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2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春雪酒吧”
03:40
这是间通宵营业的酒吧,因此它的门是虚掩着的,但贺海却并不知情,所以,当他用膝盖撞门的时候,使出的力度自然就稍显大了一些。门扇在他的撞击之下猛地朝两侧打开,不知是碰倒了哪只胡乱摆放着的桌椅板凳,它们挤碰翻倒时发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随即便惊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接下来是杯盏落地的声音,再加上慌忙躲避的脚步,稀里哗啦的响作了一团。
但是,酒吧的前廊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四下里变得空无一人,就像是已经停盘歇业很久了似的。此刻,街面上的枪声也已经停了,逐渐围拢上来的黑影都各自找好了隐蔽物,影影绰绰中就见长枪短铳单发自动,各式各样的武器支楞八叉的探出掩体,它们齐刷刷的对准了街角上的这间酒吧,眼看着一场群狼围猎式的凶狠进攻即刻就要打响了。
贺江在极度的诧异之中看着贺海走进酒吧,这种心情是在一系列的意外之下产生的,让他一下子觉得,哦!贺海已经长大了,而自己的确已经OUT了。可是,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扮演着一个大哥的角色,不自觉的站出来,想替兄弟顶梁拔闯出气挡横。
不错,当一辆越野车冒着街边的弹雨迎面朝他驶来的时候,借着枪火的闪光,贺江一眼便透过车窗认出了开车的人,他确定那正是约好了要在春雪酒吧里见面的兄弟贺海,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既然有大哥在,那就绝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受到伤害。
但是,当他看着贺海从车里背出一个衰弱的海军军官的时候,贺江便一下子陷入了震惊、惶恐和不解当中了。他在心里连续的猜测着:是绑架?是仇杀?或者是…他不断的做出推测,然后再推翻,但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解救。贺江紧张的思忖道:他果真是遇到了麻烦,看来,刚刚的这场枪战还不单单是冲着朱峰来的,可是,贺海怎么会被牵扯进这场跟黑帮的火拼中呢?哦,这一次看来,可真的是凶多吉少啦!
一想到这些,贺江的心里就变得沉甸甸的,他不愿意让贺海身陷险境,更不想看到他身遭不测。于是,贺江暗自叮嘱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贺海绝不会做错事情,因为他的脑力远在自己之上,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让贺海平安的逃出去。于是,贺江一边往双枪里面压着子弹,一边观察着黑漆漆的街面,防止有人突然跳出来冷不丁的再放上一枪,伤了贺海。直等到一行人都已经从身旁走过,他才最后一个踏进了酒吧。
在这四个人当中一个衰迷一个带伤,只有贺氏兄弟倒还无恙,所以这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了两头,而夹在当中的正是一瘸一拐的朱峰,这虽不是有意的安排,却也是道中的规矩,算是约定俗成。朱峰的心里敞亮,他知道只要自己不造次,贺江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否则,他又何必冒险出手救了自己呢?但是,此刻朱峰的心里却又多了一重疑团,他不明白那个背在贺海背上的年轻军官又是何许人?莫非,这兄弟二人背着自己惹出了什么大事?要是牵扯上自己…那可是得不偿失呀!想到这里,朱峰的肝儿禁不住的微微一颤,止不住的提醒道:今天落单,又是有伤在身,还是小心行事吧!
贺江回身把前门关好,这时,四个人已在酒吧的前廊站定了,可奇怪的是竟不见有人出来招乎客人,这间尚未打烊的酒吧里冷冷清清,显然对这班不速之客的到来并不欢迎。在这四人当中,贺江沉稳不喜大声喧哗,而朱峰怀揣疑虑不愿多话,瑞的状态仍处在低迷,所以,就只有轮到贺海出面张罗了。
“劳驾,有人没有哇?”
贺海很绅士的问了一句,但是不见有人出来应答,贺海紧接着又问了一声,可过了片刻,仍不见有人走出来,这时,惹恼了一旁的朱峰,他忍不住性起,他飞起一脚兜翻了一张桌子,接着高声大叫道:
“装什么蒜?怎么还不出来见客!再不出来,一把火点了这个衰地儿!”
朱峰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木屐声响,踢踏踢踏的从里间屋里传来,紧接着移门往边上一拉,黑乎乎的里间门口上就现出了一个香艳曼妙的身段来。众人的眼神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四个男人的目光禁不住的被粘在了那里。
一件艳丽的和服,选用紫红色打底,再使粉红色修边,上缀多彩的锦绣。腰身上收放玲珑,领袖间舒展雍容,无声的流露出风情万种。进得门来略一打量,自然而然你的视线就会被它捆绑,更无需仔细端详,不由自主你的双眼就会无暇旁顾锁定了目光。无疑,它应当是这间酒吧里最抢眼的装潢,可若是和挑起这件衣裳的人儿相比,它就真的只能算是一种陪衬与包装了。
入江雪香肩半露酥胸半敞,俏模俏样的斜倚在里外跨间的移门框上,立时吸引了在场这四个男人的目光。就见她把一条秀腿探出衣叉外,显露出雪白的侧膀,顿时又令这四个男人的视线来回的一通奔忙。一时间,汗腺分泌加剧,空气变得稀薄;这一刻,屋内静得有一些可怕,气氛变得有一点紧张。而导致这种氛围形成的原因却有多种多样。其中,既有朱峰惹祸的张皇,也有贺海诛杀佩奇的紧张,更有贺江抵押性命的狂狼,还有瑞那小心翼翼的提防。但最主要的不外乎就是以下这两样:其一,危险加剧,它来自屋外越聚越多的黑帮,其二,蛊惑难挡,它源于春雪酒吧的这位老板娘。
久在男人圈中闯荡的入江早已看惯了江湖恩仇与恃勇逞强,所以当这四个持枪的男人在黎明时分闯进酒吧的时候,她马上就明白了刚刚街面上响起密集枪声的原因,于是她在心里说道:这又是一帮拿命换酒喝的混帐!别慌,先稳住他们,别让这伙人随意胡来才好。
于是,她安抚住了惊慌失措的陪酒女们,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酒吧的前廊,她想,必须先用媚字诀让他们安静下来,否则,情绪狂躁的男人最容易爆发冲动,一旦他们发作,无论是伤人还是伤物,那都是自己的损失,唯一的出路,还是设法打发他们尽快离开的好。于是,欲露还遮的入江雪出现在了四个狂躁的男人面前,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刚要迸发的狂躁马上就被平复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先前见过入江一面的朱峰,他瘸楞着一条腿走前几步,然后手扶着桌沿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大大咧咧的招呼道:
“老板娘,先给我们来杯带劲儿的吧,我们一时半会儿的还走不了呢。”
说着话,他回过头来招呼贺氏兄弟:“来吧!坐下来喝一杯,头一轮我请啦!”
贺江闻听扭过头去,面朝门外走了两步,他一偏腿就坐上了靠近门口的一张低矮的酒桌,手上紧抓两支散弹枪,枪管横担在了大腿上,一双盲目深陷在眼窝里,目光流睛的盯着窗外。最先进来的贺海则把瑞小心的安顿在了一张椅子上,又仔细的摆放好他的手臂,小心把他的头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我只要一杯咖啡,如果你这里…有的话。”
贺海平和的对老板娘说,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朱峰的好意,因为他对这个害苦了大哥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所以,有关朱峰的一切他都会严辞拒绝,更何况眼下又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他更是要加倍小心随处提防,贺海心想:既然今天有兄弟在,那就决不能让大哥再度受害了。
贺海心里想着,下意识的瞟了贺江的背影一眼,然后,他在贺江的背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就插在腰后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他就很自然的防范好了贺江的后方。其实,兄弟二人在见面之时只是对了一下眼神,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全只因碍着二个外人在场的缘故,但是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在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他们必须坐下里好好的谈一谈。
“请给我一杯…烧酒。”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瑞的口中发出,这个颓靡之中的年轻人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不免让在场的三男一女都感到诧异,除了贺海之外,其余三人都以为这个帽檐低压的年轻军官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但听他这么一说才发觉,原来这个年轻人的神态的确有些反常。
“兄弟,你怎么带着个大兵来趟浑水,这家伙已经喝得不少了,看看,他连站都站不了啦!怎么,他还想喝呀?”
朱峰忍不住插嘴说道,他拦酒的真正目的是想引诱贺海说出原委,但贺海没接他的话茬,竟自对老板娘说道:
“给他杯水吧!他这会儿…不太好过。”
“不,不要水,我要…烧酒,只要烧酒,请…给我…一大杯!”
瑞显的得很执拗,这与他一路上表现出的随和与幽默相去甚远,贺海很奇怪,但他不便当着朱峰和老板娘说更多,于是,他走到瑞的身旁俯下身来,低声的说道:
“别胡来,我需要你保持清醒,否则,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瑞用眼神招呼贺海,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耳语了几句。贺海诧异的点点头,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对老板娘说道:
“赶快,照他说的做,取烧酒来,一大杯烧酒。”
入江雪很温顺,她没有多问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发一言,但她能够看得出这个年轻中尉的特殊身份。她想,在这四个中国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现役的美军军官,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种状态的呢?哦,今天的情况可真是有点特殊啊!这显然与普通的帮派争斗不同!千万,千万小心应对,接下来的诱字诀应当好使,看来,还是那个瘸了吧唧的家伙最方便下手!
此刻,一旁冷眼观察的朱峰正看得一头雾水,猜不透看不明这里头的缘由。但他很想知道,等喝完了这杯酒之后,四个人冒死冲杀出去的时候,该往何处走呢?要知道,这里可是日本呐!如果没有接应,或者一条事先安排好的通路,即使逃出了保卫,那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除了横尸街头之外,恐怕就是死在监狱牢中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死在明处。那么,这个半死不活的中尉也会是这个下场吗?肯定不会,这贺氏兄弟万般照顾…难道是为了拉上一个垫背的吗?这可不像啊!
老板娘回来得很快,她把一瓶没启封的日式烧酒递给了贺海,然后,又把一杯威士忌递到了朱峰的面前,趁着朱峰接酒的当口,她把裸露的肩头在朱峰的脸上一蹭,柔声的说道:
“喝完了这杯就走吧!千万别招惹外面的那些人呐!他们个个都杀人不眨眼的。”
朱峰仰起脖来一饮而尽,而后用袖子一抹嘴,朝着门口的贺江看了一眼,说道:
“这事你找他商量,我说了不算,呵呵!再来一杯。”
入江雪端起了空杯子,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继续请求着:
“我就觉着你好说话,再喝一杯就赶紧离开吧!千万别在我这里开打,子弹可不长眼呐!我好害怕哟!”
“哈哈!好吧!我答应啦!可你还得说服他才行啊!”
朱峰很色的眯起了眼睛,趁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一通乱看,入江装作害羞扭捏的样子,挣脱出来转身想朝贺江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贺江警觉的大叫一声:小心!众人闻声一齐矮身,贺海将瑞连同他坐的椅子一道推到了避弹的墙角,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街上枪声大作,眨眼之间便响成了一团。
立时,临街一侧的窗户被打得粉粉碎,玻璃残渣和木屑碎片四处飞溅,噼噼啪啪的声音盖过了枪响,惊得人心碎,骇的人胆寒。破窗而入的子弹形成了一股飓风,瞬间的功夫就把迎面的墙壁刮去了一层皮,子弹没入墙壁之中,暴起的烟尘即刻弥漫开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早在枪响之前,弹雨未至之际,朱峰便一伸手,趁机把入江雪揽在了怀中,快得好像他早有准备一样。跟着一转身,便将入江掩在了自己身前,接下来一俯身,顺势将那女人压在了身体下边。此刻,子弹呼啸而至,紧擦着朱峰的脊背飞过,疾风几乎掀起了他背上的衣服。朱峰一记长吻,压住了入江的惊叫,随即碎片土屑纷纷降下,落了朱峰满身满脸,而入江的身上却不见半点灰尘。
入江雪的手上一松,止不住身子一软,人便融化在朱峰的怀抱里了。
第一排枪很快就响过去了,接下来的射击就变得稀松凌乱起来,乒乒乓乓的枪声胡乱打着,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威猛。贺江抖抖灰尘站起身来,贴近了光秃秃的窗口朝外看了两眼,只有零星的几个黑影在匆忙的移动着,却没见有大批的黑帮蜂拥上来。贺江背靠着墙根蹲下身来,他想:是时候该做决定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贺海,不期正与贺海的目光相对,就见贺海把酒瓶交到那年轻中尉的手上,然后低下身快步的来到了近前。
“怎么样?没伤着吧!”
贺江急切的问道,贺海摇摇头,顾不得接话,径直凑近贺江的耳边低语道:
“我得救那个家伙出去,他的身上背负着一向宗的重大机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抛弃。万一…我们冲不出去,必须杀他灭口!但是,如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带他回到台湾岛。”
贺海的话令贺江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年轻军官竟然是“净土真宗教”的重要成员。贺江的心里蹈海般的翻腾了一下,他当即想到:眼下这么危机时刻,胳膊腿儿灵活的人尚且不知能否闯的出去,看这人已是气息奄奄,既然防范泄密,干嘛还舍近求远?难道,为了这个人,还要搭上你我兄弟的性命吗?嗨!当断不断必被其乱,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施舍妇人之仁的时候哇!想到这里,贺江破例开口说道:
“不如现在杀了算了,带着累赘。看这势头,我们全身而退的难度极大…”
贺海闻听脸色骤变,他赶忙拦住贺江的话,急扯白脸的说道:
“绝对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杀他,这个人,他至死都不肯出卖教中的大佬,连撒旦的礼物也没能让他屈服,这不是凡人可以做得来的,你现在杀他罪孽深重啊!会得报应的,大哥,我要你保证,安全的带他回岛。”
贺江见贺海情急,知道自己刚才说得鲁莽,于是,他点头应允道:
“好吧!既然这人如此重要,兄弟,你带他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贺海闻听,知道大哥这是又在替自己着想,唯恐贺江不明真相,偏于误导。于是,他摇了摇头,忙不迭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不,大哥,你带他走,帆船码头上有这个人事先藏好的一艘快艇,马力大航程远油量足,绝对可以送你们返回台湾的。”
贺江听了贺海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一惊,他把眼一瞪,呵斥道:
“说什么胡话,你年纪轻轻,还有锦绣的前程,我怎么能让你留下。”
贺海哀伤的一笑,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颤声说道:
“没有了,大哥,全都没有了。我杀了中情局的亚太情报主管,我已经上了必死的黑名单了。”
贺江闻听神色剧变,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连声追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杀了…谁?”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沉声说道:
“他杀了佩奇.波特兰!”
在风云骤变的短暂瞬间里,瑞没有被暴起的枪声所惊扰,相反,借此机会,他端坐在椅子上,闭息凝神的打算依靠一瓶日本烧酒的带动,来点燃积滞在血管当中的毒素,好让自己尽快的恢复体能。这是一个内息调节的过程,原理在于要让血液加快流动起来,进而加速燃烧血液当中的沉毒。
“撒旦的礼物”是一种神经刺激性的药物,主要是加剧人体对于痛苦的敏感度,但对脏器本身却没有本质上的伤害,它的目的就是要你屈服,并非取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一次性使用剂量过大的话,痛苦产生的反应过于强烈,就会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它致使心脏承受不了集中产生的重压的话,当然也会致人于非命的。不过,好在贺海给瑞注入的剂量是循序渐进的,并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注射的速度极为缓慢,这样虽然会使痛楚加剧,却不致心脏负担过重。因此,它对瑞的伤害只停留在表层,这不能不说是瑞的幸运。瑞在努力着,他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恢复自主行动的能力。
一瓶烧酒下肚,瑞感觉到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他意守丹田催动血脉,将这股热量沿着任督两脉打通了循环,接着把这股火力朝着四肢延展,一点点的手脚陆续转暖,慢慢的气息开始变顺,渐渐的呼吸恢复平稳…
另一边上,贺氏兄弟的对话声声入耳,每一句都暗含着杀机。瑞不得不加快自己调息运气的速度,以便赶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恢复自卫的能力。但是,毒已入血那岂是简简单单就能排除干净的?经过短暂的疏通活络之后,瑞的四肢已经能够自己支配了,可是距离舞动拳脚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贺氏兄弟的对话已经说到了关键之处,瑞真的不能不做出一点反应了,否则,护弟心切的贺江很有可能胡乱的给他一枪,那样的做法对于贺江来说比较容易,算是个一了百了的简单方式。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瑞这才接下了贺江的那句话,同时,他也拼出了浑身的力气,竟然让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惊诧于瑞的这一举动的还不止是贺氏兄弟,朱峰也听到了瑞的那句话,他连忙从入江雪的身上坐了起来,同样吃惊的睁大眼睛,他回过头来,不期正好看见了昂然而里的年轻中尉。这一惊可不算小,朱峰下意识的从入江雪的身上翻了下来,仰面跌坐在地上,他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贺海问道:
“他,所说的…当真?”
贺海无声的点了点头,右手已然移向了后腰处的枪柄。现在,只要朱峰有一点点的反常举动,他的“*”就会即刻腾空,一口啄碎他的脑骨。但是,朱峰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他只是盯着贺江笑了笑,接着,又无言的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完了,我们都完了!难怪,这一次的日本之行有诸多的不顺呢?原来,这其中的生杀予夺都有着因果的勾连呀!
朱峰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原本,朱峰接了宋坤昌的订单是要杀了贺江灭口的。为了获得贺江的下落,他替佩奇.波特兰骗取了“撒旦的礼物”,为此却得罪了地头蛇山口组,险一险就命丧在街头,不想,出手救下他的反而是他要杀的贺江,这可算是冤孽的头一重。接下来,贺海为了保住“一向宗”的教中秘密,不惜杀了中情局的高级特工,救下了被“撒旦的礼物”折磨的中尉,而贺海自己却落得个活死人的处境,这又算是冤孽的第二重。而因朱峰而起的这场围困,不期又祸连了贺氏兄弟二人,眼下,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他们却不能杀了那个“一向宗”的有功之臣,反而还要舍命带他逃回台湾,这无疑是冤孽的第三重。那么,唯一挑起事端,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个人呢?无疑就是他朱峰了!
唉!倒腾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因果的朱峰禁不住叹了口气,他坐起身来,对着在场的三个人说道:
“罢了!你们兄弟护送这位大兵先走吧!我留下来挡住他们,反正我这腿伤也走不多远了。信得过我的话,你们就早一点走,或许,我还有时间…嘿嘿!跟这位老板娘多亲热一会儿。”
朱峰说着话,又把入江雪揽入怀中,脸上现出一副亲昵知足的表情。
贺海将信将疑,他不敢把朱峰的话当成是一种保证。他深知这个人曾经害得大哥生不如死,想当初不也是这般巧舌如簧的鼓吹怂恿,可到头来呢?有家难回有国难奔的还是我们弟兄。哼!这个人的话,绝不可信!想到这里,贺海当即拒绝道:
“大哥,别听那家伙胡说,他的话我再也不信了。这样,你带这位兄弟先走,我拖住他们一会儿,随后赶上。”
贺海的不屑让朱峰极度难堪,他裂开嘴哭一般的笑了笑,转而对着贺江说道:
“也难怪,你们兄弟俩都不信我,算了,走不走是你们的事,但我的事我自己定了,我不走,我留下来。嗨!老兄,看看你那袋子里,有没有我称手的家伙?挑一两样给我,你都带着也怪沉的,我来帮你卸卸载儿吧!”
在贺海与朱峰对话期间,贺江始终一言不发。他在惊诧于贺海的举动之余,也在考虑着自己的结局。他承认贺海说的没错,其实杀掉佩奇与杀掉瑞是一样的,都逃脱不掉被追杀的命运,但唯一不同的是:作为“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贺海救下了那个年轻人,便可以让他在维护教义的精神世界里得到心灵的安宁。那么,作为兄长的贺江呢?他的选择还有几种呢?朱峰是贺江昔日的搭档从前的好弟兄,可连他都被阿鳖背后的金主派来充当杀手,就算贺江这次能够逃得性命,那么接下来也还会有其他的杀手接踵而至,可又逃到几时才是终了呢?
贺江想到了贺海说过的话,返回台湾跟现任的当局达成妥协,作为污点证人出庭指证阿鳖,只有把幕后指使阿鳖使诈贿选的政界大佬们都送进监狱,恐怕才是他得以安生的唯一途径。是啊!保住兄弟才能保住自己,既然,朱峰有意留下,倒不如再信他一回,称了他的心满了他的意,同时,也救了自己的亲兄弟。想到这里,贺江开口说道:
“让你称手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两支乌兹倒还是有的,至于其它的嘛…你还用点儿什么呢?”
“哈哈!真不枉当年跟你一起闯荡,知我者还是你贺江!留足弹药就可以啦!嘿嘿!现在,你们兄弟可以走了。”
朱峰大喜过望,他的笑容里闪着泪光,他明白贺江能做出这番决定着实的不容易,除了自己表现出的真诚之外,更主要的还是贺江的坦荡。其实朱峰这么选择自己的归宿,也还是有着非常强烈的私欲的。
正如他最初分析的,眼下还没人知道那害人的“撒旦的礼物”是他朱峰提供的,但是纸里保不住火哇!山口组在台湾也是有分部的,过不了多久,山口组的小混混们就会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到那时,就算他朱峰能够逃回台湾,也不会有好境况,甚至,有可能更惨。
朱峰明白,不仅放过了贺江得罪了政界大佬是他的必死信条,而且,“一向宗”的大佬也绝不会容忍他继续活着,像他这样一个提供刑讯药物去折磨“净土真宗教”教徒的人,呵呵!朱峰在心里惨笑着想,等着他的怕是比“撒旦的礼物”还要可怕的折磨啊!
所以,他这才决定,倒不如替贺氏兄弟死在这里,反而可以对贺江有所托付,朱峰还惦记着他离异的妻小啊!他靠当杀手积攒下来的钱财可以给她们温饱,这也算了了他今生在世的一桩心愿!为此,精于算计的朱峰这才主动请缨,一力担承的答应留下来掩护贺江弟兄。到了现在这一刻,朱峰知道该是把话挑明的时候了,因为过了这会儿,怕是就再没机会了。于是,他盯着贺江眼神异样的说道:
“兄弟,我朱峰过往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今天我就一并还了。别让我带着愧疚离开,到了隔世我们还是好弟兄。”
贺江眼神之中流露出哀婉的神情,他点点头说道:
“放心,兄弟,每个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也一样。别提那些了,无论到了哪个世界,你我都是好弟兄。”
朱峰咧了咧嘴,带着哭腔笑了起来。未及笑声落下,就听贺江接着说道:
“嘱托的话你不必多说,你的家小从此无虑,有我们兄弟在,就能保证她们衣食无忧。这个承诺比对佛祖的祷告还要郑重。兄弟,你就放心吧!”
朱峰的惨笑变得豪放起来,话说到此,他已经无牵无挂了。就见朱峰探手从怀里掏出个闪存来,弹指甩给了贺江,朗声说道:
“我全部的积蓄都存在那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贺江并不客气,翻掌扣腕将那只U盘放在了贺海的手上,说道:
“你比我心细,拿着,替我保管。”
贺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朱峰的,这二人略对一下眼神,谁也没再说话,便各自神态自如,恢复如初了。
贺海收妥了U盘心中纳闷,不明白贺江朱峰二人心里所思所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但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看着,当这二人论及江湖情义的时候他不便参与,而当一切都笃定无改的时候,他就更不能质疑兄长的决定,但是,他真的很替贺江担心,怕他再一次的上当受骗,无奈,这二人已是冰释前嫌,他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贺江似乎并不理会贺海的担心,或许只是装作不懂。就见他并不理会贺海充满疑虑的眼神,竟自抖开了脚下的背囊,从中抻出两支崭新的乌兹*来,连同四只*一道,甩手丢给了朱峰。贺海紧张的回手抓住了枪柄。朱峰见了却只是嘻嘻一笑,只当是什么都没有见到,竟自低头拾掇起枪械来。
贺江接着从背囊当中捡起一支疑似手枪的大家伙来,他把枪重重的拍在了贺海的手上,亲昵的说道:
“这一支是给你准备的,你一直想要的那种,现在刚好能用,拿去吧!”
贺海吃惊的摸着自己手上那有着硕大枪身的家伙,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哇!真有你的,从哪里搞到的?呵呵!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威力巨大的史密斯.韦森M500型大口径手枪嘛!难为你还记得。”
贺江笑笑点头说道:“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史密斯.韦森M500。”
贺海很是兴奋的赞道:“老兄,果真打起来,这才是最给力的!哈哈!”
看看贺海很是得意的样子,又见朱峰那边也已配备停当,贺江立时敛了笑容,转而对入江雪问道:
“老板娘,我只问你一遍,你要实话实说,别让我费事,这酒吧的出口有几个?”
不等入江雪开口,朱峰却抢先说道:
“问什么问,你们兄弟带上她一起走,不必担心她会指错了道路。”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留下来,你我并肩战斗,杀回从前的岁月。”
贺江出人意料的话让朱峰一怔,他带着哭腔说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干脆直说,干嘛拐弯儿抹角儿的埋汰人?我朱峰骗过你一次,不代表骗你一辈子…”
“因为相信你,所以留下来,我们同生共死!”
贺江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激动,他为找回十几年前的兄弟情义而感动。贺海还要开口讲话,却被贺江以目光制止。于是,贺海不再争执,他架起了瑞的臂膀,回身朝着入江雪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