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加护层,南方顿时置身于一股温馨的气氛中。医院走廊上,病人与往来的护士打着招呼、间或开个小玩笑,到处都弥漫着欢乐的因子。
南方兴致勃勃地向身边经过的人示意,开心的笑容照亮了五官,让她显得格外精神。
“你的病房在这里。”斛黎推着轮椅拐过走廊转角,带她来到一间相对比较清静的病房,随后再次将她抱上床。
南方在众人的目光中低下头来装鹌鹑,懒得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只是问道:“你为什么对师兄那种态度呀?”
斛黎将玫瑰花插好,简明扼要地回答:“我不喜欢他而已。”
南方嘲讽地一笑:“你谁都不喜欢。”
谁料,斛黎立刻投来一往情深的视线,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道:“我喜欢你呀。”
又被调戏了……南方用力抽出完好的左手,哼了一声拧开头去,不论斛黎说什么都不肯再开口。
“感情真好呢。”
病床旁的隔帘被轻轻拉开,对面一位长发及腰的消瘦女子略带羡慕地感叹。
南方羞红了脸,用力在斛黎手上拧了一把,对他怒目而视:就是因为他总是这么油腔滑调的,她才会被人当笑话看!
女子歉然地向斛黎看了一眼,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
她这么一说,反而让南方觉得自己斤斤计较,也连忙露出笑容。这么一来一往,两人就攀谈起来。
这位名为“白笑”的年轻女子,原本是S市一家会计事务所的副总经理。南方发现她说话总是妙语连珠的,人如其名,就是爱笑。不过,白笑的身体似乎很弱,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咳嗽几声。
没几分钟,这两人就已经“姐姐妹妹”地叫上了。
斛黎看到南方因为兴奋而略微红润的脸庞,宠爱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
南方和白笑聊得投机,全然忘了时间,要不是翰昀成再次拜访带来了香喷喷的鸡肉粥,她都没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翰昀成带了一只巨大的保温瓶,完全没有考虑南方的食量。无奈之下,南方自作主张换掉了医院给白笑准备的简餐,与她分食这美味的粥。
“师兄的手艺一点儿都不比斛黎差。”南方竖起大拇指,夸得翰昀成心花怒放,一个劲儿地傻笑着。
笑闹了一会儿,等白笑被护士带走做检查,南方才正色问道:“除灵组那边,怎么样?”
翰昀成带着骄傲的神色点头:“成了!我现在在一位雷先生手底下做事。”
董事会居然没有加以刁难?南方意外地一扬眉头,回味一番后,更觉得事情蹊跷,连忙向他确认:“你是说雷正阳?”
见翰昀成不明就里地点头,南方的脸色阴沉下来,轻轻咬着手指甲思索:
六年前的事件之后,雷正阳的别动队就被勒令解散。此后,他就被调到了军区。此次虽说是被临时调回来,但上头的意思应该只是让他挂个虚名震慑旁人罢了。
那么,现在有两个可能。
南方沉默不言,继续喝着粥,心思飞快转动:其一,是董事会压根儿没把翰昀成放在眼里,只是随手打发他去雷正阳那边。这种推测的漏洞是,董事会高高在上,对于没兴趣的人根本连打发的必要都没有;其二,则是董事会动了心,在一连串异常事件下想要重新提拔雷正阳。然而这样说,又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要把一个普通巡逻员调动过去,而不是直接给他一支更精锐的队伍。
翰昀成被她那锐利如箭的眼神,看得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如同在受刑一般。终于,他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师、师妹,你……”
“嗯?啊……师兄你还在这?”南方抬起头来,象是才发现他一直坐在身边似的,没心没肺地笑道,“没关系的,你先回家吧。”
“额,可是……”
“走啦,要是被斛黎看见你们俩又得闹起来。”南方撅着嘴唇道,“这可是在医院呢。”
“好吧,那、那明天我再来?”翰昀成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南方估计,翰昀成大概是觉得自己伤成这样有一部分是他的责任,所以也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许可,翰昀成脸上的遗憾之色一扫而空,傻傻地“哎”了一声,提着空了的保温瓶乐颠颠地离开病房。
刚结束体检返回病房的白笑见到这一幕,掩着嘴笑起来,柔和的五官化成一汪暖暖春水,看得几位男性医生都呆了。
她躺回病床上,调侃:“小南,你命中的桃花真不少呢。”
南方红着脸哼了一声,低声嘟哝:“白姐你瞎说什么。”
白笑不说话,依旧只是温柔地勾着嘴角。
南方办了个鬼脸躲进被窝里,小心地侧过身子缩成一团。
没有灵体骚扰的日子太平静,平静得她都不习惯了。预想中董事会的处分也没有下达,这让南方觉得,自己被放进了某人营造出的虚假乐园之中。
“唉……”南方叹了口气,摆弄着手机想道:最适合她的,果然还是只有刀口舔血疲于奔命的生活。
胡思乱想着,南方渐渐觉得疲倦,眼皮不知不觉耷拉下来。
“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床板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南方睡意顿消,揉了揉眼睛打开短信。
“我的宝贝小南,六年了,你还好幺?”
宝贝小南……看到这个称呼,南方浑身僵硬,见鬼似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足足有好几分钟,这才迅速回复:“哥……?”
南方紧握着手机,如同握着一根救命稻草,手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莹莹地发着光,南方浑身颤抖着,咬破了嘴唇都不觉得痛,神经绷成一根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在漫长得如同几个月般的一分钟过去后,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咕咚。
南方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嘴巴里干涩得厉害。“一条新信息”的提示弹在屏幕正中央,诱惑着她去打开。
“白、白姐……你睡了吗?”南方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钻出被子敲了敲白笑床边的桌子。
“唰——”白笑拉开了隔帘,一如早晨那样笑着:“怎么了?”
南方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将电话递过去,满怀期待地问道:“能不能替我看一下,这短信里写了什么?我……我手不方便。”
白笑不疑有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古怪地念道:“我最爱的妹妹,六年来,委屈你了。”
南方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