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阳门,踏上官道,在骆养性的引领下,以朱由校为派头的纵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刻不停的朝着天津赶去。
如此齐整却又古怪的队伍,肯定少不了被围观。大军出行,自然会派出前哨清扫道路,保持安静,但朱由校这两百人的队伍,拢共也就只有骆养性十余骑探马,根本谈不上什么遮蔽,什么静街,只能讲靠的太近的百姓拦住,不让他们继续往前。
面对官军,一般老百姓自然是不敢去凑热闹的,碰到了更是有多远躲多远,但京城脚下的居民却不同,首善之都,养成了他们大胆的性格,看到这么古怪的军队,那里能不围观。
此时已经六七点了,天光大亮,勤劳的农民伯伯早就起床,在城门外排着队等着进城,看到朱由校的队伍后,他们也成了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嘿,快看,这些丘八们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唉。”有眼尖的壮汉看清楚后,大声嚷嚷了起来,“真是的,这么好的壮劳力,不跟家好好种田,跑去当什么兵啊!”
“是啊是啊,当兵有什么好的,那些什么什么卫所的,不都吃不饱饭么,经常自己跑出去做活,养活老小。”旁边有人附和道。
说话的都是喜好出风头的人,面对森严的大军他们不敢上前,只得高谈阔论些见闻,以博取他人的眼球。还别说,真有些人受到了他言论的影响。
“婶子,那不是你家小三子么?不是说给大户人家当长工了么?怎么变成丘八了?”一个身穿大花棉袄的年轻小媳妇,扯了扯旁边的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的中年妇女。那妇女顺着小媳妇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一惊,那前面第五个,不正是自己日日放在嘴边的小三子么?
当初不是说好是去做工的么?怎么去当兵了?
小三子身上的火红色的鸳鸯战袄其骗不了人,大明立国两百余载,军服的款式早就为人所知,就连乡下的老农都识得一二。听着耳边当兵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吃不饱,怎么怎么被人看不起,妇女脸上顿时燥了起来,红通通的一片。
头昏脑热之下,妇女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将小三子拽回来,狠狠的抽他一顿,让他不学好,偷偷跑去当兵。
猛地一推开前面挡着的人,妇女冲了上去,边冲边喊,“三儿,是你么?三儿,是你吗?你去当啥子兵啊,快给我回来。”
妇女的声音又尖又利,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咿!这娘们真是不知轻重,这样行走的大军是能随便冲撞的么?”刚才口若悬河大说当兵不好的壮汉轻蔑的啐了一口。
“婶子,婶子,快回来,快回来!”小媳妇在后面焦急的喊着,她也没想到,自家婶子这么冲动,就这么冲了过去,要出事啊。
“你个死人头还愣着干啥呢?块去将你婶子给拉回来啊!”喊了几句没有后,小媳妇似乎想起了什么,使劲推搡了一把一直跟在他们什么后的年轻汉子,看他们这亲密的模样,似乎是一对夫妻。
“诶,知道了!”年轻汉子憨憨一笑,立刻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走什么啊,跑过去啊!”看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小媳妇又喊了一句。
“好嘞,媳妇儿”年轻汉子回头又憨笑下,然后撒腿跑起来。他这副作态,登时惹得其他人笑了起来。
“这汉子,看着孔武有力,没想到还是个如此听媳妇话的人。”有人打趣道。
“是啊,这小媳妇也挺厉害的,将相公管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晚上是谁在上,谁在下。”紧跟着,又有人调笑道。这句话一出,顿时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小媳妇的脸更是红了起来。
“死一边去,在调戏我就可就骂人了!”小媳妇红着脸啐了一口,往旁边躲了躲。
妇女的声音很高亢,也让行进中的少年们回头看过去,尤其是第五个少年,回头的动作更猛。他往后一看,顿时惊喜不已,“娘亲!”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看到自己娘亲,一时间,思念之情泛起,让他忘记了所有,也忘记了自己正在队伍中,正在行军中。
“娘!”他又喊了一句,身体往后一转,就想跑过去。让人好笑的是,他转身的动作虽然是往左转,但明显能看出来队列转动的痕迹,甚至他的脚后跟还靠了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噼啪声。这名少年的队列素质由此可见有多高。
发生在后面的是,朱由校全都看在眼里。从一出来,他就十分的紧张,经常往后扭头看。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出来,没有任何其他的帮手,全都靠平日里训练养成的纪律来约束他们,他生怕自己带着人,还没走出多远就溃散了,那时候他就真的成笑话了。
看到少年想要出奔队列的动作,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阻止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带头破坏了纪律,弄乱了队形。
只是,还没等他大喝出声,有人动作了。
朱由校的队列是两人并排走,他自己则是单独走在最前面,带领队伍。第五排,刚好就是一班的最后一排,李捕鱼就是和那个少年并排而立。而动作的,正是李捕鱼。
不等少年惊喜交加的跑出去,李捕鱼猛然的抬起右脚,狠狠的踹了出去,一脚将那个少年踹倒在地,大大的背囊压下了,让他登时闷哼一声。在倒地的瞬间,他醒悟过来,自己怕是犯了大错了。
殿下最重纪律,最讲纪律,一切都要按照纪律来办,不能干的事情绝对不能干,稍微出格就是一顿猛抽。皮鞭,军官,罚跑,一个人清理厕所,等等朱由校能够想到的手段都被他用了出来,加在这些少年身上,强化他们的纪律观念,组织观念。
诸多手段,已经在这些少年的潜意识里烙下了时刻都要遵守纪律的印象,一想到自己竟然私自抛出队列,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少年顿时眼泪花都出来了,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悔的。
“啊呀,我的儿啊!”看到自己儿子被人踹倒在地,妇女顿时再次尖叫起来。
“骆养性!”朱由校高喝一声,朝着前面的一名骑士看过去。对方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拉缰绳,马头调转,疾驰几步,停在了那名妇女面前。
“唏律律!”急停急跑,让马儿不由得喊叫出来,也让妇女一惊,跌倒在地。
“铿!”
看着跌倒的妇女,骆养性一下将绣春刀拔了出来。他没有一丝表情,冷峻的脸上全是肃然。
“敢有冲撞大军者,死!”高举着绣春刀,骆养性大喝一声。锋利的刀刃在初升的太阳底下寒光阵阵,吓破了围观者的胆子,也让正跑过来的年轻汉子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看自己媳妇,又看看跌倒在自己不远处的婶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这是……这是锦衣卫啊!”那个颇有见识的壮汉结结巴巴的喊了出来。他的话顿时让周围的人一静。
锦衣卫啊,这可是锦衣卫啊,想抓谁就抓谁的主,逮着人就能猛往死里搞的,没人能管。举人老爷们都谈之色变,不敢多言。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往远处挪去,离着那个小媳妇远远的,锦衣卫老爷的事,谁敢多管啊,不怕被抄家么?
“还不速速退去。”骆养性又大喝了一声。他的喊声,让正想爬起来的妇女腿又是一软,再次跌倒下来。看到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头疼。事情经过他都看在眼里,殿下麾下兵丁的亲人,肯定不能动粗的,只能这样吓唬吓唬。
看了眼还没走到年轻汉子,他绣春刀一指,“你过来,将她拖走。”
被锦衣卫老爷的刀一指,那年轻汉子可以明显的看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但听到后面的话后,他脸上一喜,哆哆嗦嗦的慢走过来,馋着自己的婶子慢慢往后退去。
而那边,朱由校正在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
“刘威,私自跑出行军队列,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重违反了队列管理条令,杖责二十军棍,立即执行!”等到队伍稳定后,朱由校当众高声宣布处理决定。他的这个处理决定一处,让被按在地上等候处理的刘威心下一松。
军棍就军棍,不怕,只要不被赶出去就好。
“李捕鱼,李屠,你们两人执行刑罚!”
“是!”李捕鱼和李屠两人大声应道,然后走出队列,将手中长矛调转,尾部朝上,充作军棍,然后开始执行。
“啪!”
“啪!”
“啪!”
一连三辊,狠狠的打在了刘威的屁股上,让他连连闷哼!谁都能听出来,刘威声音里的痛苦。
“我的儿啊!”被拖走的妇女,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又心疼的叫喊起来,家中三个儿子,她最喜欢这个老三了,平常有什么好吃的她都是偷偷留给这个老三,此刻看着一直被自己当做宝的老三如此被狠打,怎能不心疼。
“呜呜呜!”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这几天家里和工作上都有事,实在是无法保证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