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3
金河大桥畔 滨水饭店
18:20
砰!
随着又一声枪响,陈墨下意识的压低了头,顺势将那支只射了两弹的零三式狙击步枪丢到了一旁,他能感觉到子弹从头前铁皮箱子的边儿上飞过去时,高速摩擦空气所产生的热量,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二、三…这已经是对方向他的藏身之处射出的第五枪了。
起初陈墨以为,身后的这个来袭者必是胆怯,否则,怎么会隔着一座空调外架的设备箱子开枪呢?这家伙若是真够胆色的话,就该靠得更近一些,甚至,可以纵身跃到铁皮箱子上面来,那样的话…陈墨立时感觉头皮有一点发麻。
此前,身后的这位来袭者连续射出了两枪,它们都是奔着他手上的零三式狙击步枪来的,显然那是为了掩护大桥上面正在进行交易的二个人中的一个,陈墨知道,被保护的那个人当然不是荆轩,因为他侥幸看到了荆轩决死一搏时的情景,那一幕,令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他发誓,如果今世再遇见那个杀害荆轩的人,定将手刃凶徒,绝不生擒!
陈墨的怒火源于自己的失误,他射出的两枪都没能击中藤田,所以,才使得荆轩不幸被藤田一剑穿胸。陈墨咬牙切齿的痛恨,其中有一半是针对藤田的,而另一半则是对着身后的来袭者的,他的失误百本百都要归罪于这个人。但陈墨并不敢小觑这个人,他从来人的谨慎做法上猜出,这个人多半会是个女人。她成功的干扰了陈墨的狙杀和掩护任务,所以,陈墨将她视作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开始的时候,陈墨果断的做出了射杀藤田的决定,他的食指已经压向了扳机,为了避免枪身摇晃,食指的压力是缓慢而均匀的施加上去的,所以,枪膛内的*在摆脱控制之前还有很短的一小段时间,那是需要用微秒单位来计量的,而身后的这位偷袭者就是抢在这短短的一瞬之前,抢先开枪的。
陈墨射击前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连枪口都没有动一下,除非心有灵犀,否则就是那人通灵,再不就是她的运气好,否则她怎么可能拿捏的那么好!但陈墨不那么认为,他知道来人是个高手,或许她力量速度不及自己,但心智绝对在自己之上,他断定,那个人一定是猜透了自己的想法,因此她才赢得轻松,所以,陈墨不得不潜心以对,心理上不敢有丝毫轻慢。
对手横射过来的第一枪擦着了点儿边儿,子弹在他的枪管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虽然受到了干扰,但陈墨还是稳稳的控制住了枪,并且把子弹准准的射了出去,只是他击发的时间略微晚了一点点,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秒的迟滞,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误差,救了藤田的命。
五点五六毫米子弹打在了藤田身边的钢铁桥梁上,溅起的火星从瞄准镜里能看得清清楚楚。陈墨略微轻移枪口迅速的修正了误差,跟着便抢在对手射出第二枪之前再次叩响了扳机。
砰!子弹出膛时的枪声几乎是和枪管爆裂时的声音同时响起的,陈墨看见自己手中的这支零三式狙击步枪的枪管上炸开了一朵花,那是被一颗横向飞来的子弹击中所致。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他在此前便将第二粒五点五六毫米子弹射了出去,弹丸打在了藤田体侧的钢缆上,这一次没有火花出现,子弹在柔性的钢缆上弹了一下,倏地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顾不得可能再次遭到更直接的偷袭,陈墨倔强的握紧了枪,执拗的透过瞄准镜盯紧了大桥,他要亲眼见证荆轩是不是做出了有悖于中国人良知的行径,此刻,这一点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瞄准镜的取景范围虽然小,却刚好聚焦在了荆轩的身上,陈墨看到了藤田手上的利刃发出刺眼的寒光,它没入荆轩胸膛时的随意,拔出来时的嚣张,陈墨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他看见荆轩弯着腰踉跄了几步,随即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看到藤田气急败坏的丢掉了手里的掌上电脑,一路狂奔着朝着河的南岸跑去。
莫名的,陈墨焦灼的心中一下子变得坦然了,他好像轻轻放下了一块托举了很久的重石,如释重负一般。仿佛是悲怆斩断了柔肠,激昂荡涤了惆怅,荆轩的义无反顾以及藤田的垂死绝望。似乎这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一样。
曾经,陈墨的心情很复杂,当他看见荆轩将一只闪亮的微型光碟递到藤田手上的时候,他一度将枪口对准了荆轩,那时候,他希望自己手中握着的只是一只普通的望远镜,而不是一支高精度的狙击步枪,那样,他就只是一幕丑陋画面的观看者,而不是散场之后的垃圾清理员了。至于剧情好坏,他可以转脸就忘,不必再时常挂在心上。然而,他不是个旁观者,他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执法者。
其实,从他在顶楼上伏下身,架好了狙击步枪的时候,便有一种期冀藏在心底,他有些愧疚,那想法甚至连对自己都不便坦白的说起。他宁愿看到荆轩因为力量不济而壮烈的死去,也不愿他沦为叛徒而被自己亲手击毙。那是他承受不起的负重,现在,他终于可以放松了。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重负又压上了心头,但这一次是他当仁不让的使命。抓住那个凶徒,给教授报仇!他在心里狠狠的说。
零三式狙击步枪爆膛的时候震得陈墨的虎口和肩头一阵发麻,这让他强压在心底的愤怒弥漫的更为强烈,他用力的弯曲双臂握紧了拳头,同时把头深埋在了肘弯里。心里默念着,沉住气,你一定要沉住气!
血液被阻塞在了小臂之上肘弯之内,隔着柔软的羊皮夹克,他都能觉察出自己手臂上精紮凸起的血管在嘣嘣跳动,那是复仇的战鼓在声声作响。陈墨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孤注一掷的想法,他那原始的破坏欲望,在冲破理智的约束之前,还像是一匹守规矩的战马。哦!来日方长,不必计较这一时的短长。与其复仇心切,不如先擒下这眼前的敌人。想必,这也算得上是个送上门的礼物吧!
陈墨想着,猛的伸展开紧握着的双手,他感觉血已贯通到了指尖,根筋脉络也已变得伸缩自如,掌心手指重新恢复了准头,而心头的潮涌也被他强制的收拢住了。想想已跟舒展终止了通话,陈墨顺手从耳朵上扯下了耳麦,他便像是一根扯断了丝线的银针,变得锋利、刁钻、自如、危险。这时的陈墨像是从大梦之中初醒过来一样,他的脸上现出的是日出时分,那种喷薄向上的激昂,而在心里压下的却是暗夜初降之时,那种甚嚣尘上的野性。陈墨在残酷当中学会了忍耐,仇恨也让他变得更加的坚忍。他要陷敌于万劫不复,还要在棺材上面再加封一根杵。
默默的他回过手,从腰间抽出了那支沉睡得太久的“风暴”,掌心摩挲着流线型的枪柄,感受着上面阻尼颗粒那麻酥酥的感觉,就像攥着自己高中时心爱的球棒。但是,生冷的枪筒和薄锐的枪机却在提醒他,强敌就在你的面前,掸掸你枪上的灰尘,去挫挫他们的锐气吧!
时间并不算长,仅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射向自己的枪声已经响过了第九响,陈墨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他估摸着对方的*已经退出,而新的*才刚刚插入,后退的机簧还来不及弹回,距离再次推弹上膛还有大约零点七八秒钟的时间。陈墨暗自叫了声:好啦!我来了!
随即,他躬身猫腰跪起在地,借机伸出上臂,手上的“风暴”紧贴着铁皮箱子探出头去,耳轮中就听见一阵连珠炮般的声响,哒哒哒!跟着便是一阵疾风暴雨。
虽然受到角度的限制,“风暴”刮不到铁皮箱子的背面去,但他手上爆起的弹雨还是覆盖了大半个楼顶。其实,陈墨的这一招也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为的是给自己的进攻制造些时机。
枪声响过,子弹已扫去了半匣,陈墨收了“风暴”,顺势起身,像只压缩的弹簧一样弹起。只见他左臂单手上扬,反手扣住了铁皮箱子的顶沿儿,跟着,一个倒挂垂杨柳,小腹聚力双腿上提,团起身来轻轻的往上一翻,人便轻松的跃上了箱顶。
他的动作虽然轻盈,但还是在铁皮箱上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就在他立脚未稳的时候,就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划空而过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儿飞了过去。陈墨丝毫也不犹豫,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甩起“风暴”便回敬了二枪。
随着当当两声,他顺着子弹来时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女人,丰胸蛮腰、曲膝翘臀,蹲踞在楼顶天台的入口处。她双手持枪朝自己射击的时候,已将半个身子藏在了门里,陈墨刚刚打出的那两枪虽然给那扇门上又添了两个弹孔,却实实的伤害不到那人。
妈的!射爆了我的狙击步枪,贻害荆轩、放走杀手的正是此人!他猛然记起了不久前,在运风大酒店里出手救出藤田的那个黑衣忍者来,莫非,那家伙就是她?想那忍者身材瘦小,动作灵活柔软,很像是个女人呐!嗨!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也好一起算一算你和你的上一辈人犯下的罪行!
此情此景,不由得陈墨心头火起,他想,三十年来,一直是韬光养晦,专注发展经济,盯紧GDP 的国民忽略了危险的存在,他们相信中国会在和平之路上崛起,却不想也给敌人制造了不少的可乘之机。不然,他们怎么能敢在我们的国门口上横行?占我岛屿,抢我资源,伤我百姓,扣我渔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不能放手一搏,给敌人迎头痛击,真的还不知道,他们会放肆到何种地步!
陈墨想着,不由得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哪怕敌人偷袭时的冷枪,此刻竟已变成了枪林弹雨,他也毫不顾忌。就见他的双足刚一落地, 手中的“风暴”便即刻泻下弹雨。然而此时,他心中的推测却是非常的清晰。毙敌于楼顶容易,而擒敌于廊下却是不易。于是,他不得不为此又做出他一生之中另一个最为危险的决定。
此刻,身在铁皮箱顶的陈墨,虽然是居高临下,却也将自己暴露无疑,身前身后没遮没挡,身左身右无处躲藏。然而陈墨骁勇,他竟然避也不避,藏也不藏,迎着弹雨,他挺起了胸膛,毫不犹豫的飞身跃下了铁皮箱,而于此同时,他手中的“风暴”也跟着连续的奏响。
砰!砰!砰…
平均间隔三分之一秒,“风暴”频繁的爆响,枪枪不离栗原的左右,弹弹打在栗原的身旁。“风暴”中余下的子弹几乎全部倾泻在了天台入口的小门上,强大的火力压得栗原抬不起头来,她只得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朝着顶层的楼道里退去。
栗原觉得心伤,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中东战场,依然幸运的是她还活着,却失去了自己的臂膀;栗原觉得心疼,似乎听见了利刃来袭时的啸声,虽然庆幸的是刀走偏风,仍感觉是割在自己的心中;栗原觉得心烦,自与藤田重逢麻烦连续不断,好想有情人长相思恋,却难挽留好时光短暂;栗原觉得心冷,感觉每一次的搏杀都是鹬蚌争锋,虽然极力避免仇快亲痛,但到了今天却也无力矫正。
陈墨已经变得出奇的冷静,就在他顶着被敌人射杀的危险,一枪一枪的逼近那道天台铁门的时候,陈墨的心历路程也同样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过程。
谁有勇气甘冒死亡的威胁去亲身验证?如果他不像陈墨一样的忠勇。谁会把真诚看得如此的重?如果他不如陈墨一样的赤诚。谁会把情分深藏在心底?如果他不是比陈墨一样的义气。谁会把复仇甘为己任?如果他不似陈墨一样的爱恨。
陈墨思考过了,也感受过了。但结果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事实上,经历了生死的洗礼,流血的震撼,在千锤百炼的陈墨心上留存下的只有一点,毋庸置疑的结论就是:杀敌绝不手软,克敌全凭志坚!犯我绝不姑息,成败无所畏惧!
陈墨的心绪很简单,这或许就是他无所畏惧的缘由;陈墨的感情很单纯,这也许注定他旷古情恋的奇缘;陈墨的愿望很纯真,这无疑正是他杀敌报国的本分,陈墨的担承很神圣,这锻造了他第一勇士的名就功成。
贴近了铁门,看着门上的斑斑弹痕,陈墨感受到了愤怒的力量。他沉了沉心,侧耳听了听门后的动静,借着短暂的间歇,他退掉了打光的*,重新填满一匣子弹。说来奇怪,此刻,他忽然很想念吕律调,很想倾听她的声音,很想端详她的容颜。陈墨谴责自己,恋情会使自己懦弱,思念 会使自己迟钝,看看倒下的荆轩吧!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的仇怕是要由你来报了。
心里想着,陈墨的心沉稳了许多,精神也聚拢到了一起。因他握在手中的“风暴”率性,从来也不甘寂寞,遇有今天的遭遇,就更是精神倍增,恨不得长*急速射,荡平烟雨;精瞄准细修正,点点中的。现在,陈墨把一腔豪情都写在枪里,正渴望,张惶逃窜的鼠辈尽葬此地。
铁门慢慢的打开了,稍显昏暗的楼道内空无一人。陈墨勇气倍增,豪气飙涨。他紧跟着摸进门,以枪指路,人随枪走,眼睛四下里搜寻,不料想,他竟然在楼道的转角处发现了一滩呕吐物。
栗原忍不住还是吐了,这是她的情绪在受到极大干扰时的典型表现。她亲眼目睹了藤田受戮,那情形如同梦魔,驱之不散又挥之不去。她觉得,那是藤田恶行天谴的施行,是藤田泯性罪业的消弭,是她早已预见到的场景。
栗原于藤田,有爱有恨。爱他付出的执着,恨他学识的浅薄。人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但藤田不仅不识时务,并且还悖逆潮流,实属是最大的谬误。藤田受雇于远东特课,虽受栗原辖制,但他最多只是个雇佣的杀手,可他不盯着赏金下手,却偏偏跟着栗原的好恶走,这本身就有悖于杀手的职业准则,为爱出枪的杀手怎么能吃得稳这碗饭呢?
其实,就算在栗原看来,藤田也只算得上是个半吊子的杀手,因为他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却不按生意的规则出牌,甚至,竟连得偿有失借贷有据都不懂,那还怎么做生意?栗原很早就有这样的看法,如果说藤田的一味的蛮杀,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话,栗原难以接受。她想问,我有要求过你如此不顾后果的痛下杀手吗?
藤田悲矣!一个猪脑子的屠夫,怀着不安分的心理,梦想着能成为地狱天使的伴侣,哦!到头来还有不引颈受戮的结局?
栗原少有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想,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死啦!再多报怨再多感叹都于事无补了,也只有来生再报答你…藤田君的厚爱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考虑如何能一走了之吧!
栗原强自忍住身心的不爽,从半跪在地的姿势中挺身起来,侧耳听了听铁门外砰砰作响的枪声,于是抽身起来,转身慌忙的朝着楼下走去,她需要在追踪者闯进楼道之前,抢先消失。
跑着跑着,栗原的速度便开始慢了下来,这座三十八层的建筑如果靠着两条腿,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跑下去,怕是不等后面的追兵追到,自己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行!必须尽快的想出一个新的方法来,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的差异啊!栗原呼呼喘着粗气,脑子里翻箱倒柜的搜索着逃生的对策。
就在此时,在下面一层的楼道当中,有一个人的混声合音轻轻传来,就听那人低低的声音说道:
“栗原小姐,快随我来!”
栗原循声望去,就见一扇小门从贴近地面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打开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热切的望着他,栗原的视线刚与那人交汇,就见他从狭小的洞口伸出手臂,无声的朝栗原招了招手,栗原一见禁不住大吃一惊,她失声叫道:
“怎么?会是…你?”
“嘘…”
那人食指沾唇,示意栗原不要声张,这时,从头顶上传来哐当一声门响,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栗原不敢怠慢,她连忙紧跑了几步,来到那扇专为中央空调管道维修留下的检修口的小门前。先迈进一条腿,然后屈身收臀,后进另一条腿,再接着是丰满的上半身,紧接着是无声的关门…
那人很享受的和栗原挤在一个黑漆漆的狭小空间里,按住了跃动的心跳,屏住了亢奋的呼吸,静静的听着楼道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由高至低,由远到近。那脚步声从门前响过,没有停顿,甚至没有迟疑。随后,渐渐的远去,直至消失。
金河大桥上
起初,舒展在面对这包C4*的时候还有一点不确定,它究竟只是一枚普通的军用*,还是精心设计了*的*呢?但此刻已来不及让他多想,他只能依靠直觉的判断来决定拆除这枚*的方法。
小盒子上的红灯还在不停的闪烁,像是在提醒舒展,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仪器又缺少工具,舒展只能把耳朵贴近那枚*去倾听里面有没有触点计时器所发出的轻微响声。然而,车流喧嚣不时的从身旁掠过,像阵阵海潮,舒展什么也听不到。
该死!舒展在心里无声的骂道,他骂的不是与自己对垒厮杀的敌人,而是躲在在阵营里面的蛀虫,麦平安!因为他的不作为,竟使这座城市的警戒治安形同虚设,两天来的交锋里看不到有警方的支援,这个混蛋!他不是个窝囊废就一定是个汉奸!但舒展的抱怨只是那么一瞬间,他随即便抛开了杂念,专心面对起眼前的*。
他想,从这枚*的外形上看,应该属于普通的军用炸点,再从它被安放在此的时间上看,也不应是设计复杂的那一款。前来与荆轩接头的那个家伙,在诈取情报失败的情况下,愤而杀害了荆轩,这期间的时间极其短暂,再加上陈墨在制高点上面的干扰,只要稍加迟疑就会被狙击步枪击中,所以,他也没有机会仔细的摆弄这个危险的玩意儿,那么,他在此处放置这么一枚*只是为了…逃命!
大约只有二三秒的时间,舒展便依据眼前的情况快速的分析出了结论。那好,既然如此,就冒险拆除它吧!主意一定,舒展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柄折叠小刀,就见他的拇指轻按绷簧,只听嚓的一声,雪亮的刀刃便已弹出,立时寒光四射,映亮了舒展的脸。
他轻探左手小心的托住那只黑色的小盒子,右手上的小刀贴近盒子与钢梁的接缝处,薄薄的刀刃慢慢的伸进了缝里。一点点,一点点的深入,舒展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紧贴着刀片的手指肚随着刀片一道感受着小盒子背后那看不见的复杂情况。
哦,柔软的撕裂声,一定是刀刃从双面胶的中间切开时造成的,啊!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一定是刀刃触到钢梁时划过了金属的表层,嗯!清脆的破裂声,一定 是刀片碰到了小盒子的外壳导致壳体受损的响动…
舒展小心翼翼的分离着这个巴掌大小的塑料盒子,就像是助产士精心的从母体里取出新生儿一样,然而,舒展手上的这个玩意儿可不是个健康的胎儿,它的存活将会引发一场灾难,而它的死亡才是福音的初降。汗水顺着额头淌到了舒展的脸上,再经过下颌滴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舒展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眼前这只看似平静的小盒子,全部注意力透过手臂传导在那枚薄薄的刀片上,一点点的深入到了盒子背部的正中央…
突然,一直顺利前行的刀片被某种障碍阻挡了,舒展觉得就像是自己被卡在了夹缝中一样,他感到那东西既不软也不硬,稍加些力量时还能感到它特有的韧性,哦,糟了!舒展的心中一紧,汗珠立时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推断缺少了一个环节,原来,自己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儿其实是生了“根”的。
舒展系统的学习过*的制作和拆除课程,他知道越是复杂的设置其实越好判断,这是因为,复杂来源于对*的多重保护,无非是把许多种普通的技法叠加起来而已,困难的地方就在于制造者留给拆除者作出反应的时间,原则上说,只要时间足够用,没有拆除不了的弹,所以,拆弹者的手法高低取决于他的经验和判断,因为,通常都不会留给他们太多宽裕的时间。
然而,简单的*则刚好相反,你没有依据的信息无法捕捉设计者的思路,未知的条件太多,就只能靠摸着石头过河,这就多多少少的有一点靠运气的成分了,谁知道你摸着的那块石头是不是代表着接下来还能摸得到第二块石头呢?
舒展碰到的只是他无法预想的许多种可能中的一种,而他现在知道的也只是初步,他只能推断出手里的刀片受阻的原因是来自一根电源导线,但他却无法推断出,这根导线是否属于有源的那一种。
无疑,小盒子上闪烁着的小红灯就是连接着这根导线的,如果,这根导线是有源的那一种,那他的信号来源就在这只小盒子的内部,原理很简单,切断了这根电源线,等同于切断了整个回路,*的*就会被中断。但若是属于无源的那一种,这根线就是万万动不得的,因为,它的中断等同于按下了起爆的掣点。
舒展的心被冻结了,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实在是没办法计量,但他的确感到了逃脱窒息的渴望。也就是那么时空倒错般的一晃,无数个过往的景象都在他的眼前回放,那里面有临别时“大师”的叮咛,有电话中“财神”的嘱望,更有小巷中与“博士”的徜徉。哦,这些…仿佛都距离此刻很遥远了,那么,最近一刻发生的事是…
舒展的眼前呈现出荆轩胸前血流如注的刀创,哦,是啊!我们的航母专家,他就倒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在刚刚他还…哦, 他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舒展的心里微微的一震,手上跟着轻轻的一颤,这本是舒展心恸的自然反应,却不想给了他最有力的预示。就见小盒子上的那粒红色小灯珠,随着他手上的颤动竟也微微的一闪。舒展的心里霍然一亮,止不住暗叫一声,好险!看起来,冥冥之中是荆轩在暗中给予了指点。
原来,舒展无意之中加力碰了那根电源线,不想却在那只红色的小灯珠上产生了反响,这清楚的表明了这根电源线的性质,它属于有源。
刀片划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却在这枚神秘*的表面激起了微澜。舒展毫不迟疑的切断了那根电源线,小盒子上的那只鲜红的灯珠便登时熄灭了。舒展立时心宽,他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刀片轻盈的铲除了附着在小盒子背后的粘着物,撕拉一声,足有一公斤重的C4*已经从大桥的钢梁上面拆除下来。
舒展折了刀刃收起刀来,正想要喘上一口气,不料,拿在手上的这颗弹突然微微的一阵,好似手表中缠紧的游丝得到了释放,一种低微的嗡嗡声传了出来,轻微的震颤也随之动了起来。立时,这只极普通的小盒子变得极度狰狞起来。
舒展的心猛的被提搂到了嗓子眼儿,他感到手脚像是被速冻了一样,动弹不得,只剩下大脑还算灵活。不错,他遇上了一枚极其简单的*,却是最难猜测的一种设置,非有决死之心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舒展这样想。因为,这东西一但被启动,就再也不可能被终止。舒展清楚,现在托在自己手上的这枚*,是一枚“终结弹”。此刻,留给他的大约只有不到六十秒的时间。
舒展没有选择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因为这枚*的启动是不可逆的,处理它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他爆炸。除了这枚*之外,舒展现在已经清楚了很多事情,其一是,航母专家荆轩是赴死而来的,这无人可以挽回,无论自己还是陈墨都不必为此而感到内疚。其二,前来诈取情报的那个家伙是抱着求死之心来的,他的这枚“终结弹”表明了这一点,所以,他逃不出这座大桥,即使自己不去追赶。其三,舒展也必须随着这枚弹一同死去,否则,他怎么开始“财神”即将交给他的新任务呢!
不错,“财神”告诫过他,要想方设法留下一些污点,好为以后的工作创造一些条件,那么,现在的氛围算不算?舒展想,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之荆轩在自己的手上死了;不管杀手能不能活过今晚,但他的确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而自己拆除的这枚该死的“终结弹”呢?却没有一个人看见。
好吧!好吧!那么,就此做个了结吧!
舒展的脸上笑的虽然辛苦,但他心里却觉得宽松。他想,不错,六处的经历就当做是一个短暂的休整,接下来,还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吧!更何况,自己还欠“大师”一个承诺,那可是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啊!无论对敌对友,还是将来在组织内部,恐怕都将掀起一个轩然大波,既然,天生我才,尚堪大用的话,那就做他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舒展在纵身跃上大桥栏杆之前回身望了倒地的荆轩最后一眼,他在心里说了声:一路走好,教授。冥冥中似乎荆轩也有答言,那意思像是在提醒舒展,记得我的嘱托,照看好我的莫妮卡!
夕阳在西沉的过程中稍稍顿了顿,把它最美丽的容颜留在了当空,这让日日在此与之告别的大地为之感动。那一刻,微风悬停,河流平静,星星凝瞳,月光敛容,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和谐得就像精心设计好的图像。但是,他们忽视了一个壮美的瞬间,它因为曝光不足而隐在了这片绝美的景色之中,除了留下一片黑影之外,甚至连烘托一下气氛的效果都没有。
一团黑影从大桥中央东方一侧的栏杆上跃下,隐隐约约能够分辨出,在呈现出抛物线轨迹的初始阶段里,黑影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主要的部分沿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坠落,分裂出来的很小的那部分则以更大的抛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坠落。
噗通!噗通!轰!哗…
巨大的水柱随着一声闷响从距离大桥十几米远的河面上激起,桥面上的行人与河两岸的人们都感到了极大的震颤,他们纷纷朝着河水当中望去,但光影暗淡河水幽深,除了从河底泛起的淤泥之外,没见任何异常。于是,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河水照流,行人照走,夕阳照旧坠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