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是晚明时期以江南士大夫为核心的一个政治党派,其发迹于顾宪成于东林书院讲学,其也因此得名。
在最初的时候,东林党只是一小撮政争失败的人聚集在一起讲学议政,但由于这些人在士林中声望比较高,而且喜欢“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因此造成的影响很大。
东林党成立时,正是万历往天下派矿监最疯狂的时候,而东林党打的口号之一就是“撤除矿监,归政于六部。”
明朝的商税就是一个笑话,不仅税率极低,而且偷税漏税严重,就连官员,也以不与民争利的口号,不征收商税,甚至放任不管。
朱由校在后世时看到过这一则实例,说是江南某地的知县,直接丢了个钱箱子在大街上,然后敲锣打鼓的说,收商税这事大家全凭自愿,自己往里面投钱,结果可想而知,最后只收到了十三两银子。
在大明,小民只能去种田,或者做苦力以及一些卖菜买吃食的小生意,大生意全都被士绅官僚所垄断,他们有着官身特权,是文官阶层背后隐藏的东西,属于同一阶级,如此情况下,那些文官们会管商税才怪。
如此情况下,更不要说矿税了,基本没人交。全都是明目张胆的开采,除了打点和分润外,全部都入了地方士绅自己的腰包。
整个大明,一年下来,全国的商税征收不过才五十万两,而且这还是执政强势的张居正时代,等张居正一死,商税立马缩水,最近基本上没有了。
三大征之后,国库没钱,无奈之下,万历之后派出矿监收税,不仅收矿税,还收盐税、茶税等一系列的商税。然而能在地方开矿经商的都是什么人?大地主和士绅官僚,他们能乐意才怪,于是士绅官僚们采取了一些列的抵制对抗措施。这样的措施在明朝士子的笔记中屡见不鲜,他们将这种对抗称之为正义的,将皇帝派太监收税称之为邪恶,是昏君。
国家派人收取商税矿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抗税的人就是违法,理应抓起来判刑。然而当时的士林却认为不是这样,收商税就是与民争利,皇帝不能收商税,收了就是混蛋,是昏君。
这在后世人看来极为可笑的念头,在当时却是奉为正统,视之为理所当然,基于这种论调之下,他们疯狂的抵御皇帝排下去的矿监,制造出了各种事端,死了很多人。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太监洗地。万历派下去的矿监确实有很多都罪大恶极,为了中饱私囊,肆意使用权利,搜刮财富。然而这并不是抵制商税的理由。错的是执行者,而不是这项制度。
然而,在读书人的鼓吹下,舆论却恰恰与此相反。是这些士子大儒们真的不明白么?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其中的利益。
没有商税经商赚到的钱就都是自己的,那这样凭什么还要分一份给皇帝?
这个道理很简单,读书人们都懂,但他们就是装糊涂,将收商税和与民争利联系起来,一旦皇帝有这个意图,立即举起这面旗帜来阻止。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林党的口号一提出来,立即吸引到了很多人。而且,创办东林党的顾宪成还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以布衣之身而操控天下。身为聪明人,他自然明白舆论的力量。
有皇帝收商税就是与民争利的这个成功的例子在,他也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舆论玩出了花来。
凡是加入东林党的都是正值人士,加入的全是贤臣,不加入的都是奸臣。是贤臣自然会加入东林党,是奸臣就不会加入。
如此双管其下,在这样的理念和宣传之下,一大批的在野官员,东南城市势力,地方大族纷纷聚拢到东林的旗帜之下,壮大东林党。
万历将东林党看的非常透彻,所以他在的时候一直压着东林党,默许三党联合对抗东林,最后将其清除出朝政。
只可惜,随着万历身死,朱常洛上台,东林党捞取了最大的政治成果,瞬间死灰复燃,进入朝政。然后又借着光宗死亡,天启小皇帝登基后不明事理,赶走方从哲,成为执政党。
原来的天启皇帝虽然不聪明,但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文官的对手,知道放出太监去对抗。但是后来的崇祯简直就是热血愣头青,被东林党一众人忽悠一下就找不到北,除掉魏忠贤后没有安排好人接位。
对朝政一点也不懂,没钱了就知道加田税,加田税,甚至为了省钱还将驿站给裁撤了,简直脑残。这货被人忽悠的,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商税这一件事。
所以崇祯死的时候才说,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遗嘱。这句话崇祯虽然没明说,但他的遗嘱“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却有这个意思。
明朝党政始于东林党,明朝之亡也始于东林党。
当然,这是主人公来之前的历史,他成为了朱由校后,历史就截然不同。东林党的谋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安上了逆党的帽子,高层核心被一网打尽,背后的一些地方势力也被连根拔起。
然而,东林之名虽除,但其根基犹在,其在江南地区依然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势力盘根错节。
红丸案虽然让朱由校抓了一批东林党,但那只是高层核心,中层和底层却几乎没有波及,毕竟抓人也是要有证据的。本来他是想要牵连开的,只是最后刚刚开了个头,抓了几个勋贵,就文官出面阻止。
当时朱由校刚刚登基,羽林军人都没有招满,文官发力,他自然不能顶着蛮干,因此偃旗息鼓。
皇帝虽然平静下来了,但暗流却没有,反而愈演愈烈,于海底疯狂激荡,波涛汹涌,一旦机会来临,便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海啸。
江南历来是封建王朝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税负重地,全国三分之一的税负都是从这里收取。一般来说,江南地区是后世苏南,皖南,上海,浙江,江西东北部这几个地方的统称。这里水利丰富,灌溉发达,底下的平民百姓也富裕。
百姓富裕,就有钱读书,读书人一多,科举竞争就激烈。江南历来都是科举的死亡之组,这里随便一个读书人,放到别的省中个秀才是妥妥的。
读书识字人一多,舆论就发达,也就更加的爱传小道消息和议论朝政。
李三才死前,从皇宫中带出来了一封遗旨和皇帝的亲笔遗嘱,随后他自己自杀于宅院之内,那两样东西却被一些出奔的人带到了江南。
东林党就是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党派,这里是他们的主场,这两样东西虽然隐秘不见,但上面的内容却传了开来。在某些人推波助澜之下,迅速的传开,甚至扩展到全天下。
南京,十里秦淮,一艘灯火辉煌,华丽灿烂的花船之上。几个江南士子正行着酒令,时不时的还与旁边的姑娘们调笑一二,好不风流快活。
终究是士子,酒令行完后,他们的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科举上面。
“诸位可知今年科举之变化么?”一袭青衫,显得磊落阳光的张溥笑容满面的说道。他嘴角玩味,看着众人,等着他们发言。从京师礼部出发的快马已经出发,作为科举重地,江南早已尽知其变化,在做的都是读书种子,自然对这方面关心。
然而明知如此,张溥还是出声询问,显然其话语并没有这么简单,内里定然有深意。几个人眉头一皱,纷纷思索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然而年纪最幼的陈贞慧却没这么好的耐心,他一听问题就立刻说道,“礼部发文,今年各府举人的名额会多好多,而且会试还会多开明经、明法、明算等好几个科目,而且明经科的考试内容还改了,天子重新划定了内容。”
“定生知道的真多。”已经中了举人的夏允彝摸了摸陈贞慧的头,笑呵呵的说道。他的年纪大,又是众人中唯一的举人,行事自然随意。
“不要摸我头,我已经长大了,有字了,而且能参加科举了。”陈贞慧一把拍掉对方的手,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中秀才,但他从小文采非凡,于士林中已是崭露头角,有了些许名声。但正因为他年纪幼小,个头有些矮,总有些大龄士子喜欢用一种摸儿子头的态度,摸他的脑袋,让他十分的厌烦。
“是是是!”夏允彝被打掉了手也不以为意,反而嘻嘻哈哈的说道,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别闹了,彝仲你就别逗定生了,都是同道中人,留点面子。”杨廷枢调解了下,说了一句后,他又转向张溥问道,“乾度如此问,难道还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是啊,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吧。”张溥的同乡,和他共称为“娄东二张”的张采也感兴趣的问道。
他这个同乡交游广阔,说不定在哪里听到些秘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