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1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驱逐舰
03:00
船舱里的气氛有一点艰涩,就像是团没醒开的面,不管怎么揉搓都感觉粘手,又像是辆磨合不久的车,无论如何拾掇都觉得蹩手。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佩奇.波特兰,以及他的“平头” 助手,无一例外的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他们各自怀着难言的心事,心照不宣的亟待着风急雨骤。这两个人,一个是心欲狂奔,一个是信沉独守,就像是两只卧不定的兔子,虽然表象不同,但内心里却都是一样的惶恐。唯独瑞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看上去平静如初,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唐突,更不见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正是,进退攻守,风雨不透。
佩奇感觉很衰,不自觉间便显得底气不足,他把瑞的母亲遇害的噩耗当成了一剂猛药,用来打击这个年轻人的骄傲,却不想对方反弹的效果倒让他本人的信心发生了动摇。哦,这一招可真他妈的…恶心!佩奇暗自咒骂着,像个卑鄙的小人偶然间良心发现了一样。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抖擞起精神来,因为机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想要得分的话,就必须抢在运气滑门而过之前,赶紧包抄抢点。
呃…咳咳!佩奇干咳了几声,想借机驱走笼罩在心头的焦虑,他的进攻计划已经被这个年轻人的冷静完全打乱了,为此他不得不临时调整打击的节奏,他准备把有关瑞的父亲遇害的细节提前讲出来,借此加大心理摧残的力度,进而稳住自己的阵脚,摆脱一再受阻的窘迫。他深感此刻自己对局面的把控无力,现实已经完全背离了他先前的预期,可怕的是他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何以自己老道的中情局资历,怎么就降不服这个初涉谍海的小马驹子?佩奇的不甘迫使他使出了更加卑鄙的手段。
“他…我是指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不仅在专业方面表现得才华横溢,并且在生活当中他也很有魅力。在这一点上他…很像你。哦,对不起,应该说你…继承了他身上的很多优点。”
佩奇的话一出口就明显有失考虑,甚至还混淆了逻辑,这足以反映出他的心情有多么的急切,虽然,他还不至于像个生手那样的张皇失据,却已然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游刃有余。如果说刚刚交手的那一刻让佩奇感觉自己小有胜利,那么,他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之巨,它直接影响到了佩奇的心理。
原来,当“牛仔”面对“碧玉”的时候,佩奇的感觉就如同草根在拜谒天子,自小在蛮荒西部长成的卑微经历,以及他入行之后的肮脏之举,数不清的的无耻行为令人唾弃,这些短板都让佩奇的内心沉沦低迷,难以匹配他高大挺拔的伟岸身躯。其实,他为此而感到自卑实是大可不必,他的急于求成也显得有一点多余,而他的心有不甘就更是不合时宜。殊不知,这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妥协,这是一种信念对另一种信念的畏惧。就算佩奇的外表上显得再强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内荏色厉,难以掩饰他此刻的慌乱与心虚。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更让佩奇心存顾忌。因为,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华裔,所以,任何有辱人格的刑讯方式,他都不好随便拿出来使,这就好比给猴子的头上戴了个紧箍咒,让他不能任意胡为随心所欲。的确,如果不是有贺海站在身边,或许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压力,不然,真还不知会有多少厚颜无耻的招数,随便拈起哪一种他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佩奇不能让贺海离开,因为馈送“撒旦礼物”的时候,他还得指望着这个人替他执掌筵席。
“但是,很可惜!他和你的母亲死在了同一天。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悲剧啊!”
佩奇的恶毒已经浅薄到了直接把兴灾乐祸挂到脸上的地步,他的这种做法连站在他身后的贺海都心存抵触,就见贺海把拎着的那只小箱子交换到了左手上,随即甩了甩已经麻木的右臂,借以缓释一下心里难堪的情绪。但佩奇完全不理会这些,他自认为言语之中没有侮辱人格的意思,最多不过是兴灾乐祸而已,对他而言,就算再怎么虚情假意,也没有干涉人权的嫌疑,他甚至是在得意洋洋的等待着,他想从瑞的眼中再次看到闪烁的泪滴。
但是,瑞让他的预期落了空,与听到母亲的噩耗时相比,这一次瑞的反应要平静许多。首先是因为从母亲到父亲,瑞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其次是因为瑞有天生的心理调节能力,最后是因为瑞对自己的父亲缺少认知,父亲对瑞而言在很多方面都还是未知。
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父亲,而在此之前,秦雅对他始终都是守口如瓶,她只给瑞讲过这样一个概念:你的父亲绝对是个值得为之骄傲的优秀男人,你身上的每一个优点都继承了他的遗传基因,你只有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赶上他已经取得的成绩,瑞,在心里记住他吧!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只是代表你自己,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让你的父亲为你蒙羞啊!
母亲的话给瑞的心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于是,有关父亲的猜想伴随着他的成长。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他都会在心中偷偷的告慰,每一回失败的懊悔他也会在暗地里悄悄的回味。直到他开始步入特情的行列,学会了独立面对错综复杂的乱局,能够单独承担起艰难险重的任务,到了这时候,瑞的脑海里仍旧没有一个完整并且清晰的父亲的影子,这无疑成了瑞的成长过程中一个无从补救的课题。
父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仅仅是一个天才的航母专家吗?那么,他会不会也喜欢打咏春拳呢?除了具有非凡的才华之外,他应该也是一个诙谐、幽默,充满了情趣和魅力的人吧!那么,他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讨女人的欢心呢?母亲不会为此常常心生妒忌吧!瑞的脑海里充满了关于父亲的遐想...
瑞的沉默吸引了佩奇.波特兰的注意,他虽然有一点失望,但还是从波澜不惊当中收获了点滴。看着瑞的脸色凝重,眉宇间思念沉重的神情,佩奇猜想:那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他的遐想。哼哼!好好想想吧!,他禁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心说:是啊!中国人常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嘛!有谁能够面对亲人遇难却视而不见呢?这个年轻人一直都是死扛硬顶绝不服软的,现在看来,这一回算是抓住了他的软肋,瞧他心事沉重的样子,若是再加把劲儿的话,弄不好…还会泪水涟涟呢!不过,还是应该…给这孩子留点自尊吧!否则,物极必反呐!果真把他给逼急了,可就不好收场了。而现在呢…火候刚刚好,应该让他缓一缓,绷紧的弓弦是会折断的呀!
佩奇.波特兰不无得意的想着,大脑兴奋的像头受惊的骡子,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撒着欢儿的往前跑,就算他想停也停不下来,更何况,他此刻丝毫也没意识到,跑疯了刹不住车的其实正是他自己呢!
佩奇的脑力激荡还真的比常人来得浪,他忽然想起,应该借着这个机会转移方向,把瑞的仇恨引向他方,如果这招能够成功的话,自己便从瑞的对立面转而成了旁观的第三方,此刻,若是再热乎乎的说上两句暖人心的话,没准儿就能把他争取过来。嘿嘿!虽然这是一招早就用腻了骗术,但若是用得好的话,却也是成功率很高的。那么,选择什么做为突破口呢?嗯!仇恨!对了,全体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
并不熟悉中日两国历史的中情局亚太情报头子,有一点他却深知,日本在长达一个世纪的侵略、杀戮、掠夺和奴役中,给整个中国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伤痛,特别是结束于半个世纪之前的那场侵略战争,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禽兽不如的滔天罪行。时至今日,每一个中国人都对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记忆犹新,他们不会忘记,更不会允许日本鬼子再度横行。佩奇兴灾乐祸的想:哼哼!中国人中有八成以上都憋着要痛扁小日本呢!这个帐今天不还明天还,这辈子不算下辈子算,若是真挨上中国的这一刀,就凭小日本这身子骨,呵呵!不死也得落身残,不管怎么看,日本列岛都是中国这头睡狮叼在嘴角上的牙签,若是等到他盹醒之后,嘿嘿…
佩奇想到这儿的时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想:嗯!这段血海深仇,现在正好可以借来用一用啦!佩奇的想法很聪明,这刚好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既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件事给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你几乎是在同时失去了双亲,这种仇恨…唉!几近灭门呐!这帮日本人,下手也忒狠!”
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煽风点火的佩奇.波特兰阴险的说着,他的口气已经从气势汹汹的警告转而变成了愤愤不平的同情,在与东方人打了多年交道之后,攻心为上的策略已经被他运用自如。所以,在打出了第二张王牌之后,他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瑞的脸上。
或许是与父亲从未谋面的缘故,亦或是对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了预判,瑞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微微的簇紧了眉头,脸上现出厌烦的神情。在佩奇的眼中,瑞的不爽就代表着他的成功,所以,还没弄清瑞的这番表情究竟是因为伤感还是出于厌烦的时候,急于求成的佩奇便只管继续往瑞的伤口上一个劲儿的猛撒盐了。
“一把15英寸长的日本*,那是专门切腹才用的利器,它和通常的冷刃比起来,更刚更猛更锋利。所以,当一个职业杀手对着你的父亲刺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刀刃一下子就没入了全部,只留下一小截刀柄在外,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佩奇的小眼睛躲在阴影里偷偷的观察着瑞的反应,他想在瑞稍有反应的时候就即刻停下来,他判断等自己的这番话一说完,瑞就应该做出回应,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啊!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性阳刚的时候,所以,冲动是免不了的,更何况,那凶手又是中国人的世仇!佩奇想着,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语速,他一方面娓娓道来,同时也在耐着性子等待。
“虽然,我们早有劝阻,但是日本人就是听不进去,唉!也怪我呀!你知道的,CIA在中国大陆的力量很有限,根本盖不过日本人的风头。所以,只能听凭着他们胡来。要是有我们参与的话,我可以肯定,会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就算谈不来,也断然不会出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嗨!也绝不至于…唉!”
长吁短叹的佩奇.波特兰已经给虚情假意添加了一些喜剧的成分,但这绝不能怪他,他的粗俗和浅薄决定了他的创意和他的演技一样差,他的意图浅显目的明显,此时此刻已经暴露的真真切切,那岂是瑞这般聪明人看不出的吗?
所以,瑞没有做出反应,他只是静静的观着,默默的看着,直到佩奇本人都觉得乏味了,他才自觉的停了下来。佩奇开始担心,若是再这么继续演下去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会忍俊不禁的。唉!这个年轻人可真让人挠头哇!眼见得你是水米不进,软硬不吃,难道你是个超凡的圣人吗?莫非,真的到了水米不粘牙,汤水救不活的地步了?
佩奇的自尊很坚韧,他做事不管顺逆从来都不在乎脸面,但是,他的耐心的确是接近了极限。让佩奇觉得奇怪的是,他始终搞不明白:瑞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冷静?莫非,自己的矫情过度早已经被他看透?或许,自己的异常躁动不期被他摸了个门儿清?还是,他视死如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哦,牛仔!这个时候你可要多加小心啦!他若是有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念头,那么,以他的身手…逃是甭打算逃出去的,可要是拉上两个垫背的…却也容易啊! 佩奇想着,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左腋下吊着的沉甸甸的手枪,这样才让他有了少许的自信与安全感。
此刻,已然把佩奇抛在一边的瑞集中起精力来,全力聚焦在了贺海的身上,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从这个“平头”的身上找出一个引爆点来,而这正是他脱困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但同时也是他最难确定的一点。绞尽脑汁的瑞早已经把佩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任凭他像只苍蝇似的在耳旁嗡嗡着,而他却只管把贺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细细观察了一遍。忽然,他从贺海的身上发现了一处微妙的变化,这让瑞不由得暗自欣喜起来。
原来,在贺海的眉心上方印着一道横纹,那纹路紫中泛红,当中的一段深,旁边的两道浅,它们一直延伸到了眉梢和两鬓。瑞猜测:那一定是一次苦行跪拜后留下的印迹,很显然,这个“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已然深陷在了精神与现实的苦苦挣扎之中,这无疑让苦寻良机的瑞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瑞的信心大增,脑海当中灵光闪现,悲伤过后的头脑比初时的思维更加敏捷、而设计的脉络也更加清晰。
“请给我一杯水吧!”
瑞故意哑着喉咙说,但他并非真的口渴,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吸引“平头”的注意,因为,他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主要都是说给这个人听的。听见瑞在讲话,佩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深陷的眼窝里竟然烁烁的放起光来,他欣喜的看着再次开口的瑞,有些抓狂的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随即打了一个响指,示意贺海赶紧给瑞送上一瓶矿泉水去。
没精打采的贺海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手里拎着的航空手提箱,转身从地上的纸箱里取出一瓶水来,他手一抖便丢了过去,目光隔空望去,没有和瑞做正面的交流。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瑞还是从贺海的手腕上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刺青,一个奇特的汉字“惣”。
瑞的心里有了一些底,他知道自己苦苦寻觅的突破口已然找到了,但是,至于实施的效果如何,那就要看临场的调度了。瑞想,那或许是一场堪比朝圣一般的苦行,舍我的肉身增你的修行,小子!但愿你是个真正虔诚的信徒。
“好吧,年轻人,现在是你为拯救自己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看着瑞狠劲的喝着瓶子里的水,佩奇.波特兰不失时机的说了句鼓舞人心的话,他站起身来再次凑到瑞的近前,重新把身体弯成了虾米状,差一点又扎进了瑞的怀里。他心想着:是时候听听这小子说点什么了,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得出,扛到这会儿,他的耐力恐怕已经接近极限了。哼哼!如果再加一把劲儿的话,或许就会有惊人的发现。那么,就给他点甜头尝尝吧!于是,缓声说道:
“如果你接受,我会尽量提供帮助,我喜欢你天生具有的特质,年轻人,你跟着我,保你会前途无量,我要说的是,出了这道舱门,就是你新事业的开始!”
瑞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瓶矿泉水,当他把最后一滴水送进喉咙里的时候,通身上下好似浇透水的绿萝一样,清润通爽。此刻,无论是佩奇.波特兰的甜言蜜语还是他的威逼利诱,瑞都已充耳不闻,他在心里面一遍遍的推敲,反反复复的梳理着,那个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的脱身计划。
“我不得不说你的父母…他们都是很杰出的人,瑞,但是,他们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你…可千万别重复他们走过的老路啊!年轻人。”
佩奇学着老学究的口吻絮叨着,似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心理学的专家。逐渐好转的局面让佩奇感到轻松起来,于是,二百五的脾气又被释放出来。他心中犯扯的想道:有了今天这个成功的案例,无论再遇见什么自闭、焦虑症,甚至更年期…嘿嘿!到了我这儿,一律全毙!
“那么,年轻人,敞开你的心扉,道出你的心声吧!孩子,和你一生的荣辱相比,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
佩奇说完话的时候,已经从瑞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他要打破桎梏的萌动,于是,他直起腰来,后退了半步像是要给瑞减轻压力似的。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瑞平静而且圆润的声音。
“先生,以下我所说的内容仅限于今天在场的人知道,请不要录音。”
瑞一开口就有如一枚激光制导的*,精准的击中了佩奇.波特兰的软肋,佩奇知道,他的耐心已经熬到了尽头,若是瑞再缄其口,崩溃的是他而不是瑞。但是,听了瑞的这句话,佩奇清楚的知道:好歹,他终于熬到了这个时刻,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迫不得已才答应开口,因此,一个小小的请求自然可以满足。但是,即使这一切都是他迫不及待急于所求的,可这个谍海中的老手还是沉住了气,他压下了心中的狂喜,只把冷漠留在了表象里。他不愿意更不会轻易向这个年轻的对手流露出内心里的半点信息。
佩奇.波特兰表现出了比刚才讯问时还要冷静得多的神情,因为他相信自己设下的诱饵具有绝对的吸引力。因此,他既没有开口允诺,也没有默许点头,他只是朝着站在舱门口的“平头”丢去了一个眼色,表明他已经答应了瑞的请求。他的这个举动反衬出了佩奇性格当中的跳动,这一点不仅超越了他的外形,而且还欺骗了他的部众。贺海就从来也没参透过自己老板的真是性情。其实,佩奇当然算不上是什么高深的人物,他的性格也并非深奥难懂,只不过他外表的欺骗性太重,究其本能也不外乎是假象遮盖了本能。不错,他人是粗了点,但干起活来,他的心路却并不粗。
瑞装作是在有意避开佩奇.波特兰的目光,他借机回头瞟了一眼身背后的“平头”,虽然光线暗淡中的人影看来很不清楚,但瑞却能够觉察出对方关注的神情。于是,他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如您所知先生,宗教在当今世界的政治格局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虽然社会的进步已不再有政教一体的制度存在,但是,悠久的历史渊源已经使得宗教势力深入的影响到了社会的各个层面,特别是那些隐秘的、不为公众视线关注的一些角落。”
瑞的开场白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好像一场恢宏讲演之前的垫场,但是他的视角却非常的独特,一下子便抓住了仅有的二个人的兴趣。瑞注意到了贺海的过度专注,就见这个净土真宗教徒的面色一重,随即便被一种*笼罩了。而那个佩奇.波特兰的反应似乎更为强烈,他的嘴巴微张舌尖轻吐,充分的表明了他的意外与吃惊。在瑞看来,他的话虽然与佩奇.波特兰的期待相去甚远,却也极大的勾起了“牛仔”的兴趣。
“我的母亲秦雅不仅仅是大陆的高级特工,她同时还有着多重的身份,相信CIA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这是特情行业本身专有的特征,对此,波特兰先生,您的了解肯定比我更深”
瑞开始揭开他准备好的第一层面纱,同时也不忘顺势捎上佩奇.波特兰,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所述的一切更加可信。而更深一层的想法则是,意在打动贺海的心。这完全出于瑞的天才推断,他断定在贺海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重大的集团,而这正是瑞要逃生的倚重。
对于瑞的诘问,佩奇.波特兰出人意料的表现冷静,虽然他未置可否,但在他的心里却表示赞同,因为他本人就是如此。虽然,佩奇是CIA的高级雇员,但是没人知道,除此之外,这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犹太移民,同时也是以色列著名情报部门摩萨德的秘密特工。
瑞见自己的唐突言辞没有引起争议,不由得暗自欣喜,深感头一步迈得准,便预示着步步都能走得稳。于是,他用一种近乎画外音的解说语气,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
“在台湾有一个宗教团体叫做‘净土宗’,它源于日本历史上著名的‘一向宗’,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和深遂的政治渊源,台湾的许多军政大员都具有‘净土宗’的背景,甚至在‘净土宗’中还具有很高的身份和地位,他们的决定直接影响着台湾政局的风向与脉动,而其中的一位大人物就与我的母亲很熟,他们之间有着密切的情报业务。”
瑞的话出乎了佩奇与贺海的意料,他们万没想到,一直都只被当做是中国大陆间谍的瑞,在百般抵抗之后终于吐露出的情报竟然是有关美国天然盟友台湾的内幕。这二人几乎同时打了个激灵,禁不住在内心里惊叹道:哇噢!这个家伙的来头…可是有点不靠谱喔!
毫不顾忌这二人脸上写下的“吃惊”,更不在意那二人眼中闪现的“诧异”,瑞只管自顾自的沿着拟定好的计划一路走下去。他知道自己一言既出的威力,那无疑是比伊朗或者*拥有了*还具有震撼力的话题。瑞暗自笑道:不是我在有意吓你,如果我的设计全部实现的话,呵呵!我碧玉必是天下第一!
想归想,做归做。瑞不打算顾忌旁人的压力,或许,那也正是他想要得到的结局。因为,瑞借着一瞬间的闪现,从贺海的脸上看到来了他所期望的诧异,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瑞的期冀。瑞把自己的生机与期待全都押在了贺海的反应上,他清楚如果自己所讲的故事不能催化贺海心中的霉变,那他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瑞不甘心自己的梦想泡汤,更不允许自己的表演落个白忙。现在,他要后来居上,他把这个时段当成了谍间情特的独家剧场。
趁着观演的二人还没回过神来,瑞已经准备要揭开故事的第二层面纱了。正所谓:悬念愈深好奇愈重,佩奇的脸恢复到了他做学员时的表情。虽然,他主管亚太区域的情报工作已有多年,但是对于东方历史的无知却是他天生的短板,这使他每次在与广濑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因此而受到对方的掖挪。但是,虚心好学的天性并未使他气馁,相反,却促使他留心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现在,他就静静的期待着,他很想知道瑞的后续内容里究竟有多少是出乎他意料的内容。
舱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瑞在精心的准备着,他要在抖开下一个“包袱”之前,了解它将产生的效果。为此,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关注着贺海,因为他才是讲述的主要对象。然而,除了能感知那一闪即逝的眼神之外,瑞对贺海的推断并无太多的依据,因为,他一直都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里。
在提到“净土宗”的时候,瑞明显的感觉到了贺海身上发出的骚动,那是皮草轻微摩擦发出的声音,他推断那应该是“平头”下意识的用他皮夹克的衣袖遮挡他碗部刺青时发出的声音。于是,瑞的目标便更加的明确,他必须趁着贺海还在的时候,把话题明确的点出来。
“太平洋舰队的‘小鹰’号是目前仅存的常规动力航母,目前退役在即,它的去向已经吸引了很多国家的注意,特别是那些期待着走向大洋的国家,他们的海军都想成为‘小鹰’号的新主人。当然,台湾也不例外,他们很想在投入巨资之前先熟悉一下这个‘大玩具’。”
让佩奇.波特兰感到惊异,瑞揭开的谜底竟然是这么的让人意外,可他讲的却又是这么的合情合理。但是,唯有一样是佩奇难以理解的,如果照着这个方向推演下去,那么瑞的行为就与“叛国罪”相去甚远了。佩奇的担心才一冒出,不期就被瑞的眼力看了个仔细。于是,他不容佩奇质疑的接着说道:
“受《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的庇护,台湾得以保存了二十年的军事领先优势,但是,近年来随着中国大陆突飞猛进的经济发展,小步快跑的军事装备研制已经到了井喷之时,台海军事失衡已是大势所趋。而美国对台军售的受阻,助长了大陆的这一优势。为此,对一艘美国退役的常规动力航母的期冀,就成了台湾岛上某些有识之士的安全所倚。为此,他们早已经在多方采取行动了,中情局显然是早有洞悉的。或许,你们只是对这些人的背景尚不了解,其实照直说,你们多知也是无益,因为这些人才是台湾的主宰,或许,还会决定着台湾的未来。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恐怕…所以,现在是该放手让他们自己来做决定的时候,究竟是买还是卖,这个话题…在这儿不说也罢。”
瑞的话一方面敲响了美台防御的警钟,另一方面也在佩奇.波特兰的心中引起了共鸣。诚然,利用非法手段窃取军事装备的资料实属罪行严重,但是,“小鹰”号不过是一艘行将退役的航母,是一件被淘汰掉的军事装备,与核动力战略*潜艇,或是是隐身战机相比,其敏感程度几乎是微不足道。
佩奇在想,难道,自己忙乎了半天,抓到的竟然只是一个多面间谍秦雅的儿子吗?她以及她的情报员儿子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帮助台湾的某个政治实权人物获取美国最后一艘常规动力的航母吗?依此我能指控瑞什么呢?该给他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呢?他这么做的结果会给美国的国家利益造成什么样损失吗?
佩奇想到这儿的时候,不觉间忽然肃然起敬,他想:是啊!瑞的举动虽然有犯军规,可他盗取的资料是输送给抗衡大陆军事力量的台湾当局的呀!他的所作所为可以再次抬高制衡海峡军事力量对比“翘翘板”的台湾,那么,其意义就变得非同一般了。他让形同“鸡肋”的“小鹰”号能够因此而带来一笔巨额的军售收入,其对国家的贡献可谓是居功至伟呀!那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佩奇的混乱只出现了一小会儿,但他很快便笑着否定了刚刚听到的那番论断。不错,航母资料有可能是发给了台湾的某个大佬,而他也的确是对“小鹰”号很感兴趣,但是,在没搞清楚那个人的背景之前,就不能够妄下结论。佩奇暗想:没准儿,这有可能牵扯出一个更大的阴谋出来,早有消息说台湾的军政显要有私通大陆者,若是他们成势掌控了台湾,那么和平统一就不再是大陆的一句口号了。照此推理,那个指使瑞去盗取航母资料的幕后人,没准儿就是个亲共者。哦,如果自己的推断属实的话…啊哈!
佩奇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他刚想要继续询问下去,不想,瑞却在此时打算结束对话了。
“先生,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如我在西点军校毕业时的誓词所言,我爱这个国家,并且服务于这个国家,如果我的行为触犯了法律,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接受‘叛国罪’的指控”。
瑞在佩奇.波特兰兴致颇浓的时候戛然而止了,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因为,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就是要涉及到台湾的那位军政大员了,亦即“净土宗”的泰山级人物。瑞知道,杀手锏需要保留到最后的关头才能使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