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1
“呼啸山庄”附近海边
19:00
橘红色的火焰在这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鲜艳,爆炸辉映出一片绚烂,画面呈现在两块树脂镀膜的镜片上,霎时间浓缩成了一个瑰丽的瞬间。它不仅点明了那艘威武的巨舰,并且映红了那片平静的海面,同时,光影突显也照亮了海边上的这个人,以及,他的那张年轻的脸。
当那艘改装后的老式驱逐舰以近乎平行的角度靠近那艘大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放下了他手中的望远镜,那一刻他已经读懂了驾船者的意图,心想,这个人不是在孤注一掷,那就是在欺骗愚弄,否则,他怎么能让船以这么小的角度切入? 如此,留给炮手的时间明显不足,成功的概率仅限于首发的这枚*能否命中,也就是说,结果只能用一或者是零来做界定。年轻人在心里嘲弄的想,哦,这和赌博有什么两样,莫非,你们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炮手吗?
当火光闪烁,海面上现出最美的那一刻,这个人仅仅是抬了抬他那只亲自启动过飞弹引导装置的手,优雅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面的那副昂贵的眼镜,嘴角上不经意的露出轻蔑的嘲讽,然后转身便走,当爆炸声隐隐传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那辆黑色雷克萨斯GS430的宽大车身旁了。
这是个外表清秀的年轻人,他体单肤白,细目阔额,带着一切高智商者通常都会有的外形特征。他衣着考究,举止得当,代表着受过良好教育并具有相当社会地位的少数阶层,他不仅是为数不多便年少成功的精英,更是极少数受过特殊训练专门行走无间的枭雄。他的出现将会揭开隐藏在另外一个领域里的谍战特情,而此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已随着刚才的那响爆炸声,一笔抹平。
孔韦德,二十九岁的普林斯顿大学金融学博士,留学归来后没过多久,他便成了投资发展银行里最年轻的支行行长。一个正处在蒸蒸日上的成长期中的年轻人,事业发展之顺利犹如这辆雷克萨斯GS430一样,无需刻意的把控便可自由的航行,并且,他的前方更是一片锦绣的前程。
乍看起来,对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成功来得有些突兀。的确,当他们站成一排高喊着口号,一起扬起手来,将博士帽抛向空中的时候,一把镀金的钥匙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衣袋中。有了它,财富和声望就是枝头上信手拈来的花朵,就是海滩上唾手可得的贝壳。相比那些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才赚得第一桶金,整日提心吊胆、苦心钻营才赢得一方天地的老派创业者们,他们的成功确实显得有那么一点举重若轻。
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块叩响了成功大门的敲门砖虽然看似简单却是累积了月华日精,只有经历了十几年寒窗苦读的光阴岁月才能够锻造而成。为此,他们曾经付出过的代价远比汗水更为沉重。这是靠脑力征服世界的特殊人群,是凭借智商打垮对手的稀有物种,人类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告别了刀剑磕碰,摒弃了以蛮敌横,进而到了教授来带兵,无间靠书生的新纪元。而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做一回弄潮儿又有谁会感到吃惊?只是不要不知深浅,别淹死自己就行。
孔韦德倚靠在车门上,他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只手轻轻的托着下颌,静静的聆听着空中传来的阵阵刺耳的引擎声。他的唇角冷冷的一撇,很有预见性的闭上了眼睛,这时,远处隐隐的传来连续的航炮声,接着就是隆隆的*的爆炸声。孔韦德冷漠的抽了几下鼻子,没有嗅到呛人的硝烟味,更没有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他微微晃了下头,像是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幕颇有感触的样子。
显然,他亲眼见证了“五叶草”的失败,但那似乎与他的成败无关,所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的沮丧和遗憾来,相反,倒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偶尔乍现。的确,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五叶草”,蔑视的心态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反映在他的眼神当中。哼!五根半生不熟的青香蕉!你们到中国来能干什么?论玩儿命你们是中国人的个儿吗?拜托!动动脑子好不好,这儿的人,他们各个都倔的很,能动文的,最好就别来武的。
但“五叶草”还是来了,跟在晦气的“海豹”身后来了,但他们铁定是走不了了,看看闻风而至的空中打击力量就足以知道他们的结局了。“五叶草”啊!你们果然是恰如其名,哼!真是五个比草还贱的家伙!
孔韦德在心里咒骂着,他伸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弥漫着淡淡香气的车厢里涌动着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孔韦德禁不住皱了皱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呕心的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抬手揿下了车窗,好让更多的新鲜空气涌进来,以便尽量冲淡那股他不习惯的体味,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甚至更有扩大的趋势,那股混合着大酱汤和辣白菜的气味直撞他的脑门,像是在提醒着他,看看,这就是“五叶草”留下的烂摊子。
“怎么样?爆炸的效果不错吧!估计明天一早,中国政府就会对外发布讣告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后排座椅上传来,声音里带着一股很茛的味道,就像是蒸不熟煮不烂的蕨菜根儿似的,无疑那股生性子的体味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发出的。孔韦德丝毫也不觉得吃惊,他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从后视镜当中瞟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即搭腔。然而,他的冷淡没有使对方收敛,相反,却让那个家伙变得更加狂妄,仿佛这个计划的“成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就听那声音不可一世的说道:
“杀个把人不难,难的是看杀谁,这种事放在别人那儿,恐怕他连想也不敢想,可到了我们《六合套》手里,嘿嘿!手拿把攥的事儿而已!”
孔韦德完全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何会感觉如此良好,心想,这是否因为他演戏太多的缘故?已然分不清剧情与现实间的差距?还是因为他生就了一副俊朗的面容就错把自己真的当成了英雄?哼!真是个天生的戏子,薄情寡义的家伙!于是,孔韦德便话中带刺儿的说了句:
“只可惜呀,赔上了袁静这个大美女!”
“嘻嘻!看不出你还怜香惜玉?这也怪不得谁,只能怨她自己命薄啦!不过,我已经给过她想要的热情了,甚至,超乎所想,嘻嘻!”
这个人涎着脸说着无耻的话,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他随手从衣袋里掏出盒香烟来,跟手就要点燃,孔韦德实在忍耐不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开口阻止道:
“姜先生,暂且忍耐一下,我们换个地方再庆祝今天的胜利吧!”
孔韦德的轻慢终于在这个人的脸上引起了反应,就见他的脸色一沉,气冲牛斗的悍相一扫而空,转而冷冰冰的问道:
“换个地方庆祝,这仪式很隆重吗?”
孔韦德依旧用微笑安抚着这个人,心里面想的却是,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是哭起来没个由头,笑起来不知道缘由,若还是整天跟着这帮低智商的家伙打交道,早晚会出事的!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即将赴任的“大便小利24”里聚集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脑的能人呐!到了那里,希望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挑战的压力。
想到这里,孔韦德收敛了心不在焉的笑容,暗自提醒自己道,不过,还是妥善处理好眼前的事情为好,要做呢就竭尽全力,不做呢也不伤了和气,这才是职业经理人的风度,只是不要留下于己不利的痕迹。于是,他淡淡的说道:
“不,当然不是很正式的庆祝,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我们走吧!”
说完这话,孔韦德随手启动了汽车,抛开了海面上的硝烟和爆炸声,雷克萨斯GS430悄然无声的驶出了海边的小树林,它稍稍的转了个头,接着,便朝着通向公路的岔道开去,他将在这条偏僻的小道上行驶一段距离,尽可能的避开其他车辆,以免被人记住他的车牌号,因为他不想被人知道,当海上发生炮击的时刻,他曾经在这个敏感的地方出现过。
车行匿踪,人走无形,起起落落的小路高低不平,斑斑驳驳的树影婆娑掩映,雷克萨斯的车影悄然出没时走时停,孔韦德的表情阴晴不定时淡时浓。然而,有一桩心事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中,那正是幸存下来的袁静有可能引发的轰动。他想,现在的袁静就好比是一支浮在水面上的渔漂,自己就像是咬着钩的鱼儿,而身后的这个人则是连着两者的鱼线,只有剪断了这根线,才能舍了渔漂跑了鱼儿。因为,射空了的那枚*无疑是被信号源带偏了航线的,这说明袁静的作用在*来袭的当口被发现了。那么,接下来将被查到的就是自己身后的这个人了,因为,他便是袁静新近结识的男友,那个引导*的信号源的安装者。
原来,坐在孔韦德身后的这个人可不简单,他便是《六合套》之天地合中的“无刃锋”姜恩赫,“昆仲影视”旗下的韩籍男星,与日籍女星“无刀取”入江美一道并称为“天地合”。是一对金童玉女型的屏上搭档。因为效仿《天极》导演的国际路线,“昆仲影视”的老板盛昆盛仲兄弟也青睐于这些具有“国际面孔”的影星,所以,便将这二人一并招募到了“昆仲”麾下,准备在翻拍的《假若明天来临》里出任男主角。但在孔韦德的眼里,戏子终归是戏子,他的作用业仅限于此。经与“中央一套”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而用姜恩赫去勾引卫视的美女主播袁静,但导演了这一幕的却既不是盛昆也不是盛仲,而是《厌情十归隐》之第十隐的“书生”孔韦德。
就在二个月之前的一个夜晚,在金河大桥的亲水堤岸旁,孔韦德替袁静与姜恩赫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式的艳遇,他为二个月之后的这次“斩首”行动,埋下了伏笔,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孔韦德揿亮了雾灯,微弱的灯光在两侧茂密的灌木影壁下,仿佛有置身于时空隧道之中的感觉,而在不久之前由他亲手安排的那番艳遇不自觉的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初春的夜空泛着寒星,一座雄伟的大桥横跨在金河当中,强烈的光柱打在大桥上,将鲜红色的弓形桥梁映在夜空,好像黑暗之中亮起的一道绚丽长虹。在七彩霓虹的顶端上矗立着一只巨大的摩天轮,它就像是一只神秘的“天使之眼”,在苍穹之中微微眨动。而孔韦德将要藏身的位置就隐在这只“眼”的瞳孔当中。
孔韦德在通往堤岸的入口边上停下脚,他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夜空,但见月压树梢,星光朦胧,再低头瞟了瞟腕上的雷达表,又见秒针匆忙,时分相碰。心中暗忖,正是动手的好时候。于是,他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树丛,就见一个俊朗的身影藏匿其中,心下说,这边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不知那一边怎么样了,自古言道,鸡鸣狗盗之徒最无信誉,临阵脱逃的多数就是这般人,保险期间,还是到前边去看看吧!想到这里,他便转身朝着河边的带状公园走去。
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穿行在起伏的人造果岭旁,嗅不到山野林草的芬芳,却也有峰回路转层峦叠嶂的景象。人在其中,心有所想,于是,天也高远,路也平坦。孔韦德想想自己的安排足够缜密,有这提前安排下来两路人马,其实只为等候一个人,而在此前,他亲自一路跟踪早已掌握了那个人的行踪,所以,在此设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百发百中。
他在河岸的树影当中选了个好位置,准备在此客串一回导演兼观众。他俯身在冰冷的栏杆上,远望着漆黑的河水轻漾,倾听着阵阵的水声激荡,欣赏着大桥的倒影幻象,等待着当红的明星出场。于此同时,三个蹲守在河边的黑影也开始了蠢蠢欲动,他们注意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沿着河岸迤逦而行,渐渐的进入了他们布好的陷阱。
卫视《要人要闻》栏目的主持人袁静,手举相机沉湎于夜景拍摄的情趣之中,全然不知一个预谋好的危险正悄悄临近,她走走停停的流连,拍拍照照的往返,刚好踏进了这个险恶的埋伏圈。此刻,蜷伏着的三个黑影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他们呈品字型的分散开,慢慢的朝着专心摄影的女士包抄上来,贼眉鼠眼的目光盯上了她身后的NIKE挎包。
这三个从西部流窜过来的扒手,不仅胆大妄为,并且行为豪放,他们在作案时的举动简直就是愣抢。就见其中的两个同伙东张西望的走过了袁静的身旁,他们在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然后双手插在衣兜内观察着前后的动静,而第三个人则从她的后面悄悄的逼了上来。
手在袁静身后的NIKE包内一通翻腾,动作之大过于肆无忌惮。从醉心摄影当中惊醒过来的袁静被他们吓得一阵惊呼,但很快便被对方狠毒的目光吓止住了。三个歹徒像饿狼般的压迫过来,留给她的退路就只剩下身旁幽深的河水了。
啪!一团饼干大小的地砖碎块在她的身前落地,飞溅而起的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一团白色的痕迹,这回轮到三个歹徒惊叫了,就在稍稍一怔的当口,一个俊朗的身影早已出现在了歹徒的身后,惊吓之中的歹徒刚刚转过身来,还未来得及扎稳脚步,就被直冲过来的姜恩赫一个肘击撞在了前胸,巨大的惯性令这一击的冲劲极大,歹徒踉跄着后退,却不料脚下被姜恩赫的左脚钩住,于是站立不稳,一个后滚翻便直接落进了漆黑的河水中。
瞬间发生的变故令袁静吃惊不小,她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姜恩赫顺势一带便将她揽入怀中,接着快速转身将她挡在了身后。这时,黑漆漆的河面上传来了哗哗的击水声。
另两个歹徒见状有些惊慌失措,他们虽然常在道上走,却也是习惯了专找软柿子捏的,没想到这会儿半路里杀出个挡横的来,一时惊恐胆气也就散了。但就这样放弃的话似乎对落水的同伙有些不义。于是,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汲取了再战的力量。随即舞动拳脚向着姜恩赫扑了过来…
三个歹徒在冰冷的河水当中会师了,他们望了望站在河岸上正向他们挥手告别的身影,于是决定游到河的对面去登岸算了,因为他们不确定,有那个绅士在场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被再次踹下河来。
河岸上,奇遇当中的一对男女融化在了彼此炽热的目光里,老道的姜恩赫完全把握了主动,他绅士的替袁静捡起了地上的NIKE包,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小姐,你还好吧?让你受惊了。”
袁静矜持的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英俊儒雅的男人,暗自克制住自己骚动的心,她柔声说道:“谢谢你出手相救,如果没有你,今晚…可就难堪了。”
姜恩赫的演技果然不俗,他现出一副温文尔雅却又豪气云天的样子说道:
“不客气,这不算什么,请问,小姐您是…”
袁静同样老练的伸出手来,她的表情温婉,风韵万种的说道:“袁静。”
姜恩赫一脸吃惊的样子,目光烁烁的看着袁静,他把意外的惊喜毫无保留的传达给了对方,因此,他有意让自己显得语无伦次心绪激动:
“哦,果然是您,卫视专栏的美女主播?啊!幸会幸会,我叫姜恩赫。”
“你?就是…姜恩赫?韩剧里的那位…哦!真是,幸会。”
袁静表现出的惊诧丝毫也不亚于姜恩赫,但与姜恩赫不同的是,她的表情却是真实的表达。隔着薄薄的羔羊皮手套,姜恩赫察觉出了袁静手上流露出的期待与渴望。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大胆,火辣辣的注视着袁静的脸,从额头到眉尖,再从眼窝到唇边,接着是耳轮、脖颈至香肩…,似欲将对方从一身冬装中剥离出来,一睹温软香艳。但嘴上却是彬彬有礼的说道:
“是的,小姐,我就是姜恩赫。”
“哦,这真是,太好了。”
袁静的语无伦次表达了她此刻模棱两可的心声,姜恩赫抓住时机毫不放松:
“冒昧的请小姐一起去兜兜风吧,也好替小姐压一压惊。”
姜恩赫俯身在袁静的耳边轻柔的说着,带着男性气息的呼吸拂动发梢,明确的传达了一种诱惑。姜恩赫的挑逗立时点燃了袁静心底的欲念,她有些难以把持的贴近到对方身边,姜恩赫顺势将对方轻轻的揽入怀中,袁静无声的依从,她紧贴着对方的胸膛,清晰的听见有力的心跳声,于是缩紧了肩膀,将两脂驼峰顶起,直逼得对方满怀溢香…
看着二人相拥着走进夜色之中,孔韦德也悄悄的走出了阴影,“天使之眼”的闪烁瞳孔映红了他的脸,却也遮掩了他手中大屏幕智能手机的荧光,一串数字按过之后,静静的等候话筒里的回声。
“哦,毛总,你好!对,是我,小孔。”
孔韦德的语气亲切,显然他跟电话另一头的人很熟络。
“呵呵!瞎忙,不像你们做地产的,都是大手笔,动辄数十亿的投入。”
孔韦德简短的寒暄着,继而将对话转入正题。
“你的贷款审批基本过关了,明天一早,首笔五百万到帐,记着核对一下。”
孔韦德很周到的叮嘱着房地产商,转而撩了一眼河中,声音压得低低的。
“那三个人的费用明天一起到帐,不过,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在本市见到他们!”
说完之后,即刻收线,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异常坚决,似命令不容抗拒,这与他先前的谦逊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冷风吹过,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孔韦德竖起毛呢外套的衣领来,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那幕春情,不免心中一阵骚动。心想,喔!成熟的果子果然别有滋味啊!就在这时手机蜂鸣。他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屏幕上现出“未知号码”的字样。孔韦德的心里一惊,连忙揿下接收键,一个随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最近怎样啊!韦德?”
“哦,很好,先生。”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孔韦德的心中一凛,他一边回话,一边略微一纵,跨过一道高及腰部的木栅栏,向着绿地纵深走去。
“小伙子,准备好了吗?现在是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为此,我们等待了很久。”
“是的,先生,我准备好了。”
“你的计划进行得怎样了?我们的行动急需你的帮助。”
“鱼上钩了,我已经钓上她了。”
“干得好!非常棒!小伙子,下面的话你要听仔细了。”
“是,先生。”
“我们是黑眼罩的成员,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我们,对吗?”
“是,先生。我为此而感到骄傲,并愿为此奉献我的一切。”
“很好,准备接收我的命令吧!“斩首”马上就要开始了。”
孔韦德从回忆当中挣脱出来,此时的雷克萨斯已经驶到了这条岔路的尽头。他驻了车熄了火,然后对着后视镜中一脸茫然的姜恩赫说道:
“下车,我们得走几步才能到达聚会的场所。”
“走几步?这就是你说的庆祝?”
姜恩赫英俊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语气当中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似的。他的情绪里满含着的是不屑与不满,但唯独没有怀疑。孔韦德依旧用微笑回答了他的质询,丝毫也不理会对方的疑虑,顾自推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等也不等姜恩赫,便径直朝着灰蒙蒙的树丛深处走去了。
姜恩赫小声的咒骂着,一刻也不敢怠慢的紧跟了上来,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庆功仪式为何还要跑到荒郊野外去搞,难道,躲在豪华舒适的酒店了不行吗?于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大声的问道:
“还要走多远?我想…放弃了!”
孔韦德站住脚,慢慢的回过身来,他用极其平和的声音,娓娓说道:
“不,你会来的,你的老板和你的搭档,他们都在这儿。你还打算放弃吗?”
姜恩赫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他显然被对方的话抓住了心痒之处。于是,禁不住喃喃说道:
“入江和盛总…他们也会来吗?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我全都知道。来吧!别再耽搁了。”
孔韦德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姜恩赫像是受到了某种启示似的立时来了精神,就见他迈开大步,一路直追的赶了上去。
幽暗的灌木丛里支楞八叉的像是藏了很多的秘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里面感觉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随着夜色渐浓,他们没走出几步便被齐腰高的荆棘遮掩了,晃动的身影也随即融入到了草朦丛胧之中,荒芜的野地里就只剩下了飘浮着的淡淡薄雾,随着夜色加重,便再也看不出有人经过的样子了。
孔韦德再次返回到小路边上泊着的雷克萨斯车里时,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味儿,在黑灯瞎火又缺少水源的地方,他没办法洗去手上因为开枪而留下的气味,但好在车里有香水遮掩,仅射了三枪的余味,很快就会消散的,等他回到公寓的时候,留下来的就仅仅是一点焦糊的味道了,是一种类似于刚刚吃过韩国烧烤那样的味道。
孔韦德揿下按钮关严了车窗,脸上现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淡定,就像是甩掉了一个缠人的累赘那样轻松。三枪全部打在了姜恩赫的脸上,被子弹揭开的面皮下面血肉模糊的露出他整形时留在里面的钢制鼻梁骨和注塑的下颌。孔韦德幸灾乐祸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与姜恩赫相比虽然消瘦了些,但至少鼻子和下颌骨都还是自己的,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一次的现出微笑来。
雷克萨斯平稳的驶上了公路入口前的辅路,昏暗下来的天空将暮霭沉积在了路面上,能见度陡然降低了许多。但是,公路远处那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让他即刻联想起了一辆辆整齐排列着的军车,他不由得警醒了一下。孔韦德的眼睛虽然近视,但他的想象却并不衰弱,当他看见远处亮着灯的情形时,一个警钟随即在耳边炸响,交通已经被封锁了!
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交通管制?不仅是省道国道,恐怕此时此刻任何一条连通着“呼啸山庄”附近海边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怎么办?孔韦德的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汹涌着,大脑里如同风车一般的转动。检查、盘问、记录,然后是…
雷克萨斯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便掉转车头往回开去,他是想朝着开往“呼啸山庄”的方向重新走一趟。孔韦德相信,自己今晚的行踪肯定会被军警发觉的,并且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反复的盘诘追问,所以,他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否则,他的自由期限长不过今晚。
既然如此,就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了,但方向要有所调整,既然,“呼啸山庄”那边出了事,不如就朝着那个方向去吧!正好给自己一个既出现在那里,又没有到过那里的假象。孔韦德心里想着,雷克萨斯开始提起速来,这已经是他可以想出的最为切实可行的办法了。
头戴德式钢盔的士兵以一个坚决的手势拦下了雷克萨斯,一个标准的军礼过后士兵来到车窗前站定,孔韦德注意到了他领花上的徽章和肩膀上军衔,于是,揿下车窗,装出吃惊的样子问道:
“出了什么事?下士。”
“通往海边的路暂时戒严,请您掉头往回开吧!”
下士说话的时候现出一副很稚嫩的样子,孔韦德一身考究的西装让他平添了好感和威严,也使的这位农村出身的年轻下士感觉极不自信,这种的情况下他竟然忘记了盘问。但孔韦德却有恃无恐,他有一点点欺负这个涉世不深的下士了。
“哦,这样啊!这戒严要持续多久?明天可不可以…”
“不知道,先生,请您赶紧掉头往回开吧!今天是不可能解除的了。”
下士听见了从自己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意识到了那是连长正朝着这边走来,于是,不免显得有一点慌乱。所以,他打断了孔韦德的话,连声的催促着要他赶紧离开。孔韦德欲擒故纵的还想再啰嗦几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那是种愚蠢的举动,因为,此刻他也注意到了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上尉正大步的朝着这边走来,从他斜吊在胸前的九七式突击步枪来看,今天封锁这段公路的应该是属于野战军里的甲级摩步团。
“请问,你要到哪里,要去干什么?”
上尉的话问得很简短,但是,却很关键。已经退到了一旁的下士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动手抄下了雷克萨斯的车牌号。孔韦德很为自己刚才的轻率举动感到懊悔,但这并不妨碍他表情自如的应答如流,完全没有刚刚杀过一个人的惶恐。
“去市政协礼堂,参加一个客户的融资说明会。”
孔韦德随口便说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理由,他知道那是一个从来也不会被问倒的理由。
“哪一个客户?”
上尉穷追不舍,看样子他不仅年龄长出那名下士很多,并且,阅历和见识也远强于那名年轻的下士。孔韦德不假思索的回答,这成为了他今后的一大软肋,但是,除此之外,他还真的一时找不出别的人可以拿来做挡箭牌。
“朗坤集团,他们在这个地级市的繁华地段买下了一大块地,大约有七十万平米,那里将会建成一个市属的商业中心。”
上尉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态势,他问话的同时,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对方的眼。
“请问,您是哪个单位,怎么称呼?”
孔韦德的脊背微微有一点发粘,那是他迄今为止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投资开发银行第五支行,我叫孔韦德,这是我的证件。”
看着对方从容递到手上的证件,上尉的态度和缓了下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恐怕您不能出席今晚的会议了,这条路已经被封闭了。现在,请您掉头往回开,或许不会耽误您赶回T市吃晚餐。”
听了上尉的话,孔韦德知道自己过关了,于是,他决定见好就收,不再纠缠。
“哦,好的,谢谢!”
“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上尉边说便抬手行了个军礼,然后,退后几步给雷克萨斯让出掉头的空间来。
“不客气,再见!”
孔韦德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抬手揿上了车窗,他让雷克萨斯GS430流畅的调转了车头,然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一阵风样的没了踪影。此时,头顶上的深空变得愈发幽蓝,从海上吹来的和风带来了大海的咸味,在这个沿海突出部的小城市里保留着原有的安详,全然没有留下风雨刚过的迹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