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2
第五大道20号
21:10
还是这座小楼,还是这个大厅,还是从楼梯上朝下望去的角度,时隔五个小时以后,当再次面对着自己部下聚拢而来的目光时,尹博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这里很久很久了,过去熟悉的面孔已然变得漠然生疏,曾经精干的队伍竟已懈怠垮松,昔日*的基地而今已是千疮百孔,往昔强悍的战力却已文武皆空。他不禁自问,这还是自己煞费苦心训练出来的特战队伍吗?为何看去竟如此涣散懈怠?尹博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然语塞了。
尹博记起,初建六处之时,只身领命跨洋归来,走遍了北方三省六市才亲定这座滨海的港口城市作为对外开展工作的基地,访遍了T市的华街隐巷才相中了第五大道20号的这座小洋楼作为六处的本部。转眼之间,十年光阴匆匆流过,东海斗倭寇,南海驱谍首,北海灭夷酋,台海平恩仇,留下了多少闪光的瞬间,而今,那些生死相依的战友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尹博寻遍厅内的部众已然找不到自己的羽翼干将,心中不禁慨叹,多年来自己费尽心血一手召集培养起来的骨干精英,而今竟如烟云散去,不复存焉,实是令人痛心疾首!
尹博的情深意切确有其源,十年之间他邀律调请秦雅、留荀循用林烈,绞尽脑汁用尽心机,把六处从一个只有三五人的小组逐渐发展成为一支具有百余人众,能够独立承担起对外情资特战任务的强有力的队伍,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常言道:为将者,首当能战,恃其勇,次之避险,凭其谋,再者解难,借其智,唯有聚才,仗其德。尹博在十年间不仅聚集了秦、吕、荀、林四员干将,更有陈、舒二才的加入,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组建起了一支强悍有力的特战队伍,其贡献之大绝不亚于《风华三杰》的另外两人。
提起陈舒二人就更显出尹博的高风亮节与眼光长远,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在解甲归田之际还念念不忘六处的团队建设,不久之前,他挖舒展抢陈墨,颇费周折,就是希望能够从这二人中培养出日后执掌帅印的接班人来,以保六处的战魂长存战力长盛。
然而,让尹博心有不甘的是,眼看着队伍一天天的发展壮大起来,六处的特种作战能力已能有效的承担起防范颠覆和渗透的重任,六处所辖的“蓝海之心”小组业已成功的打入了日益威胁着国家安全的境外军事力量的内部,而一直以来渴望获取的航母重要情资的使命也即将完成。他多年的努力即将收获果实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打击降临了。
先是折秦雅损荀循,接着又挫林烈陷律调,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尹博一时失措陷于被动。加上外敌内鬼连续的兴风作浪,令六处遭受了一连串的失利。后来,虽然他以大局为重,主动让贤,然内忧外患已是无力回天。最令他料想不到的是,情总首长另有所想,竟然弃舒展丢陈墨,亲遣“御使”临阵易帅,寄厚望于账前亲信。然而,空降史吏也未能扭转颓势,反而使得情况变得更为复杂。拆架构解兵权,混职能乱团队,造成大局不稳,一片风雨飘摇。致使六处的战魂尽丧战力全失,形同乌合之众。最后,竟至本部遭袭设备瘫痪,荆轩遭劫律调遇险。眼看着一场特战已到了濒临完败的地步,想到这里,尹博不禁心如刀绞愤懑不已!
腕表上的微光一闪,提醒尹博是该讲话的时候了,经过精确计算过的行动方案必须做到分秒不差,这是他与陈墨舒展约定好了的。于是,尹博紧走几步来到面对大厅的楼梯口处,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身体移动,关注的中心转移到了楼梯口的半结腰处,尹博停下脚回转身面向大家深沉的说道:
“大家好,很抱歉,我去而复返,不是留恋做官的位子,而是放心不下大家。”
大厅里鸦雀无声,人们齐刷刷的注视着他们敬仰的老将军,尚存一线希望的人们转而把寄托都压在了尹博的身上。其实,时至今日,正是尹博在这个团队里树立起来的荣誉感才将大家凝聚到了这最后的一刻,而博士的重现在大家的心中则意味着六处的金盾之魂又再次回归了。挫败再多不怕,魂在斗志就在。人们牢记着尹博的话。
“我们曾经是一支组织严密、斗志旺盛、作风顽强、智勇双全的队伍,在敌对势力觊觎我疆土、颠覆我政权、破坏我国防,意欲分裂我们国家的完整、阻碍我们民族的振兴、瓦解我们军队的强盛这一系列的阴谋当中,我们用及时准确的情报信息,有效的瓦解了敌人的造谣诬陷,用强硬的铁腕重拳沉重的打击了敌人的破坏活动,用全面严密的监控手段,彻底的遏制了敌人的收买渗透,光荣的履行了国家卫士的*使命,使敌人的卑鄙伎俩无法得逞,我们为保卫国家的安全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长城。”
人群中传来窃窃的私语声,显然,尹博空洞的夸夸其谈让大家感到既陌生又惶恐。这不是他们想从博士那里听来的话,此时此刻,他们需要的是细致缜密的运筹谋算,是人员调配的行动方案,是当机立断的果决勇敢,是雷厉风行的进程节点。人们残存的一点点热望渐渐冷却,有些人已经开始思考后路了。
尹博滔滔不绝的讲演着他一生都深恶痛绝的八股套话,心里却在计算着从他口中流逝走的时间,大厅里的嗡嗡声时停时起,耐心不遗余力的支撑人们愈来愈加沉重的失落感,距离信任之厦的彻底垮塌已经为时不远了。尹博同样在经受着时间的拷问,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也在坚持着,他在看尹博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看他能否将这一盘散沙的人心再度聚拢起来,一分钟?还是两分钟?然而,尹博的凝聚力即使不再强大,却也还是一次次的突破了他预设好的期限,终于,五分钟过去了,可尹博还在侃侃而谈,而人们仍在耐心的倾听。于是,他决定不再等了,迟则生变,时间久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于是,他从藏身的楼梯拐角处向尹博走了过来。
当史吏出现在尹博身旁的时候,大厅里的人们发出了不小的唏嘘声。也许是尹博的再度出现唤醒了人们对六处以往的印象,进而忘记了史吏才是目前六处的主管,所以当二人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们仿佛才刚刚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六处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一桩紧接着一桩,连让人了解的时间都已不足,更不要说熟悉和接受了。
尹博注意到了人们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开始了。他想,无论再怎样难,也要再拖延上五分钟,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博士,还是放心不下六处啊!这么紧要的时刻回来,是想给大家上一堂政治教育课吗?”
史吏的语调尖利,穿透力极强,有种饭勺刮动餐盘底时的感觉,让人听了心里锐锐的、冷冷的、涩涩的、痒痒的。尹博回头看了眼史吏,点点头笑道:
“哦,御使大人呐!履新以来成绩斐然!带给六处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呀!很多小伙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啦!最要好的朋友几乎都能在同一个部门里工作,这是他们过去连想也想不到的事啊!”
史吏听得出尹博的话里满含着都是嘲讽之意,这对于一个现任的高级主管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虽然尹博的军衔早已升至少将,但从他卸任的那一刻起便已是退役的军人了,军衔再高也只是个荣誉的头衔而已。
史吏不急不恼的朝尹博的身前靠了靠,清秀的脸庞迅速的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也许是备用发电机组提供的电力不够稳定,本就照度不足的灯一直都在忽明忽暗的闪烁,所以,人们没有把这当成是史吏的心绪变化,却误以为那是电力不稳造成的视觉误差。
“博士不请自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这大战在即…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听您做战前动员呐!要不,我们就先讲到这里,请您暂且到我的办公室歇一歇,如何?”
“哦!不必,如果御使觉得我讲的不在点儿上,那就请御使给大家讲几句,我这里洗耳恭听。”
史吏在一群尹博的旧部面前当然不好再讲别的,于是,又是一通快速的表情变换之后,他选取了一种留在自己的脸上。
“那好,我就简单的说两句,大战在即,内鬼添乱。大家也都看见了,本部连遭两次*袭击,电讯设备尽毁,情战的重量级人物吕律调又遭*袭击,生死不明。”
说到这里,史吏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尹博一见连忙接过话头追问道:
“吕律调怎么了?在哪里遭受了*袭击,什么叫作生死不明?”
史吏给尹博一问,收拢了目光,表情复杂的看着尹博说道:
“考虑到今夜的情资接收任务,我把吕律调保护在了禁闭室里,门外特意增加了双岗,但还是没能挡住…”
“关在禁闭室里保护!那不是囚在牢笼里等着敌人下手吗?”
“不过,博士,倒也不必担心,禁闭室内未见任何人体碎片,所以,还不能…”
“还不能认定她死亡是吗?在那么小的禁闭室里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屏障,如何不死?”
“我想她…恐怕是在*爆炸之前就已经离开…”
“你是说她自己能飞出禁闭室是吗?你能做得到吗?你不是加了双岗吗?”
“没人帮助当然是不行了,除非…”
“你是说有人暗助吕律调脱身是吗?你问问大家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旁人当然不行,但您可以,博士,除了您之外,还能有谁呢?”
“呵呵!呵呵呵!”
尹博大笑起来,众人吃惊的看着前后两任主管似演戏说笑般的道出了难以置信的事来,心中顿觉厌恶,蔑视之情难以抑制,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尹博的形象从高台之上陡然跌落下来。
史吏的才干虽然不敢恭维,但他所说的话还是符合逻辑的,所以众人信服。大家想,尹博去而复返,毫无缘由的当众大谈口号空话,这与他以往的行事风格迥然有异,如果不是另有原因,他为何会装疯卖傻的跟史吏当众口角,如同怨妇一般的当众出丑呢?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史吏借机在人群中再次仔细的寻找,仍旧没有收获,禁不住心往下一沉,暗说不好,莫不是中了尹博的调虎离山之计?
“林烈”
史吏撇下尹博不管,大声朝身后喊道,林烈从人群中应声而出。
“请博士去我办公室里稍歇,其余人等各回本部待命。”
史吏的命令一下,人们开始朝着各自的岗位四散而去,场面一时混乱。尹博用嘲讽的眼神看了眼林烈,抬腕看了眼手表,表上微光一闪,尹博暗忖,时间已到。心说,年轻人,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