野鬼一般在这个鬼地方漂浮了四十多年!”
那道厚实的光影不停地振动着,刺耳高亢的笑声来回震荡,令狐恒静静地看着熊横,心头同样也泛起了滔天巨浪:“困魔渊,这里居然是困魔渊!看来自己最后的确是掉进了这里,但听说困魔渊里魔头不下百个,为何除了熊横,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元神魂魄?”
他等熊横笑够,才问道:“老疯子,这里是困魔渊?”
熊横对令狐恒的称呼极为不满,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最好尊称老子一声天魔,不然惹得老子发怒,一样把你抽筋剥皮,叫你生不如死!”
他警告完了,才说道:“不错,这里就是困魔渊,你刚刚没听到老子说吗?”
令狐恒心底一沉:“高矮老者曾说过,这困魔渊里面有九九玄天困魔大阵加持,连熊横这等修为都不得逃脱。难道我要像这老疯子一样,困在这里四十多年吗?”
令狐恒张目四望,疑惑地说道:“为何这里就你一个人?不是说这里有魔头不下百人,还有本派先人兵解之后的元神吗?”
熊横听闻令狐恒说“本派”,横目中凶光乍现,沉声说道:“你是古剑派弟子?你的师父是谁?”
令狐恒当然知道熊横和古剑派势同水火,但他又怎么会怕了这个,昂首说道:“我的师父是缄言道人,可惜,我已经不是古剑派弟子了……”
熊横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令狐恒,冷笑道:“古剑派果然是目光短浅,你这般美玉良才,居然也舍得不要?小子,我看你根骨精奇,不由拜我为师,我把一身本事传你,岂不是人间美事?”
令狐恒也笑道:“老疯子,你都没能出去,就算我学会了你一身本事,又怎么样?再说,我一生中就只有一个师父,你叫我拜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熊横被他的话刺中伤心事,眼中的杀意渐渐转浓,令狐恒握紧了“无锋”仙剑暗自戒备,若是熊横暴起伤人,他也能遁入黑雾之中逃走,就算是熊横的元神也未必追得上。
谁料到熊横僵立片刻,眼中的凶光又慢慢散去,低声叹道:“罢了,老子都快忘了跟人说话是什么滋味了,便多留你几天。什么时候你小子惹老子不爽了,再杀你不迟。嘿嘿,老子还从未见到一个敢拒绝老子好意的人,小子,你是第一个!”
令狐恒也冷笑道:“老疯子,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还难说得很,我再不济,也不会任你宰割。”
熊横嘿嘿笑道:“你的牛脾气,倒是和你师父有几分相似,当日他不是老子对手,却拼死抵抗,不肯退走,老子对他的骨气还是挺佩服的。”
令狐恒听他居然称赞老道士,不禁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觉得他虽然好杀成性,十足十的一个老魔头,但也不是什么虚伪的伪君子。
他微微一笑,说道:“不要乱拍老道士的马匹,你还没说为何就剩你一个人了?”
熊横闻言,破口大骂了几句,令狐恒也不去理会,好一阵子过去,熊横才悻悻地说道:“每隔一阵子,这鬼地方就会突然冒出一团血雾,直冲到九九玄天困魔大阵才会停住。这困魔渊里面的元神也好,肉身也罢,孤魂野鬼更不用说,只要一碰到这血雾,就会尸骨无存,元神涣散,连残渣都不留一丁点。老子当年一进来就碰到了那血雾,耗费了两百年的修为才保得住元神。哪里像你这小子这么好运?本来这困魔渊里面还有一些老魔头的,但四十多年来,几百个回合折腾下来,居然只剩下老子一个在这里硬撑着了。”
令狐恒微微蹙眉,怪道:“这血雾什么来头,居然这么厉害?”
熊横没好气地说道:“老子要是知道,岂不是能出去了?好几次老子也想沉到渊底探寻一番,但每次下到一千多丈,便给那该死的黑雾挡住,怎么都前进不了一步。老子虽然保住了元神,但这副模样,也比死好不了多少。”
令狐恒倒吸一口寒气,按照熊横的说法,那血雾连他都无法抵挡,自己岂不是小命堪忧?想及此处,他不由地问道:“既然这里这么凶险,你为何不设法出去?”
熊横“呸”了一声,说道:“你当老子不想?莫说那狗屁大阵老子破解不了,即便出去,老子也只有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元神,一个不好就散了架。”
顿了一下,他又大骂起来:“说来说去,还是那该死的血雾,没回发作都把老子积蓄的灵力耗掉大半。要是让老子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就算他爬进了棺材,老子都要抽****的精血,剥了他的皮,丢进油锅里炸他个四十年!!!”
令狐恒也没心情去问怎么吸一个死人的精血,沉吟良久才道:“这么说,我只要冲出困魔大阵便可脱困,虽然有些凶险,但总归有一线生机。”
熊横突然大笑起来,声音里尽是轻蔑的之意。令狐恒被他笑得面颊发热,心头火起,怒道:“老疯子,你笑屁啊?”
熊横这次没有计较“老疯子”的称呼,指着令狐恒道:“老子是笑你狂妄无知,你那点修为,连老子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还妄想破解九九玄天困魔大阵,真是笑死老子了!老子四十多年来,不知道冲击了多少次,每次都弄得险死还生,就凭你这点修为,不怕贻笑大方?”
令狐恒被他一激,骨子里的不服输性子冒了出来:“老疯子,你一身蛮力,就算破不了阵又有什么稀奇?可是我却不一样,我学的是正宗古剑派功法,破阵总归是有希望的!”
熊横面部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他恶狠狠地盯着令狐恒,极力抑制心中的杀意,不怒反笑道:“好啊,老子要看你怎么冲破困魔大阵,逃出困魔渊!”
说罢,猛地欺进令狐恒身前,令狐恒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熊横扣住了脉门,硬生生地拉住他的胳膊朝上飞去。
令狐恒挣扎不掉熊横的魔爪,身子一轻,人已经往上方飞去了。片刻过后,只见周围的黑雾越来越薄,头顶却是一片诡异的红蓝相间的奇异亮光。
熊横停了下来,松开令狐恒,向上一指说道:“看到没有,那便是你们古剑派几个老不死的家伙,兵解之前硬生生把修为转成的九九玄天困魔大阵,别说老子,就是散仙过来,也未必能破开此阵,逃得出去!”
令狐恒凝眼观望,却因为黑雾阻隔,瞧得不太真切。不觉间又提气飞升了一段距离,哪知心头警兆忽生,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头顶的红蓝亮光顿时化作六色光晕,隐隐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光晕中蓦然劈落三道水桶粗的电光,居然与天劫相差无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