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朵颜三卫逗留了一段时间,补充了粮草辎重后,朱由校帅着大军北上。这里是喀喇沁人的底盘,但如今喀喇沁部已经迁走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从地图上来看,朱由校从张家口出关,然后沿着边墙行进,进入朵颜三卫的地界,看起来饶了远路,浪费了大量的物资和时间。但其实不然,在他们经过的这段区域内部,还有着很多的蒙古部落,这些部落人小力弱,但正好作为练兵的对象,让十万大军接受一边战火的洗礼。
虽然林丹汗发布了大汗令,让所有部族都来集合,但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能接受到的,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条件和蒙古部落迁徙的生活方式,没有来的部族才是大多数,只有那几个大的,已经开始定居的部族才会积极配合林丹汗的军事举动。
再怎么说,大明帝国都是蒙古的宿敌。尽管蒙古帝国的荣光不在,但林丹汗这位黄金家族的后裔,现任蒙古大汗,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
利用小部族练兵后,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每个士兵的脸上,那种紧张的神情以及消失不见了,个个都轻松自若,迈着轻快的步伐。
而此时,十万大军的阵型也变了。所有人马分为了三个部分,长矛兵摆出空心方阵,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火枪手,三个方阵成品字形,围拢中央的炮兵和指挥中心,在后面则是辎重物资了。而骑兵则在周围游弋,飘忽不定。
看起来,这多出来的路程,让他将自己的阵型调整到最合适的地步了。而这也正是他从张家口出塞的意义。
大军一路北上,五千探马四出,遇到小型的蒙古部落就自己呼哨劫掠攻陷,人多则召集其他探马,在多就报道朱由校处,分出一股部队前去歼灭,掳掠所有的牲畜。跟在后面的汪文言则是笑的合不拢嘴。
光是收这些战利品,他就赚得盆满钵满了,更不要说战俘了。他们可以送去挖矿,或者送去修路,都是上好的劳力。
因为要剿灭沿途路上的部落,走走停停的,又过了半个月后,朱由校的军队才踏入察哈尔部的地界。而此时,关于大明帝国征伐蒙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左翼蒙古的地界,这里的部落不是被林丹汗给收拢起来,就是被朱由校歼灭,要不就是疯狂的逃离这个地方,前往右翼蒙古。
五千骑兵散做探马,遮蔽信息,一万骑兵护卫粮道,运送战利品和伤员,十万大军成品字形,徐徐前进,踩踏在草原坚实的地面上,如同一只巨兽般,滚滚前进,碾碎所有的敌人。
进入了察哈尔部的地界后,朱由校不在走走停停,也不在绕路,而是笔直前进,直奔察罕浩特城。
尽管由于骑兵的遮蔽,林丹汗无法准确的把握住朱由校大军的行迹,但通过不停的交手和厮杀,也还是大致推断出对方的行动。尤其是朱由校开始笔直行军之后。
察罕浩特城,这座位于大兴安岭山麓下面的城市,温暖如春,扼守着一条通往松辽平原的山谷。从这座城市的选址,就能看出林丹汗的野心。
此时,这座白城之外,正聚集着大量的人马,他们分属不同的部落,内喀尔喀五部,喀喇沁部,察哈尔部的八大鄂托克。除了东北方的科尔沁部外,左翼蒙古的几乎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齐聚在一面旗帜下,接受一个人的统领。
登上点将台,林丹汗欣慰的看着眼前庞大的骑兵队伍,整整十五万的骑兵,是多么的强大,蒙古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兴盛过了。
“真是感谢明皇的入侵啊,不然本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集齐所有的蒙古部落呢。”林丹汗暗暗感激的想到,他决定,这次击败明国皇帝后,自己就不入侵明国了,而是要先灭掉科尔沁部。
竟然如此蔑视蒙古大汗的令谕,是可忍孰不可忍。林丹汗得意的想到。
在他遐想的期间,红教的大喇嘛已经完成了祭天祈福的仪式,所有队伍都静默站立着,肃杀的气氛无比凝聚。
“出发!”满意的点了点头,林丹汗大声宣布道。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激烈的战鼓声音,两种雄浑的音调交织在一起,让人热血沸腾。整整十五万骑兵隆隆的马蹄声,如同九天雷霆般,哄哄作响,震动的大地直颤。
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一个十五万铁骑精锐,一个十万火器大军,一个蒙古大汗,一个大明皇帝,就这样,随着双方的努力,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大兴安岭,蒙古高原和东北平原的分界线,地势在这里呈现西高东低的局面,在白城察罕浩特的东侧,就有一条横贯大兴安岭的山谷,通往松辽平原,那边,便是明国辽东的边墙。
在大兴安岭当中,这样的山谷有很多,区别只是行进的难易程度不一,而此刻,在靠近大兴安岭的平原地点,两大队骑兵较起劲来。
李屠骑着高头大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在他身后,是整整两万五的骑兵队伍,而其他五千骑兵,则放出去充作探马,遮蔽行迹。
他从关内的情报,知道了皇太极点起兵马,出征蒙古的事情。而当知道这个消息后,李屠顿时大喜。本来只是充作警戒,防止林丹汗往这边逃窜。而现在却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这怎能不让他欣喜。
那之后,他的探马范围登时扩大,极力寻找皇太极的队伍。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的话,也要找到对方通过大山的路径,自己未遂而去。
本来,李屠以为自己最多抓到些尾巴之类的,毕竟皇太极连老家都不顾而出征蒙古,肯定会走些隐蔽的小道,穿过大兴安岭,和已经彻底倒向他们的科尔沁蒙古骑兵汇合。
但是没想到,就在三天前,他派出去的探马和另一伙探马相遇了,而后便是一场惨烈的交战。尽管骠骑军这边有着胸甲、短铳等,但依然付出了一半的伤亡,才全歼了对方。
而自那之后,陆陆续续的便有这样的短暂冲突,尤其是越往被去,这种冲突越加的激烈。很显然,这只不知名的队伍就在北方不远处。而以此时辽东的情况来看,能够有这样高素质的骑兵大队,除了女真的皇太极外,再无其他人。
因此,李屠十分肯定,自己咬住了皇太极的尾巴。
在之后,便是一段狡猾的追逐了,一方要躲,一方想要死死咬住,不松口,两人如同老狐狸一般,在这大兴安岭的地界,开始了捉迷藏的活动。
你追我跑,夹杂着惨烈至极的探马交锋,两人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过起手来。李屠倒是颇为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战斗,这能让他的智慧和精神全部都发挥出来,酣畅淋漓。
反正他也不急,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游荡,阻止林丹汗从这里逃跑,也阻止可能出现的增援。真正该着急的,是对面的皇太极,而不是他骠骑将军李屠。
“该死的,这只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太极狠狠的就着冰雪,使劲的咀嚼吞咽着干粮。
自从七八天前被这只突然在大兴安岭边上冒出来的队伍咬住后,就再也摆不脱了,无论他是发动大规模的冲击,还是小规模的探马交锋,对方都不惧,死死的咬在自己身后,怎么也躲避不开。
尽管由于自己经验丰富,借着对着这里地势的熟悉,暂时让对方无法确定自己大部队的准确位置。但自己也别想安静的通过大兴安岭了,有着这么一只队伍在自己身后,根本无法安心的躲过险隘关隘啊。
尤其是,对方探马的战斗力还是如此的高,甚至人人都装备了短铳这种利器。就连勇武过人的鳌拜带着本部人马去巡游都被打伤了回来。还好当时他是着双甲,距离还算远,里面的棉甲将铅弹挡住了,没有入肉,不然这个他十分看好的年轻人根本回不来。
脑袋里不停的想着,皇太极脸上泛起了丝丝的无奈,尽管自己没有泄露任何的信息出去,但无疑,此时此刻,能拿出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兵,只可能是赫图阿拉的女真人。
而自己身在大兴安岭,那么老巢的防备肯定空虚,说不定这时候熊廷弼这蛮子已经带着人去攻打赫图阿拉了。
这是皇太极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就这么让他放弃自己正确的战略行动,他一样极度不愿意。再也没有人能够比他了解女真目前的困境了。
明国的长城,如同一把锁,死死的将他们所在东北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往北只会更冷,往南则是大明的辽东,就算能进入辽东,他们也不敢踏入辽西走廊,上次的教训此刻还深深刻在皇太极的脑海中。
而往东,则是朝鲜以及一望无际的大海,朝鲜已经劫掠过了,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油水,而且朝鲜也不能帮助自己解决目前的困局。
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在蒙古。科尔沁和女真有着联姻的关系,喀喇沁也比较倾向自己,有着这两部的前后夹攻,内喀尔喀五部不足为惧,等到自己再结合众多部落的力量,击败察哈尔的林丹汗,那么整个漠南蒙古将对自己打开。
征服蒙古后,女真不仅能获得充足的兵力和人口,还能获得另一条入关通道,不必再用女真勇士的生命去填辽西走廊。
而且,那条通道还是面向关口的边关重镇,不仅仅局限在一个地方,而这样女真将占据极大的战略优势,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可以说,这次征伐蒙古对女真至关重要,胜则女真还有一线之机,败则再无翻身之日。可是,令皇太极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未出了辽东,竟然就被人给缠住了。
这不禁令他气闷不已,一句汉人的诗也从脑海中冒出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自己设算是出师未捷么?皇太极有些茫然了,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持续了一会便消散开来。他终究是女真的大汗,要为部族三四十万人口负责。
“一定要甩脱这个难缠的明将,实在不行,不惜代价也要击败他!”皇太极心中发狠道。
大明,山东行省!
熊文灿最近很是头痛,头痛目前山东的局势。
本来,山东巡抚升任到中央,担任国部侍郎,而自己这个布政使,自然就成了从二品的的巡抚了。升官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若是自己刚一升官,辖下就出现了地震,那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好在,在他手忙脚乱之际,内阁派下来的官员们到了,整个山东省,进士举人加起来,一共来了三千多人,一下子就让山东官场充实起来,各种活计都有人去干了。
然而,赈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今陛下当政的情况下,就更不简单了,不仅仅发些粮食给灾民,让他们度过这个春天就行,还要让他们安居乐业。
安居还好说,虽然地震震塌了好多的房屋城池,但地基还在,只要清理出了废墟,在上山砍伐些材料,房子就出来了。至于人力,大把大把的灾民在,人力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山东的常平仓虽然亏损严重,但好歹还有剩下的,而且受灾的府库中还有些银子,加之从今年开始,今后不收农税了,好歹能够糊弄过春天,到下一季播种期去。本来熊廷弼都打算这样做了,勉强对付过去,不让死太多的百姓就行。
可是,没想到,鉴于他这里的情况严重,几乎半个山东都陷入混乱,内阁加大了赈济力度,首先是播了五十万两银元过来(银元就是市面上对新式银币的称呼,而新式铜币自然被称作铜元)。
然后要专门成立一个粮食储备总局,山东是第一个设立的分局,这笔钱分出一部分,由山东粮食储备局来运用,进行购粮赈灾。而且赈灾的方式也变了,不是搞什么放粥之类的,而是以工代赈,准备在山东大搞基础建设。
听说这还是内阁妥协的策略,最初是想将灾民吸收进建筑队,去其他地方搞建设。但最后担心分地的原因,故而改成了在省内雇佣。
除此之外,为了稳定人心,加上山东的各个官员都配属到位了,三千多名进士举人都已经到了给自的府县,将机构粗粗的组建起来,那么山东就可以作为一个试点,提前搞分地。
当看到内阁这种口气的公文后,熊文灿直接爆了粗口,大喊了句卧槽。
当今大明天下,每个行省的巡抚都知道,这分地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绝对的得罪地方的各个家族,到时候政令能不能出县城还是两说呢。
因此,熊文灿当初是打算按兵不动的,想让其他省份搞,尤其是京畿附近的河北省,等他们搞得差不多了,积累了经验了,自己在来搞。
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乱子,内阁也有空帮自己平息不是么。但是哪里想到,自己刚上任巡抚,就地震,地震也还罢了,竟然因此被内阁树立为典型,先开始搞分田地,给他行省做榜样。
真是………卧槽啊!
也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熊文灿的心情。
这个心情,在他得知城防将军秦良玉将会亲自率领三万京畿城防军入鲁,协助救灾的时候,好了很多。
他是老狐狸,自然知道,救灾只是名义上的,其实是过来弹压地方的,分田地的过程中,那里敢反抗,就镇压那里,保证官府权威的实行。
“这么多政务,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去啊!”熊文灿有些无奈,分田地也就罢了,内阁还搞起了什么皇权下乡计划,县下面的行政单位还要细分为乡,每个乡都要设立官府管辖。除此之外,还有接待好就在的京畿士兵,做好宣传报道工作。
等等这一系列的,都是内阁对他的要求,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好想去礼部啊,不用主持科举,只用和外邦交接,东东嘴皮子就行,这真是最适合我的职位啊!”熊文灿有些逃避的想到。他虽然读的是儒家经典,但更是一个忠实的纵横家崇拜者。
在他看来,以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天下风云,这才是最帅最有意思的事情,远比在府衙中处理公务来的强。
“巡抚大人,京畿城防军的部队已经到了,正驻扎在城外。”一名文书匆匆行来,打断了熊文灿的妄想。
接过公文,细细读完,然后书写回执,交给文书带走。一系列的复杂手续完成后,他才有时间到城门外迎接秦良玉。对方虽然是女流,但熊文灿丝毫没有歧视,反而心中有些敬重。
忠义之人,总是让人敬佩的。
只是,在劳军的过程中,熊文灿总是觉得有些人怪怪的,他们的气质身形动作等都和其他的城防军士兵不一样,反而…….反而有些像锦衣卫。
甚至,在劳军的晚会开始后,他们就陆陆续续的消失了,不见人影。而少将秦良玉却视而不见,仿佛跟没有这些人一样。
行动鬼祟,身形动作像锦衣卫,自己这边又受灾了,山东自古又是个乱地。这些种种联想起来,让熊文灿心中不禁一禀。
妈的,自己的底盘上不会是有白莲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