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骄阳似火,大地仿佛都要燃烧起来。田里的庄稼早已枯黄,地面都裂开了触目惊心的口子。几个月不曾下雨,旱灾让这个村庄的每个人都愁眉苦脸,井里也打不上来水,连温饱都成了一个问题。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蜷缩在屋檐下,院子里是唉声叹气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的嘴唇开裂可以看见血丝,昨天他们把最后一滴水也喝光了。
“唉,没有水这可让人怎么活啊!”女孩她爹摇头道,整个人有气无力。他考虑过搬家,可是没有找不到水,他们走到半路就会被渴死,连搬家都成了一种奢望。
“咳咳,水…水…”小女孩的母亲忽然晕倒在地上,她的声音微弱,已经严重脱水,气若游丝。
“娘!娘您没事吧!”小女孩惊慌地跑过去,扑在她娘怀里,小声地啜泣着。她爹把女人扶到了阴凉处,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干旱,村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小女孩的爹也没任何办法。
可是女孩却没有任何口渴的样子,她的嘴唇没有裂开,整个人水灵灵的,没有缺水的样子,与这里的炎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握着小拳头,她不忍心看着父母被旱灾折磨,她看着她娘的生机逐渐消逝,心里十分害怕,想要做点什么。忽然,小女孩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她站了起来,趁自己爹娘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去,跑过村头老树下唉声叹气的村民身边,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去管她。
小女孩飞快地朝田野的小树林里跑,她知道小树林里有一个干涸的泥塘,泥塘里虽然已经见底了,但是泥土还是潮湿的。村民们把泥塘能取的水都取出来了,剩下的只有湿润的淤泥,这个泥塘在阴凉处,所以淤泥暂时还不会干掉。
小女孩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躲过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很快便来到了泥塘边上。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后,便蹲在淤泥里,伸出小手轻轻地晃动着,一点点的水珠逐渐从淤泥中被她剥离了出来,浮在半空中。
她和水尤蒙魔族一样,能够控制水。
小女孩如释重负般露出一个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碗,把半空中的水珠收集到小碗里。她捧着小碗,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飞快地往回跑。
即便她跑得再快,碗里的水也纹丝不动,全部都十分老实地聚集在碗中,不会洒出来。
因为没有人,庄稼也死了,许多人都围在村头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女孩捧着碗水悄悄地溜过他们身边,她要把这水拿回去给她娘,所以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但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忽然冲了过来,看见了她手中小碗里的水,大喊起来:“快看,她找到水了!”
“什么?你找到水了?你在哪里找到水的?”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都落在了小女孩身上,盯着她手里的水,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许多村民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追问小女孩哪里有水,有些人甚至要去抢她手里的水。
小女孩脸上很恐慌,她嚅嗫道:“我的水是在树林里的泥潭里拿的。”
“你骗人,树林里的泥塘早就没水了,你是不是发现哪里还有水想要私藏起来?”
“你太自私了!”
“是啊,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找到水了要一起分享才是。”
村民们开始指责小女孩,逼问小女孩到底哪里有水。小女孩很害怕,她捧着碗想要挤开人群,可是背后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她被拌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哗啦!”
碗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碗里的水却浮在了半空中,没有洒落。小女孩松了一口气,空中的水就像一个面团一样,被她捧在双手,她抬起头,但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有人都惊骇不已地看着小女孩手中的那团水,有人已经惊惧地尖叫起来,但是许多人都退了开去,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会控制水!她是水尤蒙魔族!”
“难怪我们这里水都没有了,一定是她搞得鬼!”
“尤蒙魔族都该死!”
小女孩惊慌失措地缩成了一团,她才四岁,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村民们要这样呵斥她,唾骂她,她紧紧地护住自己手中的水,那是给她娘的救命水,她不能让这团水落在地上。
暴躁的村民把她抓了起来,粗暴地把她捆绑起来,嘴里喊着要消灭尤蒙,许多人朝她吐口水,把她当作了深恶痛绝的水尤蒙!
小女孩被人捆住了手脚,吊在了半空中,但是那团水却依旧浮在她面前,即便村民几次想要把那团水抢过来,可是都没成功,那团水被小女孩控制得紧紧地。很快她爹闻声赶来了,小女孩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把那团水控制着送到了她爹面前。
“爹,拿碗,用这水去救娘。”小女孩控制着那团水,口齿不清地说道。
他爹怔怔地看着看着那团水,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害怕地退后了几步,忽然喊道:“你个万恶的水尤蒙!把我家雪儿还给我!”
小女孩的爹抓住了那团水,令人奇怪的是,这团谁也抢不走的水在她爹手里却如同裹上了一层薄膜,竟是被她爹直接抓在了手中。但是她爹抓住这团水,却是狠狠地砸在了小女孩身上!
一团水,终于散开,溅湿了小女孩的全身。
四岁的小女孩完全不明白自己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呆呆地看着她爹,一些小男孩也开始用小石子砸她,她没法躲开,全身已经出现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她双手被绳子捆绑着被吊在了晒谷场上。
“杀了她!”
“对!杀了水尤蒙魔族!”
许多村民搬来了干燥的柴火,堆在了她身边,小女孩恐惧地大喊着,求她爹救她,可是她爹早就离开了。她心里很绝望,火焰瞬间燃烧起来,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火焰无法点燃她的身体,她只是不住地挣扎着,柴火烧尽了,她也没死。
村民更加害怕,确定她是水尤蒙魔族无疑,大家知道水尤蒙魔族是烧不死的,于是把她带到了山上去,挖了一个深坑,将她活埋了起来!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就因为显露了自己的控水能力,被村民当作了水尤蒙活埋了起来!
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她被埋在了干燥的泥土之中。
小女孩已经不能呼吸,但是她依然活着。老天似乎开眼了,乌云很快赶走了太阳,雨滴终于落了下来,浸湿了泥土,渗到了地下。水慢慢地包裹住她的身体,仿佛是竭尽最后一丝本能,她的身体消失在雨水之中,随后雨水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跌坐在地面上。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膝,瑟瑟发抖。她抬起头,看见远处有村民在欢呼雀跃,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村民大喊“因为我们杀了一个尤蒙魔族,这场雨是老天给我们的奖励!”
她看到了自己的爹也是欢呼雀跃中的一员,那一刻她心灰意冷,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她哭得很大声,但是声音淹没在雨点里,被轰隆的雷声覆盖,谁也听不见她的哭声。雨水夹杂着泪水,将她包裹了起来……
木羽望着这一切,心里无比地怅惘,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些情景一直重复着,重复着。远处的村民在庆祝,而这里却有一个小女孩在悲伤地哭泣。
他蹲在小女孩身边,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
“乔雪,是我。”木羽轻轻地说道。
小女孩抬起了头,看见了木羽,木羽眼中的小女孩忽然就变成了乔雪,乔雪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抱住了木羽。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乔雪啜泣着,颤抖着。她不明白,村民唾弃她,她爹也不来帮她,她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家的方向。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大家过于害怕尤蒙魔族了。”木羽轻轻地拍打着乔雪的后背。
“不,人族都是自私自利的,你还没发现吗?”玄冥悦耳动听的声音忽然响彻在四周,身边的雨滴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如流水般组成的水尤蒙,她身上湛蓝色的光芒显得极其好看。
“乔雪,别听她的话,她在刻意误导你。”木羽愤恨地看着身边的玄冥,这里是乔雪的回忆,他们谁也伤不到谁,木羽也不知道该怎么把玄冥从乔雪的回忆中驱逐出去。
“是吗?你眼前的这个人类,他处处给你留情,却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是一个被人族抛弃的人,没有人会喜欢你的!”玄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那么迷人优雅,看不出任何恶意。
乔雪松开了木羽,望着木羽的脸,她神情出现了一抹哀伤。四岁的那天起,她就再也不相信人类,被妖族所收留。在二重天的时候,遇到了木羽,却莫名其妙爱上了她不相信的人类,可是对方却只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心里很迷茫,她发现玄冥的话是对的,人类自私自利,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你和他们一样。”乔雪推开了木羽,朝身后跑去。但是她不管往哪里跑,前面总是有一群欢呼雀跃的村民在等她,她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她不想看到这一切,可这一切她都摆脱不了。
她的内心煎熬着,一步步走向奔溃之中,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凄厉地尖叫着,可是村民的欢呼声总是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木羽一把抱住了乔雪,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乔雪拥入怀中,而后吻上了乔雪。
好似冰雪消融一般,雨忽然停了,所有的村民都消失不见,大地依旧是那副干裂的模样,太阳还在炙烤着万物,可是这一切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两颗年轻的心忽然就那么贴在了一起。
温润绵绵,情意涛涛,木羽和乔雪相拥在那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玄冥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够干扰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