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晴迅速将机关打开取出那盒子,仔细看来。只见里面除了药瓶竟还装着一块出入宫门的通行令牌。
颜子晴小心的将盒子盖好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才缩手缩脚的退出寝宫,而后一路飞奔向皇宫后身的树林。
颜子晴在这树林里转了半天,终于,只见她目光紧盯着一片枯枝烂叶,迅速将枝叶扒开,尘土之中竟然埋着一个满身伤痕的长发女子。
颜子晴伸出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表情很是沉静,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只见她将女子整个拖出,自己盘腿席地而坐,竟从怀中摸出瓶药来给她服了一粒。
颜子晴将女子扶起,不知贴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女子满是血痕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颜子晴一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只小心翼翼的将她重新放平在地上。
颜子晴四下观望一周,确定周围安全之后,便为她一直起来,一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树梢的乌鸦与猫头鹰都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不住扑扇翅膀。
颜子晴细心的一点点为她挑去烂肉与衣物之间的粘连,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将女子的伤口勉强处理干净,只见她给那女子手中塞了个什么东西,而后便迅速起身离去...
自从她生母去世,颜子晴便知道,在这世上若想好好的活下去,她能倚靠的就只有自己。
如今萧思旻出事,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连对郡主都敢出此重手,又岂会放任她继续拖延下去。
只怕用不了几日,她与柳府的婚事就会被重新提上日程,到时候她便真的是孤掌难鸣,在劫难逃了。
颜子晴此时心底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也是她今夜潜入宫中的最主要目的,只不过在方才,她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而已。
现在,她要利用的就是这个被打的半死的侍女,去给顾昭仪和宁贵妃之间的争斗再添上一把旺火,如此她才会左手渔翁之利...
颜子晴虽然凭借着对宫中的了解勉强能够躲过禁军的哨位,但她毕竟武艺不精,如若真的被人发现,只会是死路一条。如此她也只能赶紧趁着防备最为薄弱的时机逃出宫去。
颜子晴出宫前,想尽办法给自己在宫中安放的线人传了信,只不待她回到顾国公府,宫里就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本就因萧思旻之事而彻夜未眠的皇上,刚想从御书房回寝殿休息,却就被迎面而来的侍卫所惊扰。只见皇上不悦问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卑职该死,启禀皇上,后山底处传出哀嚎之声,引得宫人不得安宁,一度认为是闹了鬼了..."
"放肆!朕堂堂大周皇宫,岂会有这些神鬼邪物!给朕彻查清楚,没查到结果前,任何人不准私传闲言碎语,否则一律问罪当诛!"
皇上如今最不想听到,也是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些神鬼之论,本来这雪崩之事就已经惹得皇上心焦气燥,如今皇宫里也乌烟瘴气,怎能令他不气愤的紧...
禁军侍卫被皇上一喝,当即连声应道:"是,卑职遵命。"
"查清楚后山之事,直接向朕禀报。"原本想要安歇就寝的皇上,被这一折腾,也没了困意,只当即转身又回到了御书房中。
李总管见此情形,知道今夜怕是又要无眠,只当即命人去备了燕窝给皇上送来。
皇上坐回大殿,面色很是阴沉的厉害。
李总管刚一进来,皇上就兀自问道:"你可信那鬼神之说?"
李总管一直侍奉在皇上身侧,自知皇上此时是在为雪灾之事烦心,尤其是这雪崩来的突然,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很可能会造成暴乱发生。如今都城内又不太平,加上萧思旻今日又是在难民营出的事,一时间所有事情都变得尖锐起来。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也好,身为一位长辈也罢,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这风口浪尖之上,却是打的皇上都跟着措手不及...
"皇上,老奴以为所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全是平心而论罢了。百姓之所以把精神寄托放在这鬼神之说上,无外乎是因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除了抱着侥幸心理的**之外,倒也做不了什么;当**也没有用时,就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宣泄与排解的入口,从而也就出了那些天神动怒的理由。要是依老奴来看,与其信鬼神,倒不如信皇命来的有用。毕竟皇上您才是真正能为百姓谋福祉的九五之尊啊。"
李总管说话想来讲究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掌握的极好。
此时他这几句话,即是顺了皇上的心意,又是将自己的见解说了说来,任凭皇上听了,心下也有了成算。
没错,与其让百姓去新封鬼神,倒不如以皇命收买人心...
"传朕旨意,命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明日一早直接到御书房来见朕。"
"是。"
皇上这便正盘算着如何安排救灾事宜,那边从后山搜查归来的禁军侍卫也进了大殿。
只见侍卫应声禀道:"启禀皇上,卑职已经彻查后山闹鬼之事,全因一受伤女子求救而起,人已经被卑职带了回来。"
"是什么人?"
"女子自己招认,是顾昭仪娘娘宫中的贴身侍女,因触怒了顾昭仪娘娘,所以才..."
"胡闹!朕的宫里还有没点王法!乱动死刑,草菅人命,她们还真是拿刑罚当儿戏!"
"给朕问清楚,这侍女究竟因何受罚!"
"启禀皇上,卑职已经询问过事因,具那侍女招认,她是因为看见顾昭仪娘娘宫中有一人影闪过,所以才着急进了寝殿,而后便被顾昭仪娘娘已不懂规矩为名,勒令杖毙。只是不想她命大,竟还剩了一口气,所以才拼了命的呼救。"
"人?什么人?"皇上的面色因为禁军侍卫的话而越发难看起来。说小了,宁贵妃是在宫中安放眼线,说大了若是男子,就是触犯大忌。
前者若解释的清楚也就罢了,但后者,却是绝不容恕的!
"侍女说她没有看清,只是从身形上看好像很是娇小。还有就是顾昭仪娘娘再她出门回来后,手中好像多了个什么盒子。"
皇上本就因一众事情烦心至极,此时又出现这种情况,皇上更是怒火中烧。
"朕倒要看看,这后宫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皇上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子,径直朝外走去。侍卫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李总管紧跟着命道:"带上那个侍女,随皇上同行,切记不要让那侍女出任何差池,就是有一口气,也得吊到顾昭仪跟前再说。明白吗?"
"是,谢李总管提点,卑职这就去办。"
皇上一路怒色难掩,李总管跟在身侧也只能不住的说道:"皇上,天黑路滑,脚步慢些才好。"
"慢?宫里宫外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个容得了朕慢一步。"
皇上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李总管又岂会听不出来。
只能将到了嘴边准备宽慰皇上的话又悉数都吞了下去。只静静跟着皇上身侧疾步朝宁贵妃宫里走去。
顾昭仪之前虽然被皇上贬了嫔位,但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身后又有萧忆安与顾国公府在,总不能做的太绝,也就未曾给她调换寝殿。再说她所犯之错也不像宁贵妃那般。
如今皇上已是近月余没有来过此地,却不想今夜前往竟是为了抓脏对峙。
皇上临近殿门前,面色依旧难看的厉害。
如若当真如那侍女所言,顾昭仪连夜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人,那也就是说,今夜无论如何,皇上与顾昭仪间的情面都是彻底撕开了...
守夜的宫人突然见皇上现身,吓得连忙迎了出来端跪在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只大步朝顾昭仪寝殿而去。守夜的宫人原本以为皇上是来临幸顾昭仪的,但见皇上那阴沉的面色,却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时间他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就在他想要起身前去内殿通报时,李总管突然命人将他押在了原地。
"老实在这里待着,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用做,听清楚了吗?"
李总管这话是对那人说的,也是对身后侍卫说的。
当李总管话音落地,他人便也追随皇上走进内殿而去。
至于顾昭仪的寝殿,他自然是不好再跟进去的。
只一齐将守夜的侍女留下端站在了门口,容皇上一人进门...
外面稀稀拉拉的走动声响令顾昭仪也睡得并不安宁。只见她素手轻抚眼眶,言语间略带温怒之色的问道:"怎么回事?是何人在外作响?"
皇上对于顾昭仪的问话并未回答,也并未做声,只继续朝顾昭仪那里走着。
隐约间,顾昭仪只觉得有人影靠近,当即一惊人便弹坐了起来,只是当她睁开双眸才见皇上赫然站立跟前。
"皇...皇上...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
顾昭仪一面张皇,一面长舒了一口气。
"以为什么?以为是有人来找你索命的?"皇上此时的话语很是冰冷,顾昭仪听了,当即退去迷蒙的睡意,心下只飞速盘算着皇上的来意。
"臣妾不知道皇上再说什么。皇上近来政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臣妾这里了。时候不早了,臣妾侍奉皇上歇息吧。"顾昭仪说话间人便起身站在了地上,只为准备伸手为皇上更衣。
只是她的手还为曾触及皇上的衣襟,皇上就冷声斥道:"你以为朕来此,是为了就寝的不成?"
如若说方才顾昭仪还在想不通皇上为何突然前来,那么此时当她会想到皇上那句有人来找她索命,便是有了几分思绪。只怕是这宫里的下人做事没有处理干净,引了皇上猜忌才是。
顾昭仪一想到不久前刚被她勒令杖毙的侍女,只故作面色犹疑的抬眸望了皇上一眼,才细声说道:"皇上莫不是因为臣妾杖毙了的那个宫女而来兴师问罪的?"
顾昭仪这一句兴师问罪,倒是说的好像是皇上故意找事一般,实在是四两拨千斤的很。
"既然你已经猜到朕为何而来,可是应该给朕一个说法?"
"臣妾虽然被皇上贬了位份,但管教自己宫里下人的权利总归还是有的。臣妾不知过是杖毙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侍女,不知皇上为何如此迁怒于臣妾?莫不是那侍女曾是皇上相中的人选?"
顾昭仪在这后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载,与宁贵妃以及各宫妃嫔更是交手无数。即便皇上盛怒之时,她也不至于被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她也只能逞逞嘴皮功夫,先探探皇上的口风再行打算。
顾昭仪了解皇上,一如皇上了解顾昭仪一般。
从前的她贤良淑德,从不参与后宫之事,更不插手朝政,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也学会了这些阴诡手段,她的这种试探,皇上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今夜皇上既然选择来此,就没有给她留有余地的打算。
"那宫女向朕揭发你有违宫规,你倒是有何可说?"
"臣妾愚钝,不知是何宫规?"顾昭仪的话音骤然拔高了几度,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顾昭仪先是满面震惊,而后又转为点点自嘲之态的看向皇上,那眼神好似是在质问,皇上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顾昭仪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里的情绪,皇上却都看在眼里。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皇上与顾昭仪两两相对,却是谁都无言。
过了半晌,顾昭仪终是先一步开口问道:"皇上当真信了那贱婢所言?是来质问臣妾的?"
顾昭仪虽然没有将话说成那么难听,但也是这个意思。
皇上听罢只眼皮微抬的看了古扎伊一眼,而后回道:"朕只想知道,你今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来人又给了你什么东西?"
皇上前面的话,顾昭仪倒是不怕,但最后一句给了什么东西,却是听得宁贵妃一惊。
她果然还是看到了她手里的盒子,看来当时让杖毙她就是个失误,就该直接将人灭口便是,也不会引出这么多的罗乱。
顾昭仪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心下不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就在顾昭仪想要开口辩解时,皇上只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道:"朕今夜只会给你这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好自为之!"
皇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如若顾昭仪有半句虚言,怕是当真要栽在了这里。
"皇上,臣妾今夜的确是见了一个人,但她只不过是个寻常宫女而已。她来臣妾这里只是向臣妾通报郡主殿下之事...臣妾知道臣妾不该在郡主身边安放自己的眼线,但臣妾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的...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还求皇上能给臣妾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顾昭仪跪在皇上的脚边,只满是哭腔的诉说着,好似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顾昭仪无疑是老谋深算的,她懂得弃车保帅,也知道此时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她主动承认自己在萧思旻身边安放了眼线,无疑是想撇干净自己的行为。
从而又能将夜里见了神秘人的事情解释的合情合理。
毕竟萧思旻出事的始末,只有极个别人才知晓,就算外面传的风风雨雨,但却不尽得对。
皇上怒目看向哭着的顾昭仪,只冷声质问道:"在郡主身边安放眼线,你倒是干的一手好事。你倒是说说,朕身边,是不是也都有你安放的眼线!"
"臣妾知道皇上素来不喜欢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但臣妾也是迫于无奈,出于自保啊。"
"迫于无奈,这么说倒是朕逼着你这么做的了?"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如此曲解臣妾的本意。臣妾在这宫中几十载,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害人的事情。只是深宫之中,如若不能做到八面玲珑,世事洞察,又如何能立的下足呢...臣妾知道这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臣妾不妄求皇上原谅,只请皇上责罚臣妾以儆效尤,但不要祸连安儿。"
顾昭仪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让皇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又说不求原谅,这话无论好坏倒是都让她给沾上。
就是皇上也难以在她这话中挑出什么错来。
"既然你已经承认在郡主身边安放了眼线,那朕问你,那眼线给你送来的东西又是何物?"
顾昭仪知道此事已经期满不住,如若让皇上亲自动手查搜出来,她更是难以说的清楚,倒不如将计就计,把一切都招认不讳。
"臣妾不敢隐瞒皇上,这就去将那东西给皇上呈上来。"顾昭仪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机会倒打宁贵妃一耙倒也没了顾忌。
只见她当即去到之前藏着盒子的暗格中将东西取了出来。
皇上看着那暗格倒也不以为然,这宫中各殿都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暗格甚至密室的,为的就是存放些贵重或者机密的东西。
看着顾昭仪拿着那锦盒走来,皇上也不住猜测着其中到底装着什么...
就在宁贵妃将盒子打开的瞬间,皇上的双眸瞬间微眯,只迸发出无尽寒光。
顾昭仪见皇上如此神色,只当即明白自己是压对了宝,便连声回道:"这东西是那宫女冒死偷出来的,说是觉得事有蹊跷,特送与臣妾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