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1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美空军第3师第43联队
04:00
飞行员的连体飞行服在进入座舱之前是既宽松又舒适的,即使这样,还是让保罗.培根上校身体上的某些敏感部位觉出空间有些紧张,特别是他颌下胸前带有松紧功能的领口密封部分,它让培根上校感觉像是被狗链儿一类的东西卡住了脖子一样,勒得他有一点喘不过气来。
培根上校的确有一点点超重,若是依照飞行员条例里的规定,他早该被纳入到强制瘦身的黑名单里了,但是,他却侥幸的躲过了这一劫。这在空军的战斗序列里是绝无仅有的特例,的确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保罗却是个例外。
细究起来,这并非是他本人的幸运,而是B-2的幸运,全因他有幸的指挥着这款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隐形战略轰炸机,所以他才会享有这份特殊的待遇。试想,既然“幽灵”是唯一的,那么,保罗自然也就是唯一的,情况如此,有谁还会去质疑他的体重有否超限?又有谁会在意这份多出来的负载究竟会不会对飞行产生不利的影响呢?
已经提前进入到更衣室里的保罗淡定的坐在长椅上,他默默的看着同伴们麻利的脱衣换装,他一言不发却用眼神无声的表达出一个飞行中队长的关爱与承诺:好好干吧!小伙子们,上帝会和我们同在的!这是保罗的一贯做法,他在每次行动之前都要和自己中队的战友们呆在一起,以便向他们明确的传达出一个飞行中队长与飞行员之间的那种休戚与共生死不离的亲密关系。
他很执拗的坚持着这一传统,从而确保了老一套的规矩还能够在他的飞行团队中得以延续,这种做法让他以及“幽灵”中队的所有成员们都保持着一种高昂的士气,并且长期保有自二战中建立起来的光荣。“幽灵”中队的每一个飞行员都认同这样一个理念:我们是与“孟菲斯美女号”一样英勇善战的飞行团队,因此,我们的打击也同样是无坚不摧的!
他们的感觉好得出奇,就像是二战中屡建功勋的那个战斗集体。但是,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仔细的思忖过,他们驾驶的早已经不再是B-17那种老旧的螺旋桨式轰炸机了,而他们的使命呢?是否也已经不再负有维护和平的正义了呢?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他们的荣誉感又来自哪里呢?
哧!哧哧!“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换装的速度齐头并进,他们几乎同时脱掉了常服换上了飞行衣,又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拉上了胸前的拉链,维尼龙的耐磨链齿被拉掣带动着顺滑的咬合在一起,发出了低微细密的声响,柔韧而有质感,像是“幽灵”啮合它们看不见的牙齿一样。紧接着,嚓!嚓嚓!七名飞行员纷纷拿起了各自佩戴的手枪,他们扳锁掣按绷簧,退出枪里的*做仔细的检查,然后推机头关保险,再将枪插进大腿外侧的枪套里。这款轻便的西格.稍尔手枪选作飞行员的自卫用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它的多种合成纤维材料制成的枪体既不产生静电也不增添负担,在到处都是敏感元器件的“幽灵”座舱里,就好像把一件私密的手伴带在身边一样,显得既亲切又体贴。
“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紧张而有序的做着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唯独保罗.培根上校没有显得那么匆忙,他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这不符合他一贯的稳健作风,他不等到最后时刻是不会急于这么做的。保罗的心情很松弛,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次任务掉以轻心,其实,他的放松是源于他的超强自信。
显而易见的,B-2实在是太先进了,而它在保罗的手上又是太强大了,这让培根上校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孤独求败的念头,但是他在外表上却没有轻易的流露出来,最多只是在心里得意的笑道:哼哼!这架“幽灵”的战力嘛!那可不是吹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没啥对手能跟它较劲!嘿嘿!就好像超重量级的拳手对阵羽量级,这种活儿干起来嘛!缺少点儿悬念和刺激,唉!就…先这么着吧!
看看着装齐备的飞行员们已经自觉的站成了一行,夹在他们腋下的黑色飞行头盔整齐的排列成队,神秘兮兮的折射出几乎完全相同的影像来。保罗不由得轻哦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哦,原来,那每只头盔上面映出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乍看起来就像是有很多个保罗一齐出现在面前一样。于是,他在心里对着自己的影子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嗯,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保罗.培根上校面色冷峻的站起身来,他哧的一声提上胸前的拉链,回手拎起自己的飞行头盔夹在腋下,然后,两脚并拢啪的一个立正,右手微抬轻触额头,然后有力的挥下,他的军姿清晰的映在了七只头盔上面,就象是照着他的影子复制出来的一样。“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齐刷刷的举手行礼,然后,他们一齐转身,跟在培根上校的身后朝外走去,空荡荡的更衣间里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下了一长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就好像幽灵刚刚光临过一样。
B-2 的停机堡半藏在地下,上面覆盖着迷彩的罩蓬,这样,即便是具有厘米级分辨率的间谍卫星从它头顶上空飞过,也难以发现这些庞然大物的踪影,B-2对于世界来说始终都还是一个迷,它的身影只是偶尔出现在专业性杂志的封面,或者是探索频道的电视画面上,但它的真身却是很少有人看到的。然而,画面终归是画面,只有当你亲身站在它面前的时候,你才能够真正感受到它那威猛的外形所带来的震撼。保罗.培根上校以及他的中队成员们,即便对这款飞机已经非常的熟悉,可在每次登机之前,他们仍旧会从这个大家伙的凶悍外表上萌生出一种敬畏来。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约而同的想道:哦,幸亏啊!它是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呀
正在紧张装弹的地勤人员忙碌的就像一群工作勤奋而且组织严密的蚂蚁一样,他们忙而不乱,快而不简,确保着每一枚精确制导*都按照标准要求的那样被装进B-2的内嵌式弹舱,这是一件极其繁琐而且细致的活儿,经他们的手挂载的空地弹,从主动寻的到被动引导,每一件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和精密工艺制造出来的超级精巧的玩意儿,所以,每一件摆弄起来都需要特别的小心。因为它们的工作状态不仅决定着目标的存留,同时也将关系到机组人员的安危,尤其,还会影响到B-2的命运。保罗.培根上校在管理武器的态度上表现出了与他粗犷而简练的作风皆然相反的细致与絮叨,因此,每架B-2的地勤小组成员都始终牢记着这样一句话:嗨!小伙子们,我要你们每时每刻都仔细的呵护它,明白吗?这可是用数以亿计的美元堆砌出来的金贵家当啊!
虽然,即将升空的B-2仅仅是保罗.培根上校所率领的“幽灵”中队中的一架,但是,其余三架也在他的命令之下一同进入了战斗状态,保罗对这次行动的决心之大,也就可见一斑了。但是,实际上这不过是保罗对白宫不满情绪的一种宣泄,而在他的内心里实则像明镜一样的清楚:造价超过了24亿美元的B-2 隐形战略轰炸机,不是用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的,更不是拿来摔锅打碗赌咒出气用的,因此,在这次行动中绝无再出动第二架B-2的可能了。但是,保罗还是坚持要他中队的全体成员都加入到了战斗的准备序列中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像五角大楼表明,他的“幽灵”中队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保罗知道这次行动的规模已经被五角大楼大幅度的缩减了,计划的背景和战果的预期也都做了相应的调整,他们把战略性的瘫痪攻击演变成了一次战术性的打击,B-2担纲的分量由此被极大的降低了,整个行动方案就像是从一部场面恢宏的大制作一下子变成了一部低成本的小影片,能挤掉的都被挤掉了,最后就只剩下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被替换,正因如此,它才被保罗看做是一次还没有失去原味的行动。
但是,这样的改动已经极大的打击了保罗的热情,让他感觉自己的作用以及B-2的能量都被严重的低估了。而更令他感到愤懑的还是,这个最初由他拟定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它之所以被迫大幅度的缩水变成了鸡肋,起因竟然只是因为白宫担心会遭到中国大规模的报复。
靠!这帮白痴,保罗在得知这一变化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起街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样打击的规模最多只能算的得上是一次“幽灵的报复”。这不是让B-2跌份嘛!保罗愤愤不平的想;由“猛禽”惹下的祸,干嘛非要“幽灵”去拔闯呢?
此刻,“幽灵”中队的其他三个机组的成员都已经奔向了各自的机库,在首架B-2的机体前就只剩下了保罗.培根上校和他的副手了,保罗慢慢的转过身去,朝着宽敞的机堡大门望了望,然后,迈着轻松的步子踱到了机堡的门口,一双鹞目犀利的穿过了夜幕的围挡,朝着机场对面“猛禽”中队的停机坪望去,他很想知道罗杰.斯隆上校以及他的“猛禽”护航编队的准备情况,那是他这会儿唯一提得起兴趣的地方。
虽然,这次行动的不幸缩水对于培根上校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但那最多不过是隔靴搔痒的难尽其幸而已,可是对于罗杰.斯隆上校而言却没有那么简单,两架“猛禽”折翼留给他的是心中永远抚不平的痛,而这一次行动的成功,虽不至于完全治愈他心底的创伤,却也至少可以让他找回一点心理上的平衡。保罗想:哦,不走运的家伙,其实,没有“猛禽”的加入,“幽灵”照样可以干得漂亮!
在夜色开始褪去之前,黎明给这座海上的机场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霾,远近的景色都给浸泡得湿漉漉灰蒙蒙的,好像一件刚刚从水里拎起来的旧衣裳,如不经过日晒蒸腾或者晨风吹拂,怕是露不出个清爽的样子来的。保罗的心里也开始变得潮乎乎的,有那么一点点粘郁和湿滑,他赶忙调整心态驱赶阴霾,不让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出征前的心态。
这时,就见四架“猛禽”并排的滑出了机窝,它们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同时侧了下机身,跟着便整齐的排列在了跑道的一边。这些看起来比B-2 小很多的F-22毫不掩饰的裸露在晨空之下,很像是破壳降生不久的幼隼,无知无畏的从母隼的翅膀底下挣脱出来,大摇大摆的展现着他们的勇敢。
保罗皱了皱眉头,心想:或许他们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猛禽,这或许是他们故意摆出来的一种姿态?想表明他们丝毫也不在乎其甚至蔑视其他猛禽存在?哦,这又是何苦来的呢?就算隼再强悍见了金雕也是要躲的呀!看来,已经折了两架“猛禽”还嫌不够?这些给宠坏了的F-22就是改不了得瑟的天性,还是这么不知好歹的显摆逞能。不过也好!有四架F-22在前开路,“幽灵”这一路之上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保罗想到这里,他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幽灵”,他忽然发现那扁平的机身以及长达21米的机翼,就如同一柄薄而宽的斧刃,在机窝的泛光照明之下荧荧的闪着神秘的幽蓝。保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不期被“幽灵”的深邃所打乱,隐隐的,他从B-2那诡异的外形当中看出了“幽灵”的阴险与凶残。
哦,从前还真的没太注意到这一点啊!难怪人们把它称作是“幽灵”呢?从这个角度上看去,它果然显得非常邪恶啊!突发奇想的保罗忽然感觉后脖梗子上面有点冷,仿佛那个有关斧刃的想象刺激了他的皮肤神经,让他突然生出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惧来。
保罗下意识的拉了一下领口上的拉链,好像有股冷风正顺着自己粗壮的脖子吹进连体的飞行服里去,他止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现在,他再也不去抱怨飞行服的领口太紧了,甚至,他还想在外面再套上一件CWU-45/P飞行夹克,可一想到这里,保罗还是按捺不住的怨气填胸了
保罗想,连总统都喜欢穿着CWU-45/P飞行夹克到处炫耀,无非想借此表明他对空军的向往和尊重,可他干嘛要削减我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呢?,是对幽灵中队没有信心吗?还是对中国日益强盛的军力更加忌惮呢?哦,看起来他的这个爱好只能算是叶公好龙罢了,不难想象,在总统的耍酷于飞行员的冒险之间…
哼哼!保罗暗冷笑道:无疑,这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呐!保罗扫了眼正在紧张忙碌之中的地勤人员,心里暗自念叨着:哦,这次飞行…还是让它尽早的结束吧!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民居
一只捏着铅笔的手,往复的在白纸上面移动,机械却不单调,平稳而有节奏,好像钟表的指针,一下一下的发出嚓嚓嚓的声响来。其实,那手是悬在半空的,只是让铅芯擦过纸面,划出笔直而简洁的道道来。那些线条的粗细很均匀,同时排列得也很整齐,仿佛是经过了仔细的计算之后再精心设定好了似的。其中,平行的不重叠,交叉的不罗列,间隔大致相等,覆盖疏密有致,编排得犹如机梭下面的高纱织物一样。但是,在这其间也略有不同之处,在这张A4大小的纸面上,似乎正在悄悄的发生着某种变化,只是一时还看不出结果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那些间断的线条相互勾连起来,分散开来的浓淡也收敛聚集起来,渐渐的,一个立体而动感的画面展现开来…
哦,原来,那是一架“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啊!B-2那碟片一样薄削的机身就像一片乌云悬浮在晴朗的天空上,幽幽的散发着诡异而邪恶的光。从这幅画作的表现风格和呈现效果上看,它更接近于真实的摄影图片,整个构图的设计处理得既干净又简洁,而绘画的技法和手段也运用得非常精细,它把飞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准确的表现了出来,逼真得就像是一件实物摆在了你的面前,真可谓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了。
如果单从绘画的专业角度来看这幅作品,那么除了惊叹以外,任何赞美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仅仅依靠线条笔道和白纸这黑白两色,就已经极其丰满的表现出了作品的深度与张力,它让绚丽多姿的色彩变得多余,铅笔画的功力被演绎到了这种程度,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而要说到作画过程中的耐心与定力,那就更是无与伦比了。
无疑,对于画者来说,想要画出这样一幅超高水平的佳作来,单单依靠精湛的技艺还是不够的,他还必须具备一个既能耐得住性子,又能压得住火气的好脾气,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还必需要有一双充满灵性的巧手才行!
的确,这双手生就的很不一般,乍一看时便会觉得,画者的手型不仅优雅而且性感,绘画的动作不但灵巧并且连贯,就跟呈现在镜头里的手模一般,完美得近乎虚幻。可当时间一久,在细品之下才有更深一层的发现,这双手确实不凡,他不仅天生一副骨骼匀称,并且保养得也颇为讲究妥善。他的手指既修长又纤细,皮肤既润泽又质腻,指甲既光滑又整齐,手腕既柔韧又有力。种种特征都表明了,这是一个敏感与沉稳、感性与理智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综合体。
不错,“画中人”齐骥,正在为他的这幅“幽灵写真图”专心的做着最后的修补,一个多小时以来,他就没离开过作画的这张桌子,手上也没有停下过作画的笔触。而在他的内心里,实则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他在等一阵刺耳的轰鸣从自己的身后的天空中响起,他在等一个庞然大物飞过自己的头顶上空。那便是他笔下描绘的这架“幽灵”的原型,也是他画作完满结束的提醒。现在,距离这一时刻的到来已经越来越近了。
齐骥挑选的这所民居很不寻常,而他所处的位置就更为特殊。从临海的安德森空军基地到关岛另一头的最远端,有一条纵贯整个岛屿的中轴线,军用机场上的每一条跑道都与这条中轴线平行,其中起降大型军用飞机的主跑道不仅最长而且最宽,同时,它还占据了机场的正中央,重叠于关岛的中轴线,而齐骥所选的位置刚巧就骑在这条跑道的延长线上,他此刻正背对着大海面朝着祖国,精心聆听着“幽灵”起飞的声音。
自从《密约九连环》投入实战以来,齐骥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关岛,作为自由行的观光客,他拥有最多十五天的逗留许可,而这足够他作为战前预警所用的了。从总部传来的情报表明:一个名为“幽灵的毁灭”行动即将开始,行动的大致计划都已经掌握,时间就在午夜至黎明的这段时间里。总部决定采取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反击的方式,在“幽灵”升空之际予以打击,这是较之以往的最大不同,也是第一次在远离国土之外的区域里迎敌,无疑,一个准确的反击启动时间就成为了必须。
当然,齐骥并不了解具体的反击计划,但有一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作为最接近敌人的观察哨,他将是第一个放倒“消息树”的人,而后的一系列反制行动都将取决于他所提供的准确时间。因此,他发送出去的信号准确与否将事关成败,为此,齐骥自然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可是,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黎明,却仍旧没有“幽灵”升空的半点迹象,为此,表面沉静的齐骥其实已经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了,他只有借助着绘画来稳定情绪,暂且消磨时间。
铅芯轻触纸面划出一道道的笔痕,原本晴朗的天空被涂成了浅浅的黯淡,齐骥很小心的添加着修饰,以期延长这幅画的完成时间。渐渐的,那画面上所表现的情景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前了,可是,“幽灵”临空的震撼却仍旧迟迟不来。齐骥焦急的等待着,一种不祥之感开始在他的心头涌动。
其实,齐骥为了等候这一刻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观测选点到讯息通连,他在有限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全。现在,只要他从脚下感到有一点轻微的震动,或者是从空气中听到有一丝的噪声,齐骥都能够准确的判断出那是不是B-2已经升空。而后,他便会把一条加密的 短信通过“北斗”的手持通讯器发送出去。“天链”递送,传接只在瞬间,只要他的“消息树”一倒,总部的作战命令也会随即下达的。此刻,未见有“幽灵”丝毫动静的齐骥茫然的停下笔,他隐隐的觉出,这种等待有可能预示着某种灾难。
天空已经被修饰得跟眼前时段的明暗完全一致了,画面上已经没有再度加深的空间了,齐骥不得不放下笔,眯缝起眼来挑剔的找寻着可能还有的加工点。哦,背景已经足够深了,再多添一笔都将使它倒退回黑夜,机身也足够丰满了,这个外形本来就很呆板的家伙缺少深入刻画的着力点,或许,这种胎里自带的邪恶感,才正是它被称作是“幽灵”的源泉吧!
齐骥想着,目光不期被B-2头顶上的那排黑漆漆的视窗所吸引,他禁不住想道:哦,驾驶舱里的那个家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惜不能把他在画面上显现出来,他是否正在为自己的毁灭行动偷偷的得意呢?啊!这个该死的幽灵,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呢?
齐骥怅然的将视线从画面上移开,他想安稳一下自己急迫的心情。是的,每逢大战将至,临战之前的那一阵总是最熬人的,尤其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没有过硬心理素质的人是扛不过这一刻的,齐骥虽然是以心静绪平表冷行稳而著称的“画中人”,但是,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不免还是有了那么一点按捺不住的躁动,他禁不住在想,莫非,有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吗?
就在齐骥有些坐不安立不稳的当口,他的视线不期落在了面前手边上的那只“北斗”手持通讯器上,这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精巧玩意儿像个微缩版的空天监视屏一样,正静悄悄的立在桌面上,那上边的终端信号强度标志清晰的显现大尺寸的视窗上。在如此近的距离,齐骥几乎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些图案的呈现帧数了,但此刻,它所显示出来的状态却让齐骥不由得大吃一惊,真如同五雷轰顶一样。
原来,那些代表着连通信号强度的阶梯状标志此刻竟然全都不见了,这意味着链接信号显示为零,它表明齐骥与“北斗”天链的连接已经完全中断了!
齐骥险一险就将一口鲜血喷在他刚刚完成的画作上,这恐怕是他与当年的周瑜唯一不同的地方了,那一刻急火攻心让他的眼前发黑金星乱转,仿佛给人兜头打了一闷棍似的。齐骥明白,如果B-2在此刻升空,他将无法把讯息及时的发送出去。哦,天呐!形势紧迫,这可…怎么办呐!
骤然惊诧之后,齐骥的脑海当中急如星火般的闪现出了两个字来,屏蔽!不错,现代信息化作战环境下,攻击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掌握信息控制权,通过电磁干扰中断敌方的通讯联络,让对手处于耳盲的状态。接下来就会是掌握观测控制权,利用*甚至空天飞行器攻击敌方的卫星和雷达,让对手陷于目盲境地。而后,便是出动大规模的机群夺取制空权,掩护航母战斗群封锁海上的重要通道,夺取制海权。接下来,攻击型核潜艇的百余枚战斧式*便会展开饱和式攻击,一举瘫痪敌方的机场和军港,甚至是陆基核反击的*发射井或者是移动的发射平台。随后,濒海战斗舰以及两系攻击舰才会靠近敌方海岸实施登陆作战…
这一回,他们可是把事情搞大啦!齐骥猛然觉出了事态的发展与最初的预判有些不一样,他想,这可不像是一次小打小闹的震慑和威胁性的动作啊!莫非,我们的情报渠道不畅,没有把敌人大举进攻的最新情报传递出来?看眼前这架势已然不像是一次偷偷摸摸的暗斗了,完全和一次正式开战前的征兆相符啊!哦,怎么办?虽然总部对这一次的“幽灵”行动早有准备,可是,他们有可能对事态发展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哇!一旦敌人决定全面开战,早已经部署在中国沿海周边的海空力量是完全有能力实施一次毁灭性的突然袭击的,那结果将意味着…齐骥想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破釜沉舟吧!齐骥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他宁可冒着与佐尔格相同的风险,也绝不让中国重蹈前苏联在二战初期面临的惨烈局面。但愿这是一场虚惊也罢!可警讯不能不传。齐骥知道,在电磁干扰之下,任何无线通讯信号都被屏蔽掉了,在这个太平洋的小岛上,唯一可以与外界进行沟通联络的的方式只有一条,那便是最传统的有线电话。
对,打一通普通的越洋电话,在恰当的时机把这一重要的讯息传递出去,无疑,反击的计划得以延续,但是,造成的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战时负责情报封锁的部门很快就能锁定自己,接下来,将是密如织网的搜捕,这里可是个位于太平洋中央的小岛,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如果,真如计划安排的那样,“幽灵”在升空阶段就被摧毁的话,那么…
齐骥把视线投向了桌案角上的那部普通的西门子电话机,他知道通过当地的电话局拨一通越洋电话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这里的每一步电话都被假设了侦听监控装置,他在拨号的同一时刻,这个号码以及电话的坐落位置就已经暴露在了中情局的视线里。怎么办?打,还是不大。
齐骥抄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他想,嗯!还不错,电话畅通,现在看来只有直拨总部首长的私人电话了,如无意外,甚至可以直接和谈总对话。那么,好吧!“幽灵”,你尽管放马过来!若是不给你机会,那是我小气;若是凑巧把你揍下来,那是你的运气。现在起,你我的生死,已经拴在了一起。或者你辉煌,或者我荣光,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齐骥摆脱了心理的羁绊,把生死置之度外,反倒赢得了平和与安宁。这一刻,天光散播从容,地表尽显淡定,鼓足了勇气决心拼死一搏的齐骥,安静的坐在桌前,他把那幅“幽灵写真图”摆放在面前,专心致志的做起了最后的装帧。他希望这是“幽灵”生前的绝版,同时,也看做是自己临阵前的草签。不错,当然不能辜负了这绝佳的时机,错过了昨晚,不能放过了今晨。“幽灵”啊!我已经给这幅写真签售完成了。“画中人”齐骥在名为“幽灵的写真”图画上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夜风微微的吹打着窗口,薄云遮挡了月光,仍旧没有一丝风声传来,夜已走到了尽头,曙光迫不及待的要揭去黎明的盖头,天,眼看着就要亮了。阳间的盛物即将苏醒,阴间的雾霾即将散开,再过几分钟,太阳就会冲破黑暗的阻挠,突显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到那时,无论是幽灵也好,就算是圣灵也罢,都不得不规避躲闪,等待着下一个黑暗到来。
齐骥的手搭在电话机上,似能感受到祖国跳动的心脉,现在,它已经是沟通总部的唯一连线了,但同时,它也是暴露身份的最大隐患。齐骥笃定心愿,自然无悔无怨,他决心要在祖国危难之际,挑起这副力挽狂澜的重担。齐骥心里想着:扶困济危,舍我其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