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咨询台前,南方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周围那充满艳羡的目光让她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您的太太已经怀孕了吗?”小护士的脸蛋红扑扑的,时不时偷眼看着斛黎的脸。
斛黎旁若无人地用下巴亲昵地抵住她的头顶:“嗯,一个多月了。不过她似乎一直都很紧张,我今天是特地带她来这里的。”
咨询台后的护士看他的眼光,一下子就从花痴相变成了批判,说得他像是个负心汉:“哎呀呀,您应该早一点带她来的。怀孕可是个非常辛苦的过程哦!你们男人才不会懂得里头的惊心动魄呢!”
斛黎也不恼,反而满脸心疼地附和着她的话,还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喂,适可而止啊!
南方偷偷背过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拧,威胁性地瞪他一眼:你玩上瘾了是吧?
谁料这一切看在小护士眼里,却落得满是羡慕。她欲言又止,但显然是想要说些溢美之词。
南方的头上顿时挂下瀑布般的黑线。为了不再被自己名义上的老板揩油、也为了不再沐浴在旁人视线中,她连忙讪笑道:“我……我想去育婴房看看呢。小小的宝宝,一定很可爱。”
小护士毛遂自荐:“啊,育婴房在三楼,我带你去。”
“不用了啦。”南方听着自己嗲得不得了的声音,只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自己去就好了。护士小姐,麻烦你陪一下我家亲、爱、的哟。”
“Ciao,宝贝。”斛黎居然回头甩手,送了她一个飞吻。
南方双颊通红埋头就走,就差在头上顶块“我不认识他”的牌子:呜呜,真的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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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全通道跑上三楼,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也不断上升,直到南方冲上了通往四层的楼梯,才再度下跌。
南方僵住身子倒退了几步、又重新踏上楼梯梯,反反复复试验着,却无法推翻自己已经得出的结论——最危险的灵体居然是藏在育婴房!
开什么玩笑……
看着有机玻璃另一面成排的婴儿床,里面熟睡的孩子们仿佛都成了面目可憎的妖魔。南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在耳边轻按几下,两块镜片分别展开,拼合为遮住双眼的护目镜;绿色的电子视野两侧,一串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字不断变化,她却无暇去看。
好不容易将满屏幕的数据都拨拉到两边,南方背靠着墙壁,双目紧盯育婴房,手慢慢向腰后摸去。为了掩人耳目,她今天只带了一支贝雷塔92。比*小了一号的枪柄握在手里,或多或少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紧接着,南方一抖袖子,斜长方形的*落进手心。
医院走廊一片死寂,只有育婴箱里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偶尔发出一两声啼哭。
“咔哒”,装载弹匣的声音传出老远。
南方严阵以待,想象中灵体如潮的画面却并未出现,反而是手机屏幕上的数值一点一点,又落回了半数左右。
什么嘛,平安无事呢。她长舒一口气,关闭了护目镜。
“很可爱吧?”
背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谁?!南方一惊,慌忙退开去:她并未听到脚步声!
眼前的女子穿着条纹病号服,正和善地微笑着,指着玻璃墙道:“这些小家伙就像是天使。”
“嗯、嗯。没错。”
南方脸上虽然露出可爱的笑容,但心头一阵发怵: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古怪。
女子带着满脸慈祥的微笑伸出手来,问道:“你看我的宝宝,可爱吧?”
南方低头看去,眼前的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婴儿玩偶。
玻璃做成的眼珠一翻,露出毫无光泽的瞳孔。木娃娃对着她惨惨地咧开了嘴。
“果、果然,很漂亮的孩子呢。”南方不动声色地慢慢往楼梯口退,浑身冰冷。
“你要不要抱抱看?”妇人依旧步步紧逼。她的皮肤苍白得过分、走路的姿势……好像僵尸一样。
南方一边观察着她的相貌,一边再次激活护目镜。熟悉的数码视野让她心安下来,冷静地抬眼看去。屏幕上显示的着由靛与蓝交织而成的人形。右上角一个小小的红色“D”字不断闪烁。
一具具半透明的蓝色E级灵体从浓密的灵子中显现,以同样笨拙僵硬的姿态向她围拢。
“我家宝宝很喜欢你,留下来做他的玩伴吧?”妇人呼唤着她。
现在南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小人偶就是姑获鸟迷惑无辜的母亲们的工具。
南方咧嘴一笑,拔枪射击的同时飞起一脚:“我对你的宝宝的确很有兴趣,但现在不是时候。”说着,她靴子上的符文发出光芒,如匕首般刺穿动作迟钝的低等灵
“不行,宝宝说你得留下来!”女子紧追其后,厉声尖叫。
“那抱歉了!”南方毫不犹豫回头开枪,几乎同一时间发出的四枚子弹分别刺穿她的臂弯和膝盖。
虽然失去了人类的身份,但人类的本能还在。女性幽灵一瞬间失去重心扑倒在枪管前,有着尖锐指甲的双手依然伸向楼梯口。
南方咬咬牙,最终起了怜悯之心,收起枪头也不回冲进安全通道,暗暗叹道:希望你能够看清怀中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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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放走了那个D级灵体?”斛黎头疼地按着自己的额角,重复确认目前的情况。
自知做错了事,南方低着头,双手食指相对戳着,不敢随意开口。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同情灵体!”斛黎将她逼到医院墙角,压低了嗓门吼道。
“可那也是一个母亲!”她同样委屈地顶撞。
斛黎无言以对,既无法理解她泛滥的同情心,也无法体会她做好事还被骂的委屈心情,只是道:“看来,我们也只能放任那只灵体再逍遥一段日子了。”
为什么?南方本以为他会要求自己立刻找出姑获鸟赶尽杀绝,现在不禁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再开口——毕竟,他们现在依然在医院里,依然假扮着一对夫妇。继续争吵下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斛黎低叹一声,耐心地解释道:“C级灵体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它们有一大优势——本能。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C-LEVEL比某些B级还要可怕。它们有着单纯的破坏欲望、它们不懂得计算利害关系或是虚与委蛇;但另一方面它们对危险却敏感得如同兽类。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加上之前姑获鸟受的伤,注定了它不会轻举妄动。如果我们真的动用除灵组的力量,恐怕只会逼得它玉石俱焚。”
他的话太耸人听闻,以致于南方屏住了呼吸都不自觉,只是紧张地求证:“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斛黎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好了,没事。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可是……我岂不是闯了大祸?我们好不容易换来的优势,不是就这样化为泡影了吗?
南方死死握着拳头,眼中隐约浮现雷光:要说在这世上她最恨什么,那无疑是放任灵体胡作非为。
她将手伸进假发背后一阵摸索,取出一张小小的记忆卡,抱着小小的侥幸问道:“我录下了刚才的战斗过程,不知道有没有用……”
“绝对有用。”斛黎浅笑着,从她手中拿过磁卡,再度亲昵地用下巴磨蹭她的发心:“南方小姐果然是我的王牌呢。”
南方不习惯地躲开,低问:“你、你要怎么做?”
闻言,斛黎竖起食指在唇边轻晃:“现在还是、秘、密。”
“哎——”南方发出遗憾地叹息声,大眼睛满载着不满和好奇定定看着他。
“回去了,就告诉你。”斛黎丝毫不为所动地微笑着,心中却已然有了定夺:他们要面对的真的只是姑获鸟和受到它影响诞生的D级灵体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过,要说这次事件中的小小变故能够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那可真是太高估对手了。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只只懂得破坏的低等妖魔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