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让前辈白白出力。"柳静思遭了呵斥,不羞不恼,依然是温雅翩翩,"作为回报,柳某可以为前辈卜算一挂。"
沈渊不知他为何这般笃定自己会答应,挑眉,"算卦?"
"义兄!"方娉婷急道,"你今年已经卜了两卦了,是要撑不住的。"
"无妨。我自有分寸。"
"若前辈信我,应诺此事,便请将手掌伸出。"
沈渊便噙着一点幽幽笑意看他的脸:"堂堂神医,又为何要同算命先生抢招牌?你们一唱一和,倒像是在坑骗我。"他虽这般说,却已经伸出手。
鸿鸣下意识的随他将手掌伸出,一道红色的疤痕割裂了他的掌纹,十分可怖,他微微凝神,将手掌握成拳状。
"柳某只是见多了人之命途罢了,又偶然有了些诡奇际遇。"柳静思摇了摇头,自他随母亲回到回春谷,又年少成名,整整十年,不知冷眼旁观了多少人的一生起伏。
直到那一年,一个美若神女的金瞳女子前来以卦术换诊,问的却是死而复生之术。
死而复生之术自然不存于世,但那在一笑之后便化作水雾飘散的女子却似乎当真给他遗下了通神之术。
只是他无法完全负荷这般神术,一年也只能用三次罢了。
沈渊本来并不信,但他却又分明看到青年的周身本是淡青色的气化作丝丝缕缕的金色,那双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睛也化作一种晦暗的金色。
【雾里观花,水中望月,赤心如磐,化浪为波】
柳静思念出卜算的内容,额角满是汗珠,他撑着马背宽慰道,"这卦象的意思是:虽有坎坷迷茫之处,并非大凶之相,前辈只要坚持本心,便可化险为夷。"
沈渊被骤然点中心事,心头巨震。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能否告诉我前两个人的结果?"
已经恢复如常,面色虚白的柳静思靠在轮椅化作的马鞍之上,吃力的喘息许久,才缓声道,"他未要求我保密,告诉前辈也无妨。"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造化相弄,堪恨缘悭。"
沈渊微微敛眉,"...还有呢?"
柳静思苦笑起来:"日月同生,四海凤鸣,九死不悔,终落埃尘。"
听上去似乎是极度不详的卜文。尤其是这后一卦,似乎是...应了什么死劫。
柳静思摇头不语,垂目看自己的双腿。当日这不详的卜卦令云中君怫然而怒,也因此祸殃他自身。
他的占卜虽稀少,却从未出过错——即便占卜的对象并非活人。云中君那般爱自己的"哥哥",连不详的卜卦也是容不下的。
"前辈可还满意?"
沈渊长吐出一口郁气,微微一笑,"我之前未能说清,沈某是镇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一旦在这城中露面便会遭受扑杀,自然也无法参选郡马。"
"你骗我们?!"方娉婷大怒,拔了发髻间的短剑含恨看着他,"卑鄙小人!"义兄的占卜损耗自身,而他心思澄净,未想到此人这般卑劣。
"方姑娘何必如此动怒。"沈渊以一枚栗子打在了她的手指上,转瞬封了她的穴道,"沈某绝不失言。"一直在小心观望的鸿鸣心中猛然一抖,果然见到家主的目光已经挑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我这仆从的相貌如何?可够匹配郡主?"
坦诚来讲,鸿鸣生的相貌堂堂,很是体面。他的气质温煦俊朗,眉目间自有一种坦荡憨直之意,让人心生亲切。但一旦他笑起来,两枚白亮的犬齿便显出几分说不清的气质。
柳静思笑道:"鸿鸣大侠好相貌。"
沈渊哼了一声:"还算勉强可以入眼"
鸿鸣急道:"家主——"且不说他是否当真愿意,他的武功遇上王府府卫,怕是会损了家主的脸面。沈渊知他所想,嗤笑一声:"怕什么。"沈渊修长的手指间抛着几枚毛栗子,令鸿鸣眨了眨眼,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若要参选郡马,财,权,武,貌,质一样不可少。"方娉婷娓娓而谈,她的声音有别于一般女子,带着水一般的清灵淡漠之意,"世间男子最为稀有者,是哪一类?"她冷冷地看着又要落下冷汗的鸿鸣,大皱眉头。
"呃,潘驴邓小闲?【注】"鸿鸣绞尽脑汁,方娉婷柳眉一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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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事求陛下。"沈渊没有去执棋子,反而提起条件来。皇帝叹了一声,将指间的玉石棋子放下,"是为了周家娘子的事?"
"不仅如此。还有刘家二娘,公孙娘子,齐大人的千金,吴大人的明珠..."沈渊顿了顿,无奈苦笑,"当然当务之急便是周二娘子,盖因周大人爱女如命,很是为女儿恨嫁。"
周二娘子膂力惊人,其他千金最多为他扔个桃子,这胖美人儿只手便能掷出一只滚圆硕大的番瓜,险些惊了马,即便是饱经风浪的沈渊都不由得自脊背生出一股子寒气来。
"爱卿年少风流,又素有德才之名,年少慕艾,此乃佳事。"话虽如此说,皇帝瞧见沈渊郑重的脸色,含笑答应道,"既如此,朕允了你便是。"
得了承诺的沈渊落了一子,淡笑道:"陛下说笑了,论起绝世风流,臣远不及陛下。"
"明玄没有红颜相伴,而朕还有琳琅。"皇帝也笑着落了一子。贞妃顾氏出身将门,一路来陪伴他成就大业,是眼下后宫中唯一的得意人。
同先帝好美姬不同,新帝长沈渊两岁,正是弱冠之年,后宫却只有一人之数。
然而即便顾琳琅出身显赫,但无奈身子羸弱,皇帝在朝堂上承受的压力尤胜沈渊。
朝臣中家里有适龄女子的,无不期待着他能充盈后宫,最好也生出十个八个不同母族的儿子来。
皇帝摩挲着棋子,目光渐渐冷沉下来。
见到他眼底积着淡淡的青黑色,沈渊打起精神,绞尽脑汁的与他对弈。好在皇帝立身自持,态度端正,从不悔棋,只是下的极慢,一盘棋局好似静止一般,或者说,这个天下一等尊贵的人只是借此消磨心底填不满的空洞。
自鸣钟响了九下,皇帝将猫眼般黑亮的棋子翻到厢竹丝篓中。殿中唯有灯花凋落的噼啪声,灯火乍暗忽明。
"陛下..."
皇帝疲惫至极的阖了阖眼,只是盯住了那朵摇摇欲坠的灯花,许久涩然开口。
"...朕...派人打扫了冷霜宫...那里已是一片焦土。"正如他们在寒鸾寺听到那般,大火将偌大的冷宫焚为虚无——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母后,只找到几段碎裂的焦骨,连一个完整的人都拼凑不齐。
"朕打算——追封母后为容德孝贤太后,纯妃娘娘照旧例升太妃,还有...封小九...安乐亲王。"容皇后在先帝时便被废,但皇帝依旧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母后",沈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