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龙——肖宸心里咯噔一下。

那筵青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还能跑去海里，把它的蛋捞上来不成？

肖宸正犹疑, 脑子却突然一疼。一片白茫茫中, 似乎有一双覆满龙鳞的手自虚空中探出, 缓缓从自己脸上滑过。

——没事的。

那人似在轻声安慰，待肖宸回过神, 半片沾了冷香的衣角早已消失。意识到是自己的幻觉, 肖宸思考片刻，终于试探道：“最后，应家家主应是站到了兽神这边吧。”

那双覆了龙鳞的手，应该就是化龙途中的应家家主。他应该是在安慰兽神，语调的冷硬间满是纯粹的温柔，骗不了人。

就连衣角的冷香, 都那样的熟悉。

“我不知道。”应智渊叹一口气。没留意对面愣神的青年, 他只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典籍残缺不全，我们所了解到的，只能是历史的遗影。据说化龙后能从血脉中得到部分传承，师叔应该远比我知道得多。”

然而, 疯道人却永远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就连平日里的交流都成问题，更别说问这些事了。不着痕迹的叹一口气，肖宸做出最后的挣扎：“师父他老人家在哪？”

自从回归杨家，疯道人就没停留在祠堂，说不定是出去调查了。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应智渊却一拍掌心，似乎真的知道他的去处：“我好像清楚！”

肖宸眼睛一亮。应智渊迅速道：“觉得杨家没意思, 他老人家嘀咕着找不到玩具，往小树林去了！”

肖宸：“……”

“您再说一次？”须臾后，肖宸小心翼翼的开口。

应智渊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反应，眼神奇怪的望了他好几眼：“杨家门外的小树林啊。”

“坏了。”肖宸一拍掌心。师父的性格，他哪能不清楚，既然说去找玩具，肯定如老顽童再世。

要是和厌恶应家的小熊猫撞上，他俩非得像火星撞地球一般：“我现在过去！”

“怎么了？”猜不出他急匆匆的原因，应智渊只能目瞪口呆的目送人离开。骑着雪狮赶到林边，肖宸还没到达目的地，果然听见了轰隆隆的震动声。

伴随着声音在林间游荡，不断有树枝颤动，惊起一番鸟兽。眼见动静这么大，肖宸深深叹一口气：“……来迟了。”

“臭老头离我远点！”摇晃的树影间，小熊猫的尖叫简直可以穿透整座树林。与此同时，疯道人的大笑声犹如火上浇油：“好小子，功夫不错，再来！”

“谁要和你来了！”小熊猫气急败坏，尾巴尽数炸开。倒挂在树枝上，它眼神戒备的瞪着树下的老人，全身都紧绷着，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它又不是人——没兴趣和谁比试功夫，半点兴趣都没有！

大清早的，这个人就不分青红皂白来到它的树林，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玩闹”。自己明明睡得正香呢，尾巴却被抓了一把——

小熊猫当即跳起来，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捂住后面，一脸懵逼的瞪着眼前人。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可惜，疯道人却没给它太多思考的余地。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对手，老人家顿时被激起所有兴致，如同小孩似的，试图把小熊猫抱在怀里。

手段之迅速，性质之高昂，可以说是完全把对方当成了抱枕，十分之不要脸了。

勉强知道面前人是个疯子，还是肖宸的师父，小熊猫虽上蹿下跳，愣是没有伸爪子；发现肖宸来了，才终于跟收到救星似的扬起脑袋：“代理会长快来，我在这里！”

“师父！”眼见疯道人又想冲上去，似乎还贼心不死，肖宸当即一把拦住他。

与此同时，还在发在心底的劝告：“就算你喜欢小熊猫，也不能这样啊！”

发现拦住自己的是自己的爱徒，疯道人似乎冷静了不少，眼神慢慢朝旁边移去。发现他没有再看自己，小熊猫终于松一口气，只是还不敢放下所有戒备，依旧警惕地挂在树上：“肖宸，快把他管好！！”

人类果然都是一个样——小熊猫控诉般的眼神中，肖宸十分无奈的担起责任：“好了好了，师父。您看清楚些，那可不是什么布偶玩具，而是异兽！”

疯道人犹疑的点点头，也不知听明白异兽这个词没有。当做他听进去了，肖宸刚放松警惕，就见师父染了黑灰的指甲突然朝自己肩上伸来：“这个也不错。”

“做什么？！”正悠闲的享受绝佳视角，突然被当做下一个目标，小鹦鹉顿时一声尖叫。忙不迭张开翅膀飞起来，它一时躲闪不及，还是被那双手碰到：“嘎！”

“嗖……”

微不可察的声音中，尾巴骤然一轻。小鹦鹉动作一顿，霎时愣在半空。

近在咫尺的地方，自己漂漂亮亮的假尾巴已脱离原位，安静的躺在地上。见到这一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也愣了，来回望了望愣在半空的小鸟，以及地上浮夸的鸵鸟毛：“……你秃了？”

“你才秃了！”小鹦鹉顿时悲从中来，宛如被扒光衣服的黄花大闺女。悲愤交加的交替扇动翅膀，怪隼愣是飞远了些，眼角闪着可疑的泪光：“你还我大尾巴！你还我大尾巴！”

“肖宸——”

骂两句还不够。把风道人说得愣在当场，意识到自己贞洁不保，小鹦鹉一个猛子扎进青年怀里。

似乎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地方，它嗓音抽泣道：“你管管他，他拔我尾巴……帮我主持公道呀肖宸……”

“诶……”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爱宠，肖宸一时手忙脚乱。别说惯于处理此等事件的青年了，就连疯道人都没反应过来，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怎么办，我给它黏回去？”

边说，边从地上把羽毛捡起来。

难得师父变得像个普通人，肖宸还没来得及欣慰，小鹦鹉的声音已经骤然打断他俩：“干嘛，把手拿开啊，脏死了！”

“……”疯道人似乎很委屈，拎着羽毛愣在原地。目睹小鹦鹉完美克制疯道人，小熊猫似乎很爽，在树上完全压抑不住笑声：“干得漂亮！”

它再也不小瞧这只臭美鹦鹉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长期处于食物链底层的小鸟，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施展威严的地方。一时感慨，肖宸险些同情起自家师父：“您还是先别碰它了，把这些羽毛收起来吧。”

“噢噢……”木讷的点点头，疯道人动作缓慢，将假羽毛塞进怀里。

不断轻拍着小鸟的背，肖宸继续指示自家师父：“给它找些新的羽毛，越长越亮越粗越好，轻轻的重新黏回去。”

“要肖宸黏！”埋首在青年怀中，还没等疯道人答应，小鹦鹉据理力争。见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肖宸眸中浮现出无奈，嘴上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小鸟这才好受了些。

“它好些没？”几人缓步走到树下。经过这么一个插曲，疯道人也不敢再乱动手了，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只亦步亦趋追在小鸟旁边：“我可以摸它了吗？”

小鹦鹉冷哼，缩起尾巴不理他。见它一声不吭，肖宸只能代它拒绝了蠢蠢欲动的师父：“不能。”

疯道人很失望似的放下手。

在林间落座，肖宸拍了拍师父的背以示安慰。只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安慰人的余韵，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师父，我有事想问你。”

疯道人在抠指甲。知道他在听，肖宸沉思片刻：“你知道兽神和应家家主之间的关系吗？”

“什么兽神？”疯道人还没回答，小熊猫已是紧张的抬起眼睛。依旧不敢下来，它只能死死趴在树上：“兽神怎么了？”

“说来话长……”肖宸的话被打断。指甲抠得差不多了，疯道人抬起头轻松道：“知道啊。”

难得一见的，他比刚才得罪小鸟后更像个正常人：“他俩是朋友。”

“放屁！”树上的小熊猫忍不了：“你是欺负兽神不能说话！”

一直对应家怀有偏见，小熊猫亮出一口獠牙。疯道人却理都没理它，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竹棍，边掏牙边道：“他俩本来就是朋友。兽神将化龙之力作为礼物送给应家，他俩难道还关系不好？”

“什么化龙？！”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小熊猫震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以为他听不清楚，疯道人嗓门渐大：“化龙——你骑在我背上那个化龙——”

“这么大声做什么啊，你好吵！”小鸟一声尖叫，疯道人当即住嘴。

不过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小熊猫这次是真的惊呆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们……你，应家，化龙？？”

“怎么了？”疯道人啧了一声。难得长时间保持清醒，他似乎很珍惜这个机会，当即缓缓道：“当然要化龙了——”

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疯道人拉长声音：“不然，兽神怎么会允许当时的应家家主应凊衍，随他一起出征千里打跑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