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乱了木羽的头发，枯木微笑着离开了。他再也不能在生气的时候给木羽后脑勺一巴掌，再也不会被木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再也不能看着木羽和小帅两个活宝没心没肺地活蹦乱跳了。

“我不该让你独自离开的，我应该亲自送你回去的。”木羽心在抽搐着。

虽然即便他亲自护送枯木回丹鼎派也无济于事，他照样打不过天不待，但是他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因为如果他和枯木一起回去的话，天不待会直接找他，而不是找枯木。

但实际上，无论天不待会不会对枯木下手，三重宫的人都不允许枯木活下去。天不待利用三重宫定下的规则杀掉枯木来报复木羽，三重宫又何尝不是利用天不待来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杀枯木？

木羽什么都做不了，他是那般弱小，连天不待都打不过，又如何去对抗三重宫？

不知什么时候，雨滴落了下来，洒在木羽身上。木羽埋着头，雨水混着泪水，在他身上流淌着，他抱着枯木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枯木就像一个父亲一样一直指引着木羽，木羽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天天和自己的父亲顶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奇妙，那种感情用任何字眼来表达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声轻微的龙吟，龙藤的身体从木羽的手臂中钻了出来。枯木离开的时候，把龙藤给了木羽，他知道如果真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单靠龙藤也没用。

龙藤的身体变得无比巨大，盘旋着身子，将木羽和枯木护在下面，不让雨水打到他们两个。

“枯木老爹。”

这一个称呼来得太晚，连木羽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把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当成自己父亲看待。如果在第一次见到枯木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这个结巴脾气古怪的老头将来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肯定大声嘲笑那个人胡说八道！

可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意料，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他想起了自己和枯木的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时间如同倒流了一般，那个时候，木羽稀里糊涂地踏入了枯木山谷，把枯木的住所给打劫了，结果被枯木给抓了回来。

那是木羽第一次见到枯木老爹，当时枯木老爹还是一个结巴古怪的暴躁老头。

——

“结巴老爷子，是你啊！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被枯木长青抓来的吗？走走走，我带你一起出去。”

小帅扯了一下木羽的衣服，小声地说道：“这位结巴老爷子就是枯木长青。”

“啥？”木羽瞪大了眼睛，有些局促不安地笑了笑，“这么巧啊！那个，那个今天天气好晴朗……”

枯木长青哼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们、上次、偷、我的、东西。你们、要付、出代、价。”

枯木每说两个字停顿一下，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等木羽理解过来，感觉都过了好几百年了。

“老爷子，您说话能不能干脆利落一点啊？一顿一顿的，听得我好难受啊！”木羽打了一个呵欠，又掏了一下耳朵，“我把上次拿的东西都还给你好了吧？这样我们可以走了吧？”

“不能。”枯木说道。

“那你想怎样啊？”木羽挠了挠头，又回到这个压抑的地方，让他很不适应。

“师父。”枯木忽然嘴里蹦出两个字。

“我不是你师父。”木羽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摇了摇手，“您这么厉害，我可不能当你师父。”

“我是。你是、徒弟。”枯木恼火地说道，他现在想要用简洁的话来说明，但是显然不太成功。

“徒弟，你想当我徒弟？哎呀，我不收徒的啦！”木羽嘿嘿一笑。

“我要收你做徒弟，我要当你师父，明白？你要是再戏弄我，我就把你吊起来！”枯木忽然很顺利地把话说完了。

“咦？你又不结巴了？你的结巴是装的吗？早点说这么顺畅不就好了，不然听着我也是累。”木羽耸了耸肩。

枯木有些恼怒地看着木羽，木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拿枯木的结巴说事。

“你-你-你现在--在是我-我的徒弟了。”枯木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

“咦？你怎么又结巴了？你一会儿结巴一会儿不结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木羽奇怪地问道。

“滚犊子！再拿老子的结巴说事，老子就废了你！”枯木眯起眼睛，

——

因为结巴的事情，枯木性格很孤僻，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结巴的修真者交流，而木羽总是拿枯木结巴的事情开玩笑。枯木一生气就会把话说得很顺畅，但木羽也为自己的嘴快被枯木整治不少回。

枯木把一个山谷搞得乌烟瘴气就是为了找一个能够去二重天寻找冥草的人，把这个人当作自己的徒弟培养，去救一个他恨了一生的人。但是万万没想到，他找到的人竟然是自己恨了一生的人的徒弟。

他忍住一巴掌拍死木羽的冲动，因为他发现木羽拥有控木的能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木羽更适合修炼《毒经》了。

——

“把、《毒经》、背会。”枯木生硬地说道。

“背会了我就可以出去了吗？”

木羽接过那本厚厚的《毒经》，那可是有几百页啊！都是枯木炼制毒药的心得，真不知道枯木是有多闲才会写这么厚的一本书。修真者不代表每个人都过目不忘，这么多他得背到猴年马月才能记住。

“不能。”枯木简洁地说道。

“那我不背。”木羽把《毒经》递给枯木。

枯木没接，他只是看了一眼盘绕在桥上的龙藤，道：“不背，龙藤，炼药。”

“要不我们委屈一下大蚯蚓吧？”小帅说道。

木羽托着下巴，这个提议他当然不能接受，龙藤怎么说也和他共患难过，他不会过河拆桥。

“大老鼠，你怎么不去炼药！”龙藤朝小帅吼道。

“你比较大，炼的药比较多。”小帅说道。

木羽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每天熟读可以吗？”

“熟读、并、背诵。”枯木不容置疑地说道。

——

熟读并背诵，把木羽拉入了《毒经》的世界中，却也认识了许多神奇的毒药，让他明白了毒药其实就是丹药的另一种说法，也是从炼毒之中，木羽发现了枯木原来本性并不坏。

木羽从那个时候走进了枯木的生活，因为风浩尘的缘故，枯木一开始很不喜欢木羽，经常把木羽倒吊起来出气。但是因为常年炼毒的缘故，他全身积蓄了许多毒素，到了不得不散功的地步。

在情敌的徒弟面前散功，枯木宁愿选择去死！可是木羽那一声“师父”说服了枯木，他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会承认木羽这个仇人的徒弟。他在木羽面前散了功，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

孤僻的他以为木羽定然会开始羞辱自己，可是木羽没有这么做，一直在保护他。带着他去了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丹鼎派，把丹鼎派搞得鸡飞狗跳，最后不仅救了枯木一命，还治好了他的口吃症状。

这一切枯木都看在了心里，木羽在深不可测的丹鼎派里一直都保护着枯木，哪怕被所有人嘲笑，木羽也满不在乎。那个时候木羽虽然更多的为了自己的师父风浩尘，但他也从没忽略枯木的感受。

在丹鼎派，木羽才知道枯木的过去。原来丹鼎派还有一个为枯木默默等待了几十年的冷冰雪。枯木一直愧对冷冰雪，所以不敢面对冷冰雪。

但是枯木回去后却不小心偷看到了冷冰雪洗澡，还差点被冷冰雪所误伤。

——

“你们大的偷看我洗澡，小的要吃我的灵宠，做完这些事就想走吗？”冷冰雪手里抱着那只白色大兔子，兔子依偎在她怀里，不时地蹭一下。

木羽傻眼，敢情这只兔子是人家的，这真是倒霉到家了才会这么巧。冷冰雪其实刚才是在枯木在看那块石头的时候来到这里，这里平时都不准门下弟子来，所以她也没发现有谁在湖边，就自顾自地下水，没想到抬头一看却看到了枯木。

“这是个误会啊！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不知道它是你的，要是知道这兔子是前辈您的，我哪里敢这么做。老爷子，你们两个先叙叙旧，我就不当第三者了。”木羽觉得冷冰雪应该不会对枯木不利，不然他们早就被打成渣了。

“你…你…你个…”枯木脸色有点难看，木羽随口说第三者让他很难堪。

“你个臭小子。”木羽无奈地接口道。

“回…回…回…”

“回去找你算账。”木羽叹了一口气。

枯木满脸黑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他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办，木羽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

是的，和枯木待在一起那么久，枯木刚开口说两个字，木羽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木羽是那么了解枯木的话，好像一对心意相通的父子。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只是两人都没意识到而已。

木羽在二重天放出了妖王，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枯木被木羽连累，还差点死在了许子页手上。但是枯木那天晚上说的那一番话，木羽永远都不会忘记！

——

“就你这种人，给我徒弟提鞋都不配！我告诉你，木羽是我徒弟，他的天赋比你强上百倍，即便死在你这种龌蹉的人手上，你也一辈子都达不到木羽的高度！木羽是我一生的骄傲，你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

那是枯木第一次夸木羽，那是枯木的肺腑之言，他从来不曾夸奖过任何人，更不会夸奖风浩尘的徒弟。可是在那个关头，他的话显得那么骄傲自豪，有一个出色的徒弟，枯木已然死而无憾。

尽管枯木随后在木羽面前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但是木羽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枯木倔强要面子，所以他也再说什么，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

枯木一生都在为了救出苗语嫣，他知道自己与苗语嫣没有任何可能性，但是他不想看着苗语嫣永远被困在红尘门受苦。为了苗语嫣，他选择去救情敌。

枯木是个痴情的人，很傻，傻到忘记了有一个冷冰雪在等他。

终于，他那天鼓起了勇气，对冷冰雪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等木羽的事情解决了，如果你还愿意等我的话，我会跟着你。”

冷冰雪还在丹鼎派等着他回去，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