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这很正常啊。”高老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解释道,“您给的资料本就详细,我们这样还做的慢腾腾的,那就不配称为大匠了。再说了,西式战船的船体结构和广船有点像,甲板下面,无非是将水密隔舱给去了,船肋给加多一些,船底变大一些,增加浮力。”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高老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福船广船的优点,顺便鄙视下盖伦船飞剪船上的一些设计,顺带质疑下朱由校选择船型的眼光。高老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护犊子的老人,一幅自家孩子最好的表情。
朱由校听着,有些默然,他不是无法反驳高老的话,恰恰相反,他对高老的话无比赞同,他只是在惋惜,惋惜中国的造船技术和先进的理念有些生不逢时。
中国的造船技术和理念非常的先进,先进到二十一世纪那些现代船只上都还在应用,就比如大名鼎鼎的水密隔舱技术。
水密隔舱技术有多重效果,第一个和船肋一样,加强横向的结构抗力,一个是安全,抗沉,还有一个就是能加强甲板的防御力和结构强度。
不过,如此先进的技术,却不适应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海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机动力和火炮数量了,水密隔舱好,福船也不是不能加装火炮成为炮舰,但它和通透甲板相互冲突。
有了水密隔舱,就不能建造通透甲板,反之亦然,这样就不能增加多层的甲板,也就限制了火炮的数量,这个年代的热武器,还是十分依靠数量来发挥威力的。等到了近现代时,铁甲舰横行,安装在甲板上的主炮取代侧舷炮成为主流,而这个时候,水密隔舱在整个世界流行开来,取代通透式甲板,成为主流。
除此之外,还有对风力利用效率十分高的硬帆技术。
华夏上下几千年,会没有人想不到使用软帆么?不可能的。只是,到了明朝,剩下的只有硬帆船了,其他的都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被聪明的中国人给抛弃了。3季风是多变的,软帆对季风的利用效率十分的低,而且逆风的时候航行很慢,远远不如硬帆对风力的利用侠效率。
然而,受限于古代的材料和技术,硬帆无法做的很大,而软帆却可以,效率虽然低,但是将面积做大,如此一来,大型横帆船就将中国的硬帆船给比了下去。到了现代,很多油轮为了节省成本,在季风强烈的时候,都会升帆使用风力,而他们的帆就是硬帆。
至于其他到了现代依然在绽放光芒的技术,就更多了,中国古代的造船技术,远远超过了西方世界,然而可惜的是,它太超前了,导致以此指导做出来的船只,有点早产。
俗话说,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中国的造船领先太多了,结果败给了十分切合时代发展的盖伦船。
“高老,选择这些船型,我自然有我的考量,你现在只管做出来就行。”朱由校缓缓开口,打断了高老的话。
高老当即住嘴,心底隐隐有些猜测的他,此刻面对朱由校已没有了开始的泰然自若,反而有了丝丝的畏惧,不敢反驳,当下他诺诺道,“是,是,东家说的对,是小老二多嘴了。”
“高老,既然飞剪船已经试制成功,那么往大了造,能造多大,需要多久?”朱由校面向西方问道,那边是京师的方向。
“这………”高老迟疑了,斟酌了下语句后,才谨慎的说道,“若是木料早就备好了,再加上器物和人手充足的话,大概两个月的样子。”
“至于船只的大小,这个不能保证,除了技术的原因外,木料也占很大的比例。若是福船,只要龙骨长够结实,不是小老二吹牛,多大都能给您造出来。”高老将胸脯拍的砰砰响,只是还不等朱由校高兴,他又开始诉苦,“不过这种软帆船,除了龙骨外,还有桅杆也很重要,那也需要上好的整根木料。”
“那现在船厂储备的木料呢?”朱由校问道。
“这个…….”高老一脸迟疑,有些不敢回答。还是旁边的汪文言缓过气来,上前答道。
“殿…….公子,这种能造大船的木料,尤其是阴干的上好木料要么掌握在官府手中,要么是掌握在那些沿海的大家族手中,就算是深山中的也都有人看守,要不供应宫廷,要不是当地大族的产业,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
说到这,汪文言苦笑起来,“属下曾多次派人去采买,却求之不得,后来才通过一些底下渠道,从海边的船厂中偷偷买了一些,就这还被那些天杀的海盗给烧了一大半。”
“许心素!”这个名字再次从朱由校的口中蹦出来,让他对这个名字的主人又痛恨了一分。
“那剩下的木料能造多大的船?”平复下心情后,朱由校又问道。
“两千料大船,一艘。”这次回答的是高老,他竖起一根手指,面带苦色,“若是大福船,小老二保证能一次性给东家造好,不出半点差错,但若是这飞剪船和那夹板船,小老二就没有把握了,从前没有造过这么大的,没经验。”
听了这个回答,朱由校沉思起来,两千料的船,排水了也就是一千吨,若是不装货物,全部载人的话,大概也就是七八百人的样子。考虑到启用这艘船的情景,那么还是盖伦船实用些,盖伦船比飞剪船是要慢多了,但起码和福船相比要快的多。
福船也就是五六节的样子,而盖伦船能达到**节的航速。
其实朱由校最想要的船型,是飞剪船和盖伦船的合体船型,采集两艘船的优点,摒弃缺点,建造一种速度又快,装载火炮数量又大的船型。
当然,若是合体船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也会退而求其次,想要在飞剪船船上装载火炮,虽然这样活力肯定比不上盖伦船,但速度快起来,也是有大用的。
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实验和理论研究设计的,而这些又恰恰需要时间,若是他的船厂早点建造起来,自然能节省很多,现在没准都是舰队飘荡中国海了,就因为许心素的袭击,他的海军计划几乎被拖死了。
“许心素!”朱由校再次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一个人。
“呼!高老,港口北边的大造船厂修建好了,你们将船厂搬迁过去,然后全力给我造一艘两千料的盖伦船,也就是夹板船。”朱由校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高老,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决和冷厉。
“是,东家。”高老心中一寒,低头答应。
“走吧!”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修长优美的飞剪船一眼,朱由校就顶着他那身沉重的盔甲走了。
此去京城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想要顺利的登基并没有这么容易,因此他听到了船厂制造飞剪船成功后,立刻丢下队伍,过来查看,然后在最后关头,下达命令,要求船厂早一艘现在能造的最大的船。
这是朱由校给自己准备的退路,若是登基时真的发生了什么极大的改变,使他无法顺利登基,那么他就会退往天津,用这艘船逃命,逃亡台湾。
此时的台湾还是一片荒芜,后世的开台王颜思齐也没有盯上台湾,直到一六二四年,被后世尊为开台王的他才会踏足台湾的土地。
这条路朱由校布置的非常匆忙,而且还十分的不靠谱,从万历逝世,到他登基,这中间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左右,而且还是建造这样的新式的盖伦船,也不知道这些从福建招募过来的大匠能不能完成任务。
“文言,你这次就不要跟我回去了,就留在船厂,将那些匠人们看住,督促他们,务必在两个月内将船造好,同时你还要将那上百名会操弄软帆的水手握在手中,一定要掌握住。”临出发前,朱由校却将本该一起随同进京的汪文言给留了下来。
“殿下,您这是?!”汪文言大惊,太孙这神态怎么有点像是交代后事?
“此去京城,我的预感将有大变,这是我们的后手,你务必要守好。”朱由校叮嘱道。
“定不负殿下之托。”汪文言跪下,大声应诺。对于他,朱由校还是很放心的,汪文言,戚金,俞咨皋,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他的铁杆了,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七月十号,朱由校准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羽林军营。
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千五百名羽林军,本身他出来时身边就跟着了八百多名羽林军,多了一百多个,守门的禁军也数不过来,如此就让他轻松的混了进去,再加上空置的马车装载的数百人,现在营地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加上正在培训的几十号人,恐怕还不止。
多了几百号人,对于偌大的营地来说,并不算多,整个营地能容纳三千人,这点人也不过才一半,能安顿下来,不过想要同时训练就不太可能了,校场就这么大,上了一千人就展不开了。
“今天是十号,距离万历驾崩还有是一天。”朱由校终于还是在书上找到了万历驾崩的具体日期,七月二十一号,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有了具体的日期,就能更好的进行计划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