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门口,一位老人手拿小巧木锤,坐在胡凳上不住的张望,身后站着四个工匠徒弟,此时正是大唐建造国师毛顺。
听到大车的车轴吱扭吱扭声,毛顺心头一颤,手中的木锤掉在了地上。
身后徒弟赶忙帮着捡起,“还是我们跟您一起去吧,您孙儿……”
“你们都走吧,走、快走……”毛顺大声呵斥走了一众弟子,心神不宁的坐了回去。
龙波驾车来到他面前,下车行礼,“上元安康!”
毛顺慌忙起身回礼:“龙先生,小老儿听你的吩咐。”
龙波一把扶住,凑近了关切问道:“家里都安排好了?”
毛顺苦涩点头,龙波感动道:“再往后,我可就全拜托您了。”
随即帮着将毛顺的锤子锯子等工具装车,扶着毛顺上车并排坐一起,驾车出发,朝着兴庆宫花萼相辉楼而去。
毛顺心神不宁,那胡凳马扎都丢了忘记收拾。
八水绕长安,从龙首渠引水,过春明门经兴庆宫做水力渠,然后入长安城,经胜业坊、崇仁坊……
此刻胜业坊里人最多,因为这里紧邻着兴庆宫,在这里看灯最近便。
水渠上方的小石桥已经显得十分拥挤难行,几名右骁卫护送着一名蓝衣官员开路前行,官员手中拿着一本名册,丝毫没有在意拥挤的人群,满脑子都是名册
“不对呀,这灯楼工匠的名单不对呀!有蹊跷……哎,你们几个,赶紧给我开道,我要尽快返岗。”
“得令!”
殊不知,此时,周围至少三名大汉已经盯上了他们。
当此人走到了石桥之上,前方忽然有人大喊:“天保祥瑞,龙泰万年,上元灯夜,与尔同庆!撒花钱啦……”
一把把的铜钱撒出去,所有百姓全都慌乱去捡,场面瞬间乱了。
连那几个开路的右骁卫也好奇的喊道:“前面有人撒花钱呢……”
那官员大怒:“这么拥挤,谁撒的花钱?给我下,拉出去杖毙!”
右骁卫们赶去维持秩序,这官员就被人群拥挤着留在了桥上。
忽然,人群中冲出两名壮汉,直接抓住这官员,按在了石桥的栏杆上,官员惊呼道:“你们干什么?我是虞部主事张洛,胆敢冒犯?赶紧放手……”
汉子狰狞一笑:“遵命!”
掏出一把短刃,在张洛脖子上迅速一抹,夺了他手中的名册,轻轻一推,这位虞部主事就落入了水渠之中,周围都是人挤人的抢着花钱,没人在意谁落水不落水。
一抹血花隐现,很快随着水流飘远,两名汉子收了名册,对视一眼,悄然离去。
兴庆宫运输通道,龙武军正在挨个盘查,龙波嘀咕道:“今天查的有点严啊……”
“放心,有我呢。”毛顺安慰说。
正说着呢,右骁卫军队正走了过来,“哟,毛顺大师?”
龙波掏出一本路引递给毛顺,毛顺也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凭证,一同递了过去,“快点快点,莫要耽误了圣人观灯。”
龙武军队正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喂,快点让开……”
第一道关卡就这么轻松通过,后面还有第二道龙武军第三道禁军。
“哟,今儿你可来晚啦!”第二道关卡的龙武军显然是认识龙波,看来龙波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龙波笑道:“这不赶上正日子,事儿多嘛。”
龙武军队正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今儿还不宵禁,我们一大早就守在这儿了,这大冷天的,可真够受的。摸摸我身上的甲,凉着呢。”
龙波笑了,“你身上披着的甲?披的,那是圣人的眷顾。冷!那也得忍着。”
队正笑的更加开心,眼里都泛着光芒,“你说话就是与众不同,老爱戳人心窝子!”
说着,伸手去问龙波要路引,龙波打趣道:“还,每天瞧,都瞧了半年了,瞧不够啊?”
接过路引粗略翻看,队正感叹道:“我们不弄这还行吗?不像你呀,是个工匠,还有个手艺活儿,这长安安宁久了,我们练武也就练个花架子,脱了这身甲,还能干什么?上街当乞儿啊?”
说是查证,其实是借机多聊一会儿。龙波暖心的递上了一块肉干,不是薄荷叶,对方站岗一天浑身挨冻,正是需要吃东西的时候。
“咦?那虞部的张洛呢?他应该跟着督查呀。”
龙波收回路引感叹道:“张主事上街看灯,在桥上叫人给挤到水里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捞上来,怕耽误事,我们就自己先来了。”
啊?
队正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凑近了小声提醒道:“那他要是不陪着,出了事算谁的?不行啊,这不合规矩。”
龙波也提醒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圣人就要当着万国的面,来炫耀咱这大唐盛世,丑正,灯要是不着,赖你呀?”
队正被呛的不轻,“好吧,你们人可以进去。这车上运的什么啊?”
“麒麟臂,怕出问题,干脆全换上新的,最稳妥。”
队正拍拍打打,好奇的问道:“就换这么几根就够了?”
龙波朝旁边一指,“问他。”
“哎呦,见过尚灯监!”队正一看是毛顺,连忙恭敬行礼。
刚才一直紧张出马脚的毛顺,此刻反而放松下来,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这大灯楼造的不好?”
“哎哎,不敢不敢,只是这么大的灯楼,这检修的装备件好像少了点,敢问毛监,是否还有其他的备用件要运?从何出运?”
毛顺沉声道:“换的少,正说明我毛某设计之巧妙。能少糟蹋一钱是一钱!”
队正感动不已,这么大人物,还为国勤俭节约,不容易啊,让人敬佩。
“快,快,放毛监进去,莫误了燃灯。”
搬开拒马,在龙武军的恭敬礼送中,马车再过关卡。
于此同时,兴庆宫下一条过水暗渠里,几十个人用木舢板,载着一桶桶伏火雷,举着火把,顺暗渠一步步朝着大灯楼的水力渠走去,却原来,龙波接上毛顺,从正面驾车入兴庆宫是掩人耳目,真正运货是从地下无人知道处。
经过重重关卡,马车终于来到了灯楼前面,下车,毛顺龙波二人同时抬头仰望。
“走吧,该开始了。”龙波提醒说。
毛顺怔怔出神道:“这座大灯楼,除了我,谁也造不成,中枢机关的图纸,我已经毁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了不起的大灯楼了。”
“我向你保证,今天人人都会记得你的灯!今天活下来的人,会一代一代的,说着今日的故事。一千年之后,还会有人,再说起你今日的灯!”
“甚好、甚好!”毛顺眼神一变,“抓紧时间,让我来告诉你,装在何处,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