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是有背景,是开在内城,但随随便便弄丢客人的马匹,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是这个掌柜,他不惶恐才怪。
骤然耳闻马匹丢失的消息,魏忠贤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是愣住了。他可没有朱由校那么好的听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这是他最真实的反应,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毛贼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马被人偷了?”魏忠贤眨了眨眼又问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等到满头大汗的掌柜再次点头确认,他不由得勃然大怒。第一次陪小爷出门,就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失误,简直是在打他魏公公的脸,要知道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操持的,他还想借这事在小爷面前长长脸呢。
“你个老货……”魏公公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指着掌柜的鼻子就欲破口大骂。换做是以前,魏公公还没有这么大的气性,但不知为何,从一月前开始,从小爷踏出禁足之所开始,事情似乎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小爷的令谕变得非常好用,想要办什么事,一道谕旨过去就办成了。作为小爷身边人的他们,也好像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人捧,而且捧的都是那些以往让老魏羡慕嫉妒恨的大太监。捧得人多了,自然气性就大了。
正当我们魏公公想要发挥表现一下的时候,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从这脚步声来判断,似乎有三四个人。这不由得让离朱由校不远处三四桌上面的人紧张起来,他们的左手轻轻的搭在了桌面上的长条形包裹上。
坐着旁边静静思考喝酒的朱由校耳朵也微微颤动,他从声音中听到的更多,为首之人是个练家子,脚步沉稳,每一脚都踏的极为扎实,一步一个脚印,显然下盘极稳,手上功夫应该不错。
“咚咚咚!”随着声音的临近,为首之人规律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听到这个声音,那名也在这里坐着的带队小旗脸色不由微微一变,神色凝重起来,他还朝着旁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示意来的是个棘手的角色。
咚!
最后一声脚步落地,那伙人终于走上了楼梯,在他们上楼的一瞬间,所有交头接耳都恢复平静。当然,还是有些食客抬头看了他们几眼,见来一身粗布短打装扮,便没有兴趣的低下头去。能来这的非富即贵,自然不会怕什么,只是心中奇怪,为何会放这些人进来。醉仙楼他们也知道,背景颇为不错,不像是有人敢上门勒索的样子。
从楼梯口上来了四个人,每人手上也都抓着个条形包裹,他们年岁都不打,二十啷当的样子,为首的人年纪大一些,大概三十岁左右,满脸风霜,相貌粗豪。他上楼后,环视了一周,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到了朱由校一桌,如同苍鹰猎食般的目光,立即让朱由校起了反应,抬起头皱眉往这边看过来。
被朱由校看了一眼,大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收敛自己的眼神,低头垂手快步往这边行来。看到这大汉的动作,那些锦衣卫顿时紧张起来,握着条形包裹的手更加用力,谨慎者已经悄悄的解开了,保证自己随时能将里面的绣春刀给抽出来。甚至在那小旗的一桌上,有人都站了起来,右手抓上刀柄,只是被那小旗给按了下去。
掌柜的是个人精,从周围种种的动作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妥,额头上本就密布的汗更加的多了,不停的往下流,让他擦都擦不赢。周围离得近的几桌食客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饶有兴致的朝着这边看来。
“噗通!”
让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那大汉带着三个年轻人走到朱由校那边时,竟然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这突兀的变化,让一直关注的人错愕不已。就连朱由校也微微有些吃惊。
“你是何人!”反倒是一直身在局中的魏忠贤丝毫感觉都没有,他一如既往的嚣张问道。出了皇宫,除了小爷,没有任何人能治他。
似乎感觉到了魏忠贤的轻蔑,大汉撑在地上的手握紧成拳,但却又松开,用一种沉稳的语调说道:“几位贵人可是丢了马,我等正是前来送还。”
“送还?”老魏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看,常年混迹市井的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旋即,过往丰富的混混经验让他反应过来:“好啊,原来偷我们马的竟然是你们。”
知道了由头,魏忠贤的气焰再度高涨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盗我们小爷的马,你活得不耐烦了?”
“贵人,我等是来归还马匹的。”大汉在归还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头也高高昂起,直视着魏忠贤,平静中带着微微的倔强,似乎在说,都已经把马还过来了,还要怎样。
“归还马匹,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大汉的话似乎激怒了魏忠贤,让他破口大骂:“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躲在娘胎里吃奶呢,你个…….”
“小爷面前,不得无礼!”刘若愚突然出声,喝止了他。此时魏忠贤才反应过来,小爷还在自己旁边呢,他顿时心里一个激灵,连连告饶道:“小爷恕罪,小爷恕罪。”
“无妨。”朱由校手掌一竖,制止了他,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几人问道:“为何归还马匹?”
“这……”见是正主发话,大汉没有坚持刚才的那套说法,而是有些犹豫不定。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解释道:“贵人的马实在太珍贵了,而且来头很大,小的吃罪不起,故此归还。”
“呵,你倒挺有见识的。”朱由校轻笑一声,看着这个还算机智的汉子,他心中冒出了一个主意。古代有牙行他是知道的,一般对市场不太了解的商人买卖都要通过牙行。做人口贩卖生意的,就叫做人牙子,他本来是想通过人牙子去找到自己需要的少年,但想想又不妥,堂堂天家贵胄,去接触这种低贱的行业肮脏的行业,传出去不太好听。
而眼前这个汉子的出现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能及时归还马匹,说明他见多识广,认出了在马屁股上印刻的御字,知道其中的含义。而硬顶着用归还二字,说明并不想担上偷窃的名声,心中有着自己的底线和担当,可以为他所用。
不过他要用人,却是不能这么草率。
"你是作何营生?"朱由校饶有兴致的问道,他需要一个代理人,作为在皇宫外的行走。身为未来的皇帝,这个人必须比较正直,不能败坏他的名声,还必须有一定的能力,这两点,目前这个大汉都还算比较符合。
"小的们并无正经营生,平日只是以走镖护卫卫生,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赚点卖命钱。"犹豫了下,大汉还是痛快的回道,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幅决绝的样子。
这幅表情看的朱由校想笑,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就明白了,这毕竟不是后世,职业众多。这个时代,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通过职业和一定相貌的描述,很快就能追根究底,找到某些人。
"放心,本宫......子。"说到这,朱由校顿了下,改了口,"本公子并无恶意。即然是以走镖为生,想必对道路交通什么的,都很熟悉吧。"
"是的。"这回大汉倒是没有犹豫,"小的们在已经从事这行七八年了,信誉一向很好,行商都爱找我们。是以去的地方也多,整个北地几省都走遍了,道路交通什么的都很熟。"
"很好。"朱由校微微一笑,大汉的职业,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一个计划,虽然现在不太好实施,但可以先埋下人手,做些准备。
"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我这位管家会和你接触,帮我办点事情。"朱由校指着魏忠贤说道。这个突兀的话语,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
从朱由校的表情,大汉和三名随从,都猜到他并不想追究,但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说完后,朱由校便起身往外走去,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临下楼时,他词啊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让其办事了。
大汉依然在愣神,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根本没听到朱由校问话。
"喂,那汉子,我家小爷问你话呢。"魏忠贤出声提醒了下。
"哦!"这回大汉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小的叫刘斌。"
"刘斌,不错的名字,希望人如其名,能文武双全吧。"淡淡的评论了下,朱由校头也不会的下楼而去。三名太监也跟着一起下去,只留下仍然一脸兴奋的一群糙汉子。
"忠贤!"骑着马,朱由校轻轻的喊了一声。
"小爷,奴婢在呢。"随时注意朱由校动静的魏忠贤立马应道。
"你去找卢受,传本宫的口谕,让他去查下这个刘斌。"从这个汉子双手上的老茧上,朱由校有些不一样的发现,对方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是,小爷。"魏忠贤恭敬的应了下。
随后,一路无话,四人回到了东宫禁军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