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街角的甜品店,方知嬅买了满满几大袋甜品。
“这个水果蛋挞刚烤好的,好香,玉婵喜欢吃这个,我得多买点。”
“这个布丁也好好吃,她肯定会喜欢。”
水果蛋挞、菠萝包、泡芙、布丁,都是她和闵玉婵平时最喜欢吃的。
“闵爱妃, 给你带的!”
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闵玉婵。
“爱你!(么么哒)”
闵玉婵的消息回得很快。
“嘻嘻!”
方知嬅哼着她唱过的歌,脚步轻快。
闵玉婵为了她,在比赛上拼尽全力的样子,真的让她很感动。
我之前是不是对玉婵态度太差了点?
因为她和松屹关系好就吃醋,生她的气, 总感觉不合适呢。
这样显得我太小气了。
毕竟,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她这样想着, 多少有些愧疚。
易食居烤肉店, 之前她和闵玉婵也常来的一家。
苏松屹很喜欢这家的烤牛肋和炭烤翅中。
进店之后,她首先就点了这两样。
“多放辣和孜然,帮我打包,谢谢。”
点完餐,她在店里四处张望了一番,找到了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覃敏和郑雨婷。
“怎么了?你们俩干嘛喝这么多酒?”
看着桌上空荡荡的几个啤酒瓶,方知嬅有些诧异。
“她失恋了,我陪她喝酒,安慰她。”
郑雨婷红着脸说道,有些晕乎乎地。
“嗨,不就是失恋嘛, 这样挺好的啊。”
胖丁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不需要思考去哪里约会, 也不用浪费时间逛街。
不用为了吃什么而争辩,出门也不再需要精心打扮,不必再按时间, 不必再费心找地方。
可以回到自己最舒服的状态, 想染发就染发,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不必再也形象,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也没有人管。
多自由啊。”
胖丁安慰起人来,一套有一套地,怎么都有说不完的话。
“失恋难免有些感伤啦,但是呢,这样可以让你更好地去遇见下一个人。”
覃敏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你说失恋了,那你喜欢谁啊?苏松屹?”
看着覃敏不理她,情绪这般低落,方知嬅轻声问道。
“嗯,他不喜欢我。”
覃敏趴在桌上,打了个酒嗝。
“唉,这个挺正常的嘛。”
方知嬅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苏松屹这条臭狗,还是有很多优点的,长得也还可以。你会喜欢他,可以理解。”
胖丁这时候开心得不得了。
有人喜欢自己家养的猪, 呼呼, 这种感觉真的让她挺自豪的。
更让她欣慰的,是自家的猪拒绝了这颗上好的白菜。
郑雨婷揉了揉眉心,也端起一杯酒灌下肚。
“婷宝,你看上去精神状态这么差,到底怎么了?”
胖丁凑过来问道。
“我也失恋了。”
郑雨婷苦笑着道。
“啊?你也失恋了?”
“嗯,我也喜欢苏松屹。”
郑雨婷借着酒劲,也不打算隐瞒了。
“啊?你也喜欢苏松屹?你在胡扯什么?我把你当姐妹,你竟然想当我弟媳?”
胖丁秀眉一蹙,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郑雨婷也喜欢苏松屹,那就不能让她和苏松屹经常来往了。
这你来我往的,岂不是很容易摩擦出火花?
“你,给苏松屹表白被拒绝了吗?”
方知嬅继续问道。
“我没有表白。”
郑雨婷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要说自己失恋了?”
方知嬅不解地道。
郑雨婷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说。
根据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闵玉婵和苏松屹之间的关系。
“苏松屹喜欢闵玉婵。”
覃敏趴在桌上,嘴里低声呢喃着。
“什么?你说什么啊?松屹喜欢玉婵?”
方知嬅闻言,顿时坐正了身子,瞪大眼睛,推了推覃敏的胳膊。
“回班上的路上,我们看到,苏松屹和闵玉婵在亲嘴。”
郑雨婷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坦白。
方知嬅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半晌,她才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喃喃地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都亲眼看到了,苏松屹亲了她,还能有假吗?”
覃敏哭了起来,大声喊道。
她不哭还好,这一哭,连带着郑雨婷也鼻尖一阵酸楚。
方知嬅看了看手里拎着的,刚出炉的甜点,突然笑了笑。
笑得很勉强,比哭还难看。
随着一阵抽噎,她脸颊上也流下两行泪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着两人的面喝完。
然后扑在桌上大哭,像是小女孩丢失了心爱的洋娃娃。
“知嬅,你怎么了?”
郑雨婷有些不解。
“我知道了,你也失恋了,对不对?”
覃敏醉醺醺地,指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方知嬅现在的心情很乱。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只是,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啊,你和苏松屹从小一起长大了,最懂他,最了解他的喜好。
知道他不爱吃鱼,知道他喜欢香草味的冰淇淋,知道他爱用薄荷的洗发露。
他好像最应该喜欢的人是你。
没有理由会喜欢别人。
可是当这些真正发生的时候,当她无法再自欺欺人的时候。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我还在上路拉扯呢,下路怎么就破高地拆水晶了?
郑雨婷看着她一边哭,一边给自己斟酒,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来的时候,这姑娘还笑吟吟地安慰着她。
说着“失恋没什么大不了,屁大点事”这样听来很酷的话。
生活真是充满戏剧。
叁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她们都有着不同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
“这一杯,敬我们第一次的怦然心动。”
覃敏脸颊微红,给方知嬅和郑雨婷斟满了酒,然后率先举起了酒杯。
砰!
很是清脆的嗡鸣。
该用怎样的言语来描述那份清冽的触感呢?
覃敏看着杯壁上浮现出的自己的脸,在微暖的灯光下有些憔悴苍白,又带着一种凌乱和放荡的美。
梦破碎的声音。
如果苏松屹在这里,他一定会这样回答。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他懂她,会联想到北岛的《波兰来客》。
叁人一齐将酒饮完。
郑雨婷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怦然心动是在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那天她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时,突然蹦出来的一条消息。
“苏松屹申请加你为好友”。
至于方知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动过。
好像是没有的吧,那苏松屹为什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呢?
听到闵玉婵和他亲嘴,就心如刀绞?
“这一杯,敬我们的……”
紧接着是方知嬅倒酒,她举起酒杯,思忖了片刻,欲言又止。
“十七岁。”
对的,十七岁,再过几天,就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了。
或许是因为,这是成年前的最后一年的缘故。
她总觉得十七是个特别美好的数字。
“好,永远的十七岁!”
覃敏跟着应和,郑雨婷也举起酒杯。
最后轮到了郑雨婷敬酒。
“这一杯,敬高考前剩下的一百天。”
“好,敬高考!”
学生生涯里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一战。
对郑雨婷这样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最好的出路。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压力,无处不在的压力,让她几欲崩溃。
“去她妈的高考!”
“高考就是个horse!”
这个平时乖巧,文雅的女孩也爆了句粗口。
horse是指马,但用于骂人的时候等同于bitch。
这一次,又轮到了覃敏。
她举起酒杯,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悠悠一叹。
“这一杯,敬我们无疾而终的暗恋,敬止于唇齿的心动,敬无能无力的爱情。”
“砰!”
叁只郁金香杯再次碰在了一起,酒浆晃荡着,在头顶吊灯的照耀下,像是融化的金铂。
喝完酒,叁个女孩子勾肩搭背,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在街头晃荡。
在她们身后的地方,有叁条狗。
一只柴犬,一直萨摩耶,一只拉布拉多,它们跟在一起,在夕阳的余光中漫步。
覃敏甚至还拿着筷子,罔顾四周来去匆匆的行人,给天地上香,嘴里念念有词。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要不是郑雨婷拉着她,她没准还要拉着两个女孩子现场来一场桃园结义。
她们最后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靠在一起睡觉。
郑雨婷是最清醒的,她喝完酒后,几乎感受不到酒精带来的麻痹,除了会头疼一会儿,再无其他任何感觉。
覃敏和方知嬅一左一右靠在她身上,睡得很熟。
她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小腿轻轻晃悠着,看着天边亮起的十字星。
晚间有窸窸窣窣的虫鸣,掠过万年青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还让人头疼。
没一会儿,一阵铃声打破了静谧。
是覃敏的电话,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备注是“妈妈”。
“喂,阿姨您好,我是郑雨婷。覃敏她现在喝了点酒,和我在一起。”
“小敏喝酒了吗?”
“嗯,她心情有些不好。”
“好的,麻烦你照顾她了。我现在就去接她。”
“你们现在在哪个地方?”
“西街的王侯遗址公园。”
郑雨婷看了看一旁蜷缩着的少女,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猫。
郑雨婷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没一会儿,就看见车灯在暮色中亮起,是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牧君兰穿着大衣,从车里下来,匆匆朝着郑雨婷走来。
“小敏?小敏?”
她捏了捏女儿的脸。
“唔~”
覃敏蹙着眉,有些不满地挥了挥手。
像是闹了起床气,挥舞着猫爪的猫咪。
看着盖在女儿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衣衫单薄,只有一件白衬衣,冻得发抖的郑雨婷,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别冻着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牧君兰说着,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说罢,她又看向一旁的方知嬅,她眼底掠过一丝愕然。
这是松屹那孩子的姐姐啊……
“她是我的朋友。”
郑雨婷立刻说道。
“好,阿姨现在送你们回家,现在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郑雨婷扶着方知嬅,牧君兰抱着覃敏,上了车。
“她今天很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牧君兰给覃敏系好了安全带,柔声问道。
“失恋了,她喜欢的男生不喜欢她。”
郑雨婷如是说道。
“哦。”
牧君兰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汽车在夜间行驶着,道路两旁的桃花在车灯照耀下,在路上留下斑驳的影。
方知嬅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苏松屹的,郑雨婷按下了接听。
“喂?知嬅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苏松屹的声音,郑雨婷很是羡慕。
毕竟,方知嬅不管走到哪,苏松屹都还记挂着她。
苏松屹声音里的关切和担忧是无法掩饰的。
听到了苏松屹的声音,牧君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松屹,是我。”
“班长?”
“嗯,知嬅喝了点酒,我们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覃敏的妈妈会送我们回家。”
电话那边的苏松屹明显愣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轻声问道:“知嬅姐怎么突然要喝酒?”
“这个,你等她酒醒了以后,再去问她吧。”
郑雨婷叹了叹气,心想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正当她黯自感伤之际,牧君兰驾车驶进了欣悦小区。
郑雨婷回过神,看着熟悉的小区,不禁有些惊讶。
“阿姨,您怎么知道知嬅家住在哪儿?”
牧君兰闻言,微微有些紧张,但很快,就不慌不忙地道:“覃敏来她家做过客,她跟我说的。”
“哦,也是。”
郑雨婷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
接着,牧君兰就扶着方知嬅上了楼,楼层号1703。
郑雨婷看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覃敏妈妈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门铃响起,苏松屹前去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牧君兰,还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方知嬅。
苏松屹避开了她的眼神,一把将方知嬅抱了过来,让她揽着自己的肩膀。
“谢谢!”
很平澹,甚至生分的语气。
“班长,要进来坐会儿吗?”
苏松屹本打算就这样关门的,但考虑到郑雨婷还在一旁。
“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家。家里人也在担心。”
她拿起手机,指了指几个未接电话。
“麻烦你照顾我姐姐了,谢谢。”
“知嬅是我朋友,不用客气。”
道了别,那扇门就关上了。
牧君兰只见了苏松屹一面,只听他说了一句谢谢。
一句,对无数陌生人说过的话。
开车送郑雨婷回家后,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处理自己和苏松屹,还有覃敏的关系。
“苏松屹……他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妈妈,也是……他的妈妈……”
回家的路上,覃敏蜷缩在后排的座位上,梦呓着。
牧君兰打着方向盘,没有说话。
她把车窗摇了下来,晚风灌了进来,撩起她耳鬓的头发。
暮色中只能隐约看见那张脸的轮廓,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