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4
韩国 首尔
16:45
裴俊基死盯着眼前的惨状眼中差一点滴出血来,因疾跑而起的心跳像乱槌似的敲打着他的胸腔,几乎把肺里的空气排挤得一干二净,但同时却将急需补充的氧气梗在了喉咙,一时只出不进令他感觉呼吸似乎就要停止了,他心似刀割肝肠寸断的看着爱妻惨死的景象,竟把一张白脸憋得跟紫茄子一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心思敏捷身手强悍经验丰富的崔英涵会死得如此悲惨,竟被一根四十公分长短的刚钎从头顶插入后贯颅而出,原本俊俏秀美的脸庞就像个烂瓜戳在杆子上,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裴俊基给一口闷气憋在那里丝毫也不能动弹,致使他的身体和表情以至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呆滞的张大了嘴巴,就像个癫痫症发作的病人一样,鼻涕混着眼泪连同口水一道挂在了嘴角和下巴上,粘腻滴沥的垂下了很长的一段,一副既恶心又可怜的样子。他这么呆呆的立在那儿已经有一会儿了,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经受的刺激却是极大的,初时震愕随后惊惧接下来是无法控制的悲愤,直至深陷在痛苦的泥沼里,渐渐的他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堪堪就要昏倒在地。此刻,已是万念俱灰悲痛欲绝的裴俊基恨不得跟着崔英涵一起驾鹤西去,远离这个令他伤心痛苦的失望之地。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的嘶鸣声由远而近传来,像有条疯狗一样吱哇乱叫着直奔这个方向逼过来,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来到了巷口上。那尖利刺耳的声音更像是把锋利的刀子一样,猛的捅破了他痴傻呆捏的魔障,却把他的杀手本性一下子释放了出来。即刻,就见他那张因痛苦而冻结住了的脸骤然一凛,毫无生气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精气神,这一幕就像是一张呆板的面具被突然间激活了似的,竟然突现出一副狰狞而恐怖的表情来。就见他刚刚还哆哆嗦嗦的嘴唇猛的往两边一撇,铁青色的面颊上立时现出两道牙咬的印痕来。
裴俊基将目光冷冷的投向了警车驶来的方向,眼神碰撞之处隐隐的腾起一股杀气来,它们六亲不认有恃无恐的弥散开去,令这条小巷当中充满了血腥和死亡的恐怖气氛,凡有正常感知和思维的人们绝不敢再踏入小巷半步,而偶然经过的路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一时间里小巷之中阴风衰气并重径直朝着巷口飘去。想必疾驰而来的警察也觉察出了这里的寒意,所以一进巷口就把警车停了下来,他们钻出车来之后即刻利用着车门做为掩体,双手持枪推弹上膛全部都瞄准了这个方向,而另一部警车则一抹头,直奔着小巷的另外一头扎了过去,他们显然是包抄后路去的。
裴俊基抬起手来狠抓了一把自己的下巴,把粘在手上的鼻涕眼泪以及哈喇子一类黏乎乎的东西往胸前蹭了蹭,抹干手之后就去摸别在后腰上的枪。看起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顾自己势单力薄的处境,铁了心要在此地跟警方决一死战了。对于裴俊基来说这一刻犹如末世突降,不仅爱妻之死来得突然,而且死状之惨更是超乎想象。在裴俊基看来,杀手之死或早或晚却也不致如此突然,杀人者竟对死期毫无预感,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起因,并且,杀人为生“绝情鸳”死得如此之惨,这让冷血的“杀生鸯”绝然无法接受。羞愧悲愤之情混杂在一起,因此才有了寻死之心。
忽然,一个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就见那人迅速的伸出手去,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跟着,不等他回头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随即手上一较劲硬生生就把裴俊基从地上拽了起来。裴俊基似乎早知来人因此并不出手还击,只是猛的一抖肩膀甩开了那个人的手,执拗的伸出手去拽腰间的枪。不料,那个人却比他来得还要倔强,就见他伸出双臂拦腰一抱,像两道钢箍一样死死的搂住了裴俊基,让他即使拔出枪来却也动弹不得,然后那人凑到裴俊基的耳畔低声呵斥道:
“你想找死吗?混蛋!想死还不容易,可你太太的仇谁来报?”
好似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一样,裴俊基像给针扎了一下似的浑身一抖随即便放弃了挣扎,他慢慢的垂下了双手表示他已经放弃的了鲁莽的举动。到了这个时候,那个人才慢慢的松开了裴俊基,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做好你该做的事吧!警察很快就会封锁前后出口的,到那时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赶紧跟我们走,别再耽搁了。”
说完话那人一拽裴俊基的衣袖,而后回身便朝着小巷深处的车子走去,只剩下裴俊基留在原地跟他的妻子单独告别。
裴俊基缓缓脱下上衣,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衣服轻轻盖在崔英涵的头上。这是他此刻仅能做的一切了,他既不能安葬妻子,更不能替她料理后事,而此刻一别从此就是阴阳永隔,这个杀手从爱妻的悲情一刻上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一个杀手的性命竟然如草芥一般低贱,他不用想已经知道,有朝一日如果自己不能再靠杀人谋生的话,那就先行了断得了,因为被杀的结局实在是太惨啦!
李载淳从后视镜里看见朴东俊正朝着汽车走来,于是他抬手发动了引擎,如果在三十秒内裴俊基还不上车的话,他们就会开车离开。李载淳想的是既然是非厉害都已经跟他讲清楚了,因此,无论做任何决定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此外,李载淳还考虑到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因为首尔警察局的效率是他一直认可的,而封锁这条小巷也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而身为国家情报院的高级特工,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凶杀现场的,一但那样无疑将授人以柄,到头来还是会落到韩熙晚的手里,而那正是韩熙晚求之不得的事情。
心里早已有了借刀杀人之计的李载淳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才默数着时间将这个机会留到了最后时刻。此刻朴东俊已经上了车,他让车门敞开着寄希望于裴俊基能够幡然醒悟过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尖利的警笛声已经从小巷的另一头隐隐的传来,再过几秒包围圈就会封死了。李载淳知道绝不能再等了,于是,他轻踩油门车子开始启动,朴东俊不甘心的回头观望着,手拉着车门依旧没有关死。车子缓缓驶出了四五米,就在李载淳刚想提起车速冲出巷口的时候,后座上的朴东俊突然说道:
“等等,他来了。”
依然滞留在河边散座上酌着咖啡的韩熙晚被骤然而至的警车惊住了,接着就听见人们纷纷议论说杀人的事,于是,他很自然的推测出那有可能是金真颜出事了。因为,从警车封锁的巷口看,那里正是金真颜离开时所走的路径。韩熙晚垂头丧气的想:哦,不会这么衰吧!刚刚见过一面就把自己的线人给毁了,果真如此的话,自己的运气也忒衰了,可换个角度去看的话倒也没啥,能以这么干脆的手法结果一个女人的杀手,嗯个!他一定是从北边儿过来的人啦!这是这样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想到这里韩熙晚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下意识的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在注意自己,于是,他稍稍稳了稳神想道:北边的人这么急于对我的线人下手,是不是太性急了点,他们有这必要这么做吗?难道他们没意识到这样会引来警方的全力追捕吗?在首尔这么巴掌大小的地方,无论是谁要想隐身逃避追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莫非他们有很好的身份作为掩护吗?既然能够隐藏的如此之深,出手又如此有把握,那么,他们干嘛不直接把我做了呢?难道,他们是害怕她把什么机密泄露出去吗?
韩熙晚的这个推理其实只是他诸多想法当中的一种,仅仅是他由于骤然感觉紧张而引起的脑力激荡,并不是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可正是这样一个自然而然的反应却不想激发出了一个奇思妙想,韩熙晚忽然觉得照这个方向推理下去,那么这件事就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了。他细细想道:即便是金真颜向我透露了什么消息的话,那也只是美军基地内部的消息啊!这轮得到北方特工出手灭口吗?如果上述推测都正确的话,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金真颜是北方买通的卧底!甚至,她有可能还是北方派来的间谍?
这个结论刚一从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立时刷的一下,韩熙晚就冒出了一头的冷汗来,他的心里止不住突突的乱跳起来。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的念头像稻草一样的疯长,他想:是啊!莫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撬动了北方情报防护堤上的一块砖?哦,只可惜她这么快就碎掉了,要是能早一点意识到的话多好,我会对她加倍进行保护的呀!是啊!可在此之前怎么就没发觉呢?那么,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呢?哦,如果反推回去的话,她或许早就瞄准自己了吧!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那我岂不就成了…她的猎物了吗?
韩熙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如堕冰窟般的剧寒,从脚底下飕飕的往上冒凉气,可他的脊背上却冒出了一层的冷汗,仿佛有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刃口紧贴着皮肤拉得他生疼。韩熙晚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身上的手枪,暗自叮嘱自己镇定、小心、快走!此刻的韩熙晚感觉极度的孤独无助,他所面临的危险前后围堵,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一方面,北方特工无疑想杀之而后快,因为像他这样的特务头子杀几个都不嫌多。另一方面,李载淳和朴东俊这伙人正恨他不死,虎视眈眈的逮他的漏洞,如果他们发现自己和金真颜会面,那么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韩熙晚无法再继续坐下去了,虽然他很想看到现场的情况究竟是怎样,但他却不得不马上离开这里。韩熙晚借着掏钱付账的机会将枪握在手里,而后随手插进了风衣的衣兜里,他压低了帽檐放轻了步子从抻脖蹬眼的人群后面悄悄的溜了过去,接着一闪身就下了河堤。有那么一瞬韩熙晚想到了总统,他想,如果跟总统挑明自己的想法的话,会不会便被动为主动呢?但他随即又想到即使得到了总统的支持,一旦他下野之后,这种庇护就会转变成洗不掉的痕迹,保不齐下一任总统会不会拿来当成指摘自己的证据,到那时再想解释就更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并没有人发现自己与金真颜的关系,还是悄默声的扛过去的好一点吧!韩熙晚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知道一回到院里说不定就已经有通报显示这里发生的事情,随后一定就是高强度的搜捕行动。他望着滔滔的河水禁不住叹道: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