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这里还有多少我们王城的人?"
"少帅,五万铁甲军已经全军覆灭,此时城内只剩下不足二十的铁甲军贴身近卫。"
"祁南,铁甲军战死的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苏嫣然即为国师之女,铁甲大军之主,就断不会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不光是他们,就是它们,我也不会放弃!"苏嫣然想过无数种战争带来的惨果,但却从未想过是今天这番模样...
驻城军的自私自利,幕后主使的心狠手辣,江城城主的趋炎附势,所有的一切都令苏嫣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厌憎。
苏嫣然厌憎他们仅因所谓的政治斗争就要无数人为之流血牺牲,更厌憎他们私下里草菅人命为祸铁甲战马的卑劣行为...
如果不是他们有心让铁甲军成为引子,整整五万铁甲军不可能仅在一日光景就全军覆没,甚至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他们利欲熏心,就不会给战马暗投喂毒草,使它们沦为杀人的工具,而后亦无善终。
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对战,明明不会有如此惨烈的牺牲...为什么?
为什么连身为江城城主的姑丈都要参与到这桩肮脏的利欲中来?难道身为城主不该时刻已江城子民以及的安危为己任吗?
苏嫣然从未像此时这般冷静沉着过...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原来所谓的成长竟是要付出这般大的代价才能换来...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她宁可不要...
一切都回到从前可好?铁甲军依旧健硕,战马成群依旧欢愉,王城仍旧是那个充满了热血与野性的纯粹之所...
"少帅,这里的驻城军各个心怀鬼胎,我们还是回到王城再重新计议吧。"祁南虽然满腔愤恨无处排泄,但他的职责却是护苏嫣然一生周全,如若方才苏嫣然没有出现,那他一定会让驻城军对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但是现在不同,苏嫣然回来了...有她在这里,他就不能莽撞更不能冲动。否则一旦动起手来就不是单纯的泄私愤那么简单了...
如若有心之人当真给她安个兴兵造反的罪名,那才是他最大的过错。
"祁南,我说过,我不会放任它们不管。"苏嫣然此时整颗心都通透的很,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此时这般清醒。她清楚的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清楚的知道,她一旦动手,将会给这场战争带来怎样的变化...
但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不单单是苏嫣然,更是大渝未来的国师。从她接手帅印的那一刹那,她就要为这一切负责。
"可是,少帅..."
"祁南,我苏家的祖训不用我来提醒你,对吧?"
苏嫣然的目光清透而有力,好似有一眼就能望穿人心的力量。
祁南虽然忧心苏嫣然的作为会给她自己招致霍乱,但他也明白,她作为未来国师肩负的职责与使命...
"是..."祁南的声音沉重而浑厚,话音里还带着浓浓的无奈之情。
无论是大块头的铁甲军还是桀骜难驯的铁甲战马,他们无疑都是九州大陆上特殊的存在,亦或者说是本不该有的存在...
就是因为有了他们,所以大渝国师的职责才更加重要,身为国师绝非是臣服皇权那般简单,而是誓死守护王城的百年基业为首任...决不允许任何有关王城的机密泄露一分一毫。
因为它关乎的不单单是万千生命的存活,更是关乎大渝种族的命脉...
"祁南,命人去准备催吐药,越多越好。趁着铁甲战马身上的药效还没全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暂时压下它们体内还魄草的药性。"
"是,我这就去办。只是少帅不宜留在此处,还是我令派他人过来看管的好...它们万一战马性大发,少帅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安全。"
"无碍,我有断魂萧在手,它们不敢拿我怎样,你先按我说的去办就是。"苏嫣然手中的断魂萧从她进入校场开始就隐隐闪现着微光,那光亮是烛火照耀下的闪闪金光,微微攒动,看着如同水波兴起一般,很是好看。
原本距离牢门最近的躁动着的群马也都因苏嫣然的出现略有缓解,只是双目的红光依旧闪现,此时全都死死盯着牢门方向。
祁南看着苏嫣然那清瘦的身影,终是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才肯转身离去...只是他却不曾想,他这一走,竟会令他抱憾终生...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花溪草已经带领轻骑成功翻越城墙,四散着潜入了城中。当花溪草看到不远处如山一般高大雄伟的铁甲兵时,她的目光都跟着微沉下来...
难道城里还有铁甲军?
不得不说大渝铁甲军的名字绝对是货真价实,并非虚名...先不说他们那变异了的身高与块头,就拿他们的体力与精力来说,就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如若不是千机药一直操持苏北军练就了抑制铁甲军的阵形,又配上了霹雳炮攻击,只怕就凭这五万铁甲军也能将这城门守上个三五日光景。绝非一朝一夕就能被攻破下来的。
花溪草亲自带了一队十人的轻骑,一路沿着城墙根朝地牢方向探去。自从她确定了那马群食用了还魄草开始,她就隐隐觉得这南城城门内藏着更大的玄机...
此时她亲自带人摸了进来,为的就是将其一举破获。
当花溪草绕过驻城军的守卫,一路来至地牢入口处时,突然见几个铁甲军与镇守地牢的侍卫打了起来...
待她屏息凝神一听,才知原是驻城军竟禁了他们的足,不准其擅自出入。而铁甲军则是要奉命去寻什么东西...一时间打斗声嘈杂,花溪草倒也没听的清楚。
趁着两方交战之际,花溪草一个手势便命轻骑跟上,小心潜入地牢中去。
就在花溪草的身影躲至地牢门庭之时,只听外面铁甲军一声怒斥:"老子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拦!"说话间就听外面一阵刀剑对弈声响,花溪草借着门缝朝外瞄去,只见那铁甲军将手里的人如同小鸡一般提起,径直就朝重驻城军攻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那人在空中飞身旋转两圈,才直直甩在众人身上,不难看出那铁甲兵的力量有多大...
简单扫了一眼,确定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边,花溪草便也放心的朝地牢深处继续探去。
只是她才没走几步,便觉身侧投来道道凶光...
花溪草简单做了几个手势,原本隐在暗处的轻骑就分散着朝地牢四周散去。不过片刻功夫,就听最地牢最深处发出声声打斗之响。
"怎么回事?"花溪草张了张嘴,以唇语向前方问了一句。
不多时便见前面轻骑回传一个无碍的讯号,当花溪草走至地牢深处时,她才发现,这里竟真的关了数以万计的...
花溪草看着以铁壁所隔绝的战马笼,眉头当即蹙成了川字型...
只见那只有出口处留了一块半圆拱形的铁网牢门边上堆满了无数黑灰色毛茸茸的老鼠,只是这老鼠的眸光皆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幽亮。那是一种看见食物的势在必得,也是一种看到猎物的暴虐沸腾...
总之此时的老鼠都如同成精了一般的死死盯着花溪草一行人的方向,大有扑上去将人就地拆骨入腹的架势。
方才轻骑所发出的打斗声,就是因为这牢笼处留有一人负责看守,在被轻骑击杀的时候他一心要打开战马笼大门,才引发的声响...
如此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鼠类,花溪草根本不敢想象它们一旦被放出去,将会给将士们带来怎样的折磨。蚂蚁多了也是能咬死人的...
"放火,一个不留。"花溪草的眸光紧跟着又扫了一眼周遭几个牢笼,里面皆是蝗虫,蜈蚣,毒蝎一类的昆虫毒物,虽然个体不大,但数量却都是惊人的多。
轻骑想来也未曾想这地牢竟会是如此情形,一个个的面色也是异常沉重...
就在轻骑忙于准备材料之时,苏嫣然所在的校场却是发生了意外。
祁南出了牢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校场中的战马就开始异常的躁动不安,战马那边更是接连不断的撞击着铁柱,不过数十下之后,那牢门的玄铁就被撞的弯曲下来,再有几下,必然断裂...
苏嫣然手中的断魂萧猛然抽向关押战马的牢笼,只见那断魂萧所到之处,皆是带起一阵金光,同时伴着清脆的声响...那是一种有别于风力的回响而是好似能够谱写旋律一般的神奇音调...
一连数十道金光挥散,校场中的战马总算是退缩几步,不敢再贸然上前,但它们眼底的红光却是愈发猩红起来。
如若放在往日,莫要说是动用断魂萧,就是苏嫣然亲自站在这里,它们便不敢有所造次...
但此时却完全要靠着断魂萧的属性才能将它们面前压制下来,就连苏嫣然都不禁后怕。它们一旦冲出校场将会作出什么事来...
越来越不安的铁甲战马,各个都如同丧尸一般的死死盯着苏嫣然所在的方向。
它们的眸光全都猩红的闪耀着嗜血的光芒。
嘭的一声骤响,方才被苏嫣然压制住的马又开始朝那栏杆狠狠撞去,只是这一次,整脸都跟着狰狞万分...
一萧起,一萧落。苏嫣然手起身落间,一连朝那发狂的战马打了数下,都没能将其遏制下来。反而有越挫越勇之态...
苏嫣然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若真让它冲破这校场,里面几百战马都将蜂拥而出,倒时不光驻城兵遭殃,就连这校场怕是都要被毁掉。
如若整个校场的铁甲战马军都在这种异常的状态下倾巢而出,不用说大周的苏北军无法抵挡,就是大渝自己也终会遭其反噬...整个边陲重镇都将毁于战马蹄下。
"祁南,时间不多了..."苏嫣然一面甩着断魂萧勉强压制战马的动作,一面心下不住念着祁南的名字,**他能赶紧赶来,也好给那牢笼重新加固一番。
而且以当下的情况来看,若是再不给它们将药灌下去,只怕那还魄草的药效将完全发作,再无抑制之法...
此时距离花溪草与孟寒约定的半个时辰,只剩下不足一刻光景。潜入城关的轻骑早已按照计划占领了城关各处要地,成功伪装成驻城军的模样。
当下只剩地牢那边最为棘手。若想放火,首先要有足够的易燃品才行。但恰恰这里即没有火油也没有干柴,有的只是些铺在地上隔凉用的草垫与干草...若想打量聚集,只能挨个牢笼中收纳才行。
轻骑正紧锣密鼓的备着干草,花溪草也一刻不得闲的观察着地牢的构造。待火势兴起,他们要趁机将驻城军的兵力吸引过来才能给其他人留有打开城门的机会。
时间已经迫在眉睫,所有人的动作都越发加快...
就在花溪草下命点火的瞬间,却听不知从哪里传来声声野战马的咆哮怒吼之声。
花溪草丝毫不敢耽搁,当即命轻骑将火引燃。
地牢里,虫鼠毒蝎因被火烧而发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与嗡鸣,数十万计的生命在那熊熊烈火中挣扎着,鸣叫着...那声音的惨烈程度丝毫不逊于任何一场战争所留下的凄凉。
不多时,空气中已经充斥起焦化刺鼻的气味,足以令人生生作呕...
"撤。"花溪草见火势已经不受控制的疯狂蔓延,当机立断的带着轻骑朝来时的路返还。
只是还不待他们潜出地牢,便听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由远及近...
"开城门!快开城门!"
开城门?花溪草被地牢外面慌乱的声音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花溪草根本顾不上多作思考,只能命轻骑先按原定计划执行。
"地牢失火了!"轻骑早已换好地牢看守之人的服装,此时趁着夜色深沉,他一股脑的开门冲进人群,完全没有任何人去注意他的脸面...
只是他冲出地牢的瞬间,却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怎么会这样?
轻骑根本来不及反应,战马就已经扑了上来...
躲在暗处的花溪草等人,几乎是在地牢大门打开的瞬间,就被外面无尽的野战马所吸引住全部的目光...
体形硕大的金甲战马,各个身姿迅猛的如同矫健的猎豹一般,比之前的铁甲战马还要健硕两三圈模样...几乎整个城关里到处都是横行的战马,与横尸遍地的残尸断肢。
咆哮声,嘶叫声,声声入耳。
漫天的血腥之气将所有一切都掩盖下来,就连空气好似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此时根本没有人关注地牢是否失火,也没有人关注花溪草他们一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所有人的心思全都被发狂的战马所牵制着,毫无招架之力。
"开城门!快开城门!"慌乱之中,一个驻城军首领模样的人连连朝城关处的驻军发号着施令。
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拦住他!城门绝对不能开!"
眼看着约定的破城时间就要到了,但却不曾想,这里除了地牢中关着的虫鼠毒蝎竟然还有如此数量惊人的金甲战马存在...
轻骑在收到花溪草指令的瞬间,当即倾身朝那驻城军首领处挥剑而去!
花溪草见此,只继而命道:"轻骑听令!死守城门,决不可放出一人一战马!"
"是!"轻骑一面抵挡着战马的攻击,一面飞速朝城关处掠去。之前为了压制马群的攻击,花溪草已经将所有信号烟都收缴上去,现在想要传令,也只能是轻骑亲自走一遭才行。
驻城军的战力本就薄弱,此时面对战马惨烈的攻击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几乎只是机械的逃退着,逃不过的,便就成了它们蹄下的亡魂,残肢断臂...
脚踏在地上,好似还能感受的到那血液的温热,剑起剑落,战马退了又上,夜色之中,整个城关都被蒙上了一层猩红的色彩...还带着新鲜的气味...
就这么打斗着,厮杀着,连花溪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双眼都已经被血色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手中的剑除了凌空挥舞,更多的反而成了支撑她身体的力量。
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战马的攻势却不减反增,明显比之前更加亢奋异常...
放眼望去城关处聚集的驻城军也越来越多...不用说,他们自然是为了打开城门将铁甲战马军引出城外...
三千轻骑...花溪草不知道他们到底能撑住多久,但是她知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这城门就绝不能开。
金甲战马再一次朝花溪草的身上猛扑过来,只见它左右开工的马蹄带起阵阵阴风,径直朝花溪草面上呼啸而来。
花溪草略微栽着的身子只能借着手中的剑而稍有缓解,虽然勉强躲过了战马的马蹄,但却还是被步步逼向了一处死角...就连挥剑都受控制起来。
一天一夜,花溪草早已透支掉的体力完全不够她再作任何反击,只剩下意识的躲避还在支控着身体而已...
"斯斯..."几声怒吼,战马已经因为一连串的失利而变得暴躁起来,此时只见它完全不管不顾的朝墙角扑了上去,一张血盆大口更是直逼花溪草的脖颈而去。
就在花溪草失力瘫坐的瞬间,一道金光突然在她眼前闪现...
"九公子!"苏嫣然几近沙哑的声音萦绕在花溪草耳畔,战马也被那断魂萧抽的皮开肉绽,瞬间连退数步,不敢轻易上前。
"我们又见面了..."花溪草虽然体力不支,但她的神思却是没有半分耽搁。
看着苏嫣然此时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与她急切的神色,花溪草更是不难猜出这王城的铁甲战马军怕是被别人动了手脚,而她却不自知罢了...
"我先扶你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苏嫣然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更何况她俩此时还都是一身戎装,两国也在兵戈相向...
"方才你救了我,就当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花溪草借着苏嫣然的搀扶,终是重新站起身来,但她却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然与苏嫣然共处。
轻骑还在等她,苏北军还在等她,甚至千机药也还在等她...她要做的,就是守住这城门,绝不放出一人一战马...
"对不起。"苏嫣然的手瞬间僵在原地,头也跟着沉沉的埋了下来。
如若花溪草此时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苏嫣然的右手正已一种奇怪的姿势微垂,甚至鲜血也正顺着肘弯划过她的指间,滴滴落下...砸在地上落成多多莲花...
只可惜此时花溪草只一心想着登上城楼,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边之人的细微变化。
苏嫣然眼看着他那虚弱的步伐,一步步朝城门处挪着,就连身侧不时有战马朝他扑去,他也只是扬剑挥上一圈勉强将其逼退,却已伤不到它们分毫的模样,只觉心底蓦然一痛...
"你救过我两次,现在,换我送你过去,从此我们便两不相欠..."苏嫣然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花溪草听。总之她的话音刚落,人便快步追至花溪草身侧...
原本朝着花溪草方向蠢蠢欲动的战马们,几乎是在苏嫣然过来的瞬间就都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也不知它们是对她手中的断魂萧所为惧还是对她本身就有所畏惧...
总之有了她在身侧,花溪草倒是不用再疲于斗战马,不知不觉间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驻城军围在城门口处,轻骑的身影几乎完全被人海淹没。花溪草仅凭着最后的一丝气力与执念,一步步朝城楼走去,她此时唯有一个念头:她与孟寒约定的时间已过多时,怕是再晚,大军就要攻进来了...
"九公子,它们原本不是这样子的,是我没能拦住它们...对不起..."苏嫣然一直机械的跟在花溪草身后,她的声音哑哑的,早已不复往日清软音色。
此时加之她的心绪不稳,说起话来更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娃娃...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它们会变成这样...它们..."苏嫣然的话断断续续的说着,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想跟他说些什么。总之她就是觉得如果不解释些什么,他们之间恐怕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花溪草一直紧咬着舌根以维持着头脑的清明,当她听闻苏嫣然在身后的碎碎念时,心下终究是软了几分。
只见她趁着站定缓口气的功夫,强压下满口血腥之气淡漠的回道:"与你无关就不必道歉。况且,谁都未曾...怪过你..."
花溪草一句话未曾说完,只觉眼前蓦然一黑,扶着墙壁的手都跟着暗自用力几分,指节也跟着泛白起来,然而即便是她如此强撑着,也终敌不过四肢越发瘫软的现状...
眼看着她就要瘫倒下去,好在苏嫣然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整个人都撑在她的臂弯之下将她称了起来。
"你在坚持一下,只要再过两个半时辰,它们身上的药效就会结束的。"苏嫣然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她如何也未曾想到,她们那日一别,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而他那宽厚而又温暖的臂膀,竟然也会如此虚弱倒需她支撑的一面。
"九公子,你一定要挺住...你手下的兵还在坚持啊...城门一旦打开,战马遇人只会越发凶勇残暴的。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坚持到它们药效过了,再攻城不迟...九公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九公子..."苏嫣然一双雾蒙蒙的水眸紧紧盯着花溪草那紧闭的眼睛,扶着她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此时花溪草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身上偶有裸露出的肌肤也都凝着血迹已经结痂。从她那越发虚弱的呼吸来看,苏嫣然实在是怕他受了什么重伤而不自知。
"九公子...你醒醒,我带你去疗伤,九公子..."苏嫣然一遍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生怕他就这么眼睛一闭不争...
而此时的花溪草却已经真真正正的到了体能的极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迷惘混沌之中。
呼吸间,她只觉身子犹有千斤之中,四肢也跟灌了钳一般的下坠着。整个人都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噬着,甚至是将她朝低下狠狠的拉拽着...
恍恍惚惚中,千机药的身影显现,虽然只是一个朦胧的背影,但花溪草还是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她身后的力量而追上他去...
混沌中,花溪草的意识不断挣扎着,最后只剩一片苍茫。
"九公子,九公子!"花溪草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整个人的重量都完全压在了苏嫣然那瘦小的肩膀上,她拼劲全力也不过是将将能把他支撑起来而已,但却再也动不了一步...
苏嫣然扫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此时她俩正出于东城门南侧的阶梯之上,这边乃是通往大渝内城的大门,而顺着城墙与烽火台一路走去,便能到达轻骑死守着不开的北门,那里正是抵御大周苏北军的最后一道屏障。而花溪草之所以费了这么大气力走到这里,为的自然就是去向孟寒发出信号,只可惜...
"九公子,你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九公子,我会一直陪你说话的...你听我说好不好...如果你睡了,你的手下怎么办?城外的大周大军怎么办?九公子,你醒醒,你相信我好不好...千机药在大渝的,你既然是他的手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九公子,你坚持住,我会给你疗伤的,然后送你去见千机药,好不好...九公子..."苏嫣然几乎是与花溪草一起瘫坐在地,此时她左手还攥着断魂萧,右手以一种几近扭曲的姿势搭在花溪草身上。
而花溪草则是完全躺倒在了她的怀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如若不是她鼻息间还有着虚弱的呼吸,整个人看着都与死人无异。
自从校场中战马不受压制的冲出铁牢之后,苏嫣然就一人挡在了那里强压着一切,然而就算有断魂萧的助力,她也只勉强抵挡了不足一炷香的光景,就再也拦不住...
此时的她虽是没落下什么严重内伤,但她频繁挥舞断魂萧的右臂却是已经骨节错位的严重,当下再被花溪草这么一冲撞,更是痛的她满额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
就在苏嫣然费尽心思想要抽身出来给花溪草查看伤势之时,只听城门外一阵马蹄声咆哮而至...
待她定睛看去,瞬间心下一惊...不是大渝人...
苏嫣然看着来人不过数十,但却各个身着夜行服,并非大渝人士,当即心底就打起鼓来。放眼整个大渝,此时能够在内城走动的异国之人,唯有千机药一派。那是不是把九公子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苏嫣然此时满脑子都是要九公子平安无事,至于什么战争也好,政治也罢,都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九公子,你坚持住,你的同伴来了。他们一定会救你的..."苏嫣然一直不放弃的跟花溪草说着话,生怕他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她碎碎念个不停时,城外的马蹄声果然停止,然后就见数道身影凌空飞跃,不多时便齐齐落在城墙处...
显然来人对这里竟倒着两个人的情况也是出乎所料,刚一凝神便直朝她们而来。
"我是大渝国师之女苏嫣然,千机药在哪?"几乎是在黑衣人即将出手的瞬间,苏嫣然沉声报上家门,转目一双红的渗人的眼睛就死死盯着来人的剑尖,丝毫不见惧意。
影卫听闻苏嫣然的话皆是身形一顿...大渝国师之女,苏嫣然?
"找本王?"不知何时,影卫身后已经出现了一道极具压迫性的身影,单是一开口,就有足以冰封三尺的寒澈扑面而来,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苏嫣然也被他这冷肃的神色所喝住...
"他救过我的命,现在把人还给你,就当我与他两清了。"苏嫣然尽量用一种极为平淡的与其将情况简单交代出来,但却只有她自己心底清楚,她现在是有多么不安...
只是当下的情形,她却完全不敢表现出对九公子的太过在意罢了...她怕千机药宁可错杀绝不错放...她不敢赌...
"还给他?"千机药不动声色的扫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却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影卫见此情景,自然率先一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九公子这张苍白的面孔上,却是无一人知晓他到底是谁?如果只是苏北军中名不见经传的士兵,,那他孤身一人又是怎么混入城中来的?如若不是...那他又是何来历?
寂静之中,所有人都眼观鼻,口观心,没有一个人先去打破这份沉寂。
直到苏嫣然不放心的再次出言道:"既然人已经交到你手中,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现在我苏嫣然既已落入你千机药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千机药的目光深邃而又幽远,单凭苏嫣然这点试探之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至于对那陌生男子,他倒是提起几分兴趣...
"送他医治。"
"是。"影卫应了一声,当即将人抗在肩上准备带至一旁处理伤势,但他这一动作,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虽是看似健壮,但实则却是轻飘飘的很...若说体量怕是也就一个寻常小少年的重量...
大敌当前,影卫也来不及多做疑虑,只将人先行带走再说。
而苏嫣然的目光则是悄悄跟随影卫的动作而动作着...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千机药将苏嫣然从始至终的表现悉数看在眼里,对那神秘男子的身份更是好奇了三分。
只是他此时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无心多管其他...
"带她下去。"
千机药只对影卫吩咐了一声,影卫便当即会意,一记手刀劈在苏嫣然脖颈间就将人打横抱走。至于将人带去哪里...怕是就只有他们清楚了。
处理好这里的突发状况,千机药一行几人已经完全融入夜色之中,游走于城墙之上...
当他们出现在北门之时,就见城墙内外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
城墙之外,苏北军正摆起攻城矩阵,大有破城而入之姿;但一门之隔的城内...却是遥见大渝驻城军正与满地横窜的战马厮打一片,更有甚者,城门下还有一队百余人的轻骑死守着城门...
这是怎么回事?
千机药定睛看向城内,只见驻城军的尸体早已横尸满地...成千上万的野战马全是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着,一点都没有大渝铁甲战马军该有的样子。
整个场面除了混乱便是惨烈...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儿异常刺鼻,完全比人间炼狱有过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