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厢门缓缓开启,一阵清润的海风吹在了二人的身上,
大片和丽的日光映在粼粼的海面之上,沈渊与鸿鸣似乎进入了另外一方世界。
碧蓝色的海正流淌在云霄之中,广袤无垠,似是一张真实的投影。
被无边无际的海水环绕的孤屿之上,正传来隐约的箫声。那箫声清晰分明,如泣如诉,赫然是那首《招魂》!沈渊紧握手中红鞭,依旧未有任何色彩的气涌出。足音却在柔软的草茵上轻轻响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家主...他们...!"鸿鸣几近惊恐,面无表情的男女不知从何处浮出,面容呆滞,毫无生机,"他们已经死了..."身上连一丝气息都没有。
分明已经是尸体,躯体却依旧呆滞地在世间游荡。
如同一具具失掉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海浪喧哗,浮光跃金,沈渊看着最前一排的一对男女,手腕相互以红丝缠绕,似是一对生前恩爱的夫妻。
每一具肉身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与针孔,他们踉跄而来,却又漫无目的地被鸿鸣挥刀扫散。
"瑶光..."连瑶光比他的哥哥更为肖母,鸿鸣呆了瞬间,也认了出来。他们还想要寻找的殷夫人,早已再无方法救治。
不。或许他们早就已经真正的死去了。
沈渊避开了他们无力扑来的手,抓起鸿鸣一跃到了数丈之外,茫茫望向依旧无所波澜的海中岛,并不远,所以树丛之中模糊的一角白色飘动,令他心神动荡。
自林间而出的素衣人似乎并未觉察到这两个闯入者,或者说,同没有资格进入岛中的其他"人"一般,他不过是也一具无知无觉得行尸走肉。
身着素衣的男子分开遮天蔽日的树丛,赤足踏在海水中,碧色的玉箫依旧幽幽作响,他沉浸地吹奏着箫曲,《招魂》凄然的曲调令海水更加喧腾。
沈渊已觉得天地间浑然无物,只听得胸腔里一颗心砰砰颤动,他听得自己已经失了调的惊呼声:"陛下——!!"他猛然扑过去,百丈的距离不过一指之遥,沈渊刚踏入海岸,便似是步入了奇怪的阵法,瞬间到了那树影洒落的林间。而白衣男子就在他不远之处,以纱覆面,手持玉箫。
鸿鸣哪里想到即便是得知自己身世也处变不惊的家主会这般失态焦灼,忙也紧随其后冲入海中,亦是被传送到了沈渊身边。
此处缩地成寸的阵法遍地都是,鸿鸣沉思了一瞬,素衣人似是觉察到异响,正向此处转身。
沈渊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路。
他当真是太急了些,可这人手持玉箫吹奏《招魂》的惆怅样子,实在像极了陛下,但近处细看,又全然模糊起来。
陛下那日一身素淡,让他陡然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而此时,这种异样再一次横亘在他心间。
"你是何人?"鸿鸣将沈渊挡在身后,质问着不知是高手还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的男子。
男子静默无言,唯有长及膝间的乌发溜出面纱,随风曳动。
他前进了一步,似是歪了歪头,突然伸出手去。鸿鸣的刀已出鞘,轻轻打在那苍白的手心之中,他却好似不知疼痛,继续向前。
这是羲和的爱人。
竟是这般的...
沈渊沉沉看着不知危险,无惧亦无畏的白衣男子,骤然以鞭梢掠下了他面上的白纱。面纱悠然飘落,两人同时猛然一惊。
...
没有脸。
这个男子,这具尸体,竟然并没有五官!全然扁平的一张面容,甚至称得上线条优美的轮廓上面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怪物?!
沈渊连退三步,鸿鸣却心中一沉,一手已经拉住了无面男的手腕将他挟住。
家主并未与羲和直接交锋,他却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个男人,如胶似漆,寸步不离。无论如何,只有握住眼前之人,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方攥住那段手腕,他便觉得手腕上如同爬过一条粘腻的毒蛇。
没有脉搏——自然是没有的。可手指端对肌肤的触感,既不是生者的鲜活,也不是死者的干萎或是肿烂。
鸿鸣脑中电光石火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手下的这一段东西:绝不是人皮应有的触感!他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将毫无反抗的人形抓住。
男子无比顺从,自始至终都未发出任何声音。
沈渊抬起鸿鸣的手掌,又是心惊又是责备:这狗儿,惯是会自拿主意!他验明鸿鸣并未中毒,才取出一副鱼皮手套,沉着面容牵起素衣人的手。指尖的触感让他的面色一变,直接扯落了手套。"家主当心!"
"无事。"沈渊以指腹感受着,许久低声道,"胖僧。"
"啊?"鸿鸣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知他这是想到了菩提寺宝库下的胖僧人。当时那铁人外的一层外皮,便是如今这种古怪感觉。
而这具栩栩如生、精巧绝伦的皮囊之下,又是什么呢?
素衣人勾起手指,与沈渊交缠。鸿鸣将二人扯开,又一次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你轻点!"鸿鸣嗷了一声,微微松开些许。
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轻笑,鸿鸣一手握白衣男子的肩膀,一手将沈渊护住,呼吸微凝。
青碧色的衣摆在草茵上发出沙沙声,沈渊和鸿鸣警惕地握住各自武器,却自林中出来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卿鸾。"
"是。是青鸾。"卿鸾似乎觉得有趣地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这便是根据资料合成出的"青鸾"的脸,当的上是月貌花颜,当世无双。
如果没有这张脸,计划也不可能这样顺利。
"陛下...!你对陛下做了什么——"沈渊双目圆瞪,看着这本应在皇宫之中的人,骤然使出一枚梅花镖,刺透了她纤瘦的身体。卿鸾的身体一阵飘忽,竟是一道虚影。
"小明现在好的很。"她冷淡地说完,便看向了被围伺住的男子,"不过是个影子罢了,且竟然那般像凤凰。"
随便做出来的哥哥的替代物,怎么可以那样像凤凰——哥哥和凤明是不同的,可他分明已经...
沈渊不知她是哪种意思,却不由得因那幽微阴冷的表情心中一抖。鸿鸣虽知威胁大抵无用,也将鸿鸣刀置在了男子的脖颈之间。
卿鸾冷冷一笑:"砍下去啊。"她幽幽道,"起死回生,起死回生?哈哈。"
连尸体都没有,如何起死回生?除了这人造的一具肉身,哥哥还在等着他。
等着凤凰的心头血,直到唤醒他。
他们便可以像以往一般。
"!..."
无暇顾及卿鸾的虚影为何悲伤地落下眼泪,又凝成洁莹的珍珠,沈渊已经面色惨白,一手已经抓住了耳上的空明石。
"我们走。"他警惕地看向卿鸾,只觉得心中五内俱焚,只恨自己未能插翅飞回紫州之中。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极冷,令被他沉沉直视的鸿鸣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你知道。"鸿鸣对卿鸾的态度那般古怪,早已知晓她的异常。
鸿鸣低下头,轻轻道:"是。"他不敢再看沈渊的目光,眼泪坠在足下的草地之上,犹如草叶上两颗露珠。
"你让我失望。"
鸿鸣瑟缩了一下,提着刀紧跟他身后,肩头似乎还投来那人冷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