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跟以往一模一样的头疼,等到何深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并不在床上了,而是在一辆飞奔的马车上。
鼻子里所闻到的,则是劣质香水,以及一些马粪的混合味道。
这个味道让何深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不由得皱眉。
太过于难闻,让习惯现代社会正常气味的何深,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味道。
再加上路面不平整所带来的颠簸感,甚至让何深第一时间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呕吐。
种种感觉,让何深在清醒的时候,便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不是何深自己操控着自己身体去捂住,而是这个身体本身自己,就提前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弗里德里希?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你是想要呕吐吗?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休息的地方了,你的父亲说,前面就是休息的小村落,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一名穿着西方古典长裙的女子,正坐在何深,不,应该是肖邦的对面,脸上露出无比担心地神情,看着肖邦,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何深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大脑只是稍微过了一下,便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肖邦的家人,他的母亲,嘉斯蒂娜·肖邦……
如果何深没有猜错,肖邦此时此刻,正处于逃难的路上!
肖邦所处的那个,他自己据说极为强大的国家,波兰,正在遭受灭门之灾。
无数的人,蜂拥着从华沙冲了出去,试图找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
肖邦也跟众人一样,跟随着着他的母亲,父亲,还有其他的一些兄弟姊妹,正在处于逃亡的路上。
华沙,即将被沙俄所攻占,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他们现在只能继续向着远处跑。
甚至,他们因为害怕那些大路被沙俄所占领,他们只能走那些,从来没有多少人走过的小路,在这些小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出路,一个可以逃出去的路。
相比较其他人,肖邦的家庭,甚至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因为他们甚至还能够有马车可以使用。
像那些更为贫困的家庭,他们连马车都没有,他们所拥有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双腿,他们需要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出波兰……
然后逃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嘉丝蒂娜看着肖邦,脸上露出无比悲哀的神色,起身坐到肖邦的身边,伸手轻拍着肖邦的后背,小声道。
“抱歉,让你受苦了,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现在是逃难,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雇佣那些更大的马车!”
“如果去雇佣那些大马车,我们将会毫无意外的,变成所有人目光中的靶子,我们只能租用这种小型马车,在这些根本没有人经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前进。”
“并且,我想要跟你说一声抱歉,你的钢琴,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砸掉,只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带!”
“于其放在那儿,被那些侵略过来的暴虐者所掠夺,不如直接我们自己将其损害,一丝都不给他们留,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
“弗里德里希,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一点点办法没有……”
说着说着,嘉丝蒂娜·肖邦将自己的身体轻轻伏在何深的身上,不停地抽泣。
肖邦并没有回应他的母亲,而是将自己的视线看向马车的窗外,看着窗外那无比慌败的景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肖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办法带那一台钢琴出去。
即是说,这台钢琴并不大,甚至可以放在这个小小的马车后面。
在肖邦那个年代的钢琴,虽然已经算得上有现代钢琴的雏形,可是依旧,还是没有达到现代钢琴的那个高度。
它只是一台超越了羽管键琴与大键琴的普通钢琴,大小就跟桌子一样,因此完全可以放在马车上。
但是,肖邦没有,肖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一台,陪着自己从小一直到大的钢琴,在自己的面前,被摧毁,被砸坏。
肖邦的心中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波动。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切都需要从简,如果多了一台钢琴放在马车上,从而让马车跑的速度变慢,被那些不知道在何处的斥候所发现。
那么等待他们的,不会是任何的礼遇,而是刀剑与鲜血……
不可能因为肖邦他曾经是一名特别历害的钢琴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何深知道,肖邦也知道……
因此,整个马车内,都显得无比的安静,一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有的,只是肖邦母亲不停抽泣的哭泣声。
嘎吱……
嘎吱……
嘎吱……
车轮快速碾过泥泞的土地,马车快速地向着前方前进。
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最终停靠在一个特别偏僻的乡下。
这个乡下里,最为高达的建筑,便是一个教堂。
而这个教堂,甚至还没有肖邦他们一家人,在华沙所居住那栋房子的一半高。
这个教堂,不到两层楼的高度,已经算得上是整个村子里,最为壮丽,且豪华的屋子。
尽管这个小小的教堂,无比的矮小,可是里面的装修,依旧尽可能地使用一些,乡下人目光中,特别豪华的装饰。
最起码,从外面看,是这样的。
当肖邦从马车上下来,捂着自己肚子,靠近教堂的时候,他的父亲,尼古拉·肖邦,则刚刚从屋子里面出来,原本无比严肃的表情,看到肖邦的时候,才略微有点放松。
艰难地咧出一丝微笑,对着肖邦点了点头。
“下来了?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我们稍微休整一下,还要继续逃,逃到其他地方去。”
“教堂里面有钢琴,这个是给在这个地方的牧师用的,不过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或许他也已经逃走了吧,毕竟整个村子里,一个人没有……”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肖邦看着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迈步向着教堂里面走去。
果然,那些教堂标配的东西,这里全都有!
一排排的礼拜椅子,极为高大的受难像,漂漂亮亮的主教台。
这些全部都无比整齐地放在这间教堂里面。
跟外面看上去差不多,整个村子里将他们所有的,最好的一切,全部都贡献给了这个教堂,希望他们心中的神可以保佑他们安宁。
除了正常教堂里面都会放一个特别大管风琴,这里却只能放下一个普通的钢琴。
可惜……
肖邦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教堂主教台边上的钢琴处,坐在琴凳上,观察钢琴的周围。
在钢琴的侧面,便是一个略微高出一个台阶的小舞台。
这个地方应该是给那些唱诗班的人,用来唱歌的。
可惜,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停留在上面唱歌。
何深似乎可以想象道,在礼拜日,那些村子里的人,围在这边,听着唱诗班的儿童,咿咿呀呀唱着赞歌。
“怎么样?现在还能弹吗?在马车上呆了那么久,手会不会有点生?”
尼古拉,也就是肖邦的父亲走了过来,打断了何深的想象,他看向肖邦,无比关切地问道。
“弗里德里希,你是一名钢琴家,这个是你立身之本,不管去哪都需要用到的!”
“就算我们走到一个新的城市,你也同样可以找到工作!”
“所以,你现在赶快熟悉一下钢琴,让你的手,不至于生疏。”
“快,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感觉你现在的手感如何,是否可以演奏?这台钢琴是否符合你的想法?”
“我试试……”
肖邦对着尼古拉微微点头,语气十分淡地开口道。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上最下面,大字组C的位置!
猛地按下一个八度音程。
C大调,八度音程!
此时此刻,在肖邦大脑里的何深,猛地一惊,这个和弦开头……
好熟悉!
不,这个不能算得上是和弦,这个应该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八度音程。
两个音之间的距离为八度,就这么直接按了下去。
这种感觉……
如果何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肖邦的第一首钢琴练习曲。
肖邦练习曲,Op10,No1!
又名……
圣咏逃亡曲!
圣咏……逃亡曲?
何深大脑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刚刚说了什么……
圣咏逃亡曲?
圣咏……
何深将自己的目光微微向着头顶看去。
一个略微普通,但是依旧十分用心的教堂顶。
圣咏……
逃亡……
钢琴被砸,无法练习钢琴……
来到一个教堂中,找到了这一台,并不算特别好的钢琴。
练习,恢复手指。
何深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抓到那一点感觉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肖邦的手动了。
梆……
一个极为有力的和弦砸下,手指以和弦分解的形式向着上方快速跑动。
然后在走到最顶端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向着下方跑去。
然后,便是第二次上行。
不过这一次的上行,则是将曲子的调性,进行了一个变化,不再是这一个调性,而是变成了关系调性。
从C大调,走向了a小调……
速度很快……
从一开始极为生涩,不知道怎么继续走下去的样子,逐渐加速,手指头中,对于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走,也越来越清晰。
因为长时间没有练琴而导致的手指粘连,在不断的练习中,得到了非常快的缓解。
终于,在所有的音,肖邦练习曲第一首Op10,No1最后一颗音落下后,肖邦便缓缓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重新放在了开头。
梆!
一个更为简洁有力的开头,突然在众人的面前响起。
随后,便是无比快速,如逃亡的圣咏一般。
焦急中,充斥着神圣!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细微的清晰变化!
站在一边的肖邦父亲愣住了。
刚刚从门口进来,准备在教堂里休息一下的肖邦母气也愣住了。
那些更为年轻的,肖邦的兄弟姊妹们,也同样愣住了。
他们的哥哥,弗里德里希,正在演奏钢琴……
这个作品,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
他们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泥泞的地……
就算是这样,也完全无法遮掩住肖邦对于音乐的那一份敏感。
可能……
这就是弗里德里希·肖邦吧……
然而,还没有等众人回过神来,外面便传来了极为激烈的争吵声,一个马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面色焦急。
“快走,出事了,远处有人被抓了!快点!不然要来不及了!”
“……”
所有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肖邦。
“弗里德里希,我们……”嘉丝蒂娜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何深无比焦急道。“我们要赶快走了,不能继续弹了!我知道你……”
何深无比惋惜地看向自己的手,这个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雏形,很简单,并没有经过特别精细的打磨。
不过时间并不允许,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走吧。”
肖邦摇了摇头,起身出门,没有任何的停留的欲望。
他知道现在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不是重要的。
不管音乐对于自己来说多么重要,可更重要的,便是继续活着。
继续苟活于这个世界……
肖邦走到门口的马车上,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猛地扭头看向后面。
他看到了一团,无比巨大的黑烟。
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冒出的……
那个方向,是他的家乡……
是他的祖国……
是他的一切……
肖邦看着面前的一切,牙齿不由得紧扣。
可是最终,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而是直接起身进了那辆小马车。
众人同样,也都上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狼狈地向着远处淘宝。
紧张,恐惧,害怕……
肖邦并不是圣人,他没有那种舍弃自身的一切,去面对敌人,舍生取义的胆量。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并且,就算他舍生取义,那些人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肖邦,就这么停下他们杀戮的步伐,将已经掠夺到手的土地,拱手退还给肖邦他们。
没有任何的可能……
因此,根本没有任何的舍生取义,有的,只是白白送死……
没有任何价值的送死。
肖邦不言,马车快速地前进,向着远处前进。
肖邦看着面前无比悲哀的众人,他的心,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也染上了一丝丝悲哀与恨。
恨国之不强。
恨沙俄之暴虐。
恨己身不能报国……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肖邦略微有点悲伤,一句话都不愿意开口,只能跟着家里的人,向着远处快速逃亡。
无数次被发现,无数次逃亡。
不知是上帝的眷顾,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缘故,他们总能以无比惊险的姿态死里逃生……
一时间,众人风尘仆仆,面露疲惫。
数月后……
何深等人终于来到了维也纳,音乐之都……
众人看到那无比昌盛的城市之时,这才缓缓长舒一口气。
“呼,勉强逃了一截……”
“活下来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没错,能够活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别想太多没用的。”
“走吧,找个地方先住下……”
肖邦一家人走到维也纳附近,看着周围逐渐变得繁华,心中的紧张感瞬间消散许多。
这里,已经没有了战乱。
最起码,这里还没有战乱!
他们快速找到了一个房子,可以让他们居住在这里的房子。
等住进新房子后,众人的心,这才落入他们的肚子里。
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不用再担心某一天,沙俄的人会突然杀过来,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杀死!
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不过,除了何深……
何深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每天都在关注着远处的情况,期待着波兰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每一天……
就算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都已经不再管这件事,甚至就打算这么住下去的时候,何深也没有完全放弃。
他每天都去出售报纸的地方,扫一眼当天的最新情况。
结果导致他每次去出售报纸的地方的时候,那些老板都会皱着眉过来赶人。
何深倒也没有放弃,就这么不停地换着维也纳当地所有的报刊亭,去等待着波兰的消息。
终于,他的等待没有辜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波兰人民勉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们的家园勉强守护住,沙俄退去了……
短暂的退去了,并没有继续进行杀戮,就只是拍下几个人进行镇守,大部队去攻占其他地方。
虽然说,这个只能算得上是被殖民,但是……
活着,就有希望!
波兰,还在,并没有就这么彻底灭亡!
波兰人民,还可以继续抗争!
何深看着自己面前的消息,拳头不由得捏紧,将自己的头抬起,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就这样直接落下。
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
一切,都还好没有错过……
“肖邦!肖邦?你在看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何深的耳边传来,何深下意识地看过去,是泰特斯·沃伊切霍夫斯基。
如果何深没有记错,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叫……情人?
同性……情人?
何深记得不太清楚,只是记得自己刚刚过来维也纳的时候,泰特斯就直接过来找自己,恭喜自己逃出苦海。
泰特斯双手捏住何深的肩膀,无比激动道。
“你怎么还在这边,你难道不知道嘛,今天帕格尼尼来演出了,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毕竟帕格尼尼可是整个欧洲,最为强大的小提琴演奏家!”
“快走快走,如果晚一点,可能就买不到票了!”
“要知道,这个可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小提琴家!他票卖的很快的!”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你对于自己想要创作的音乐,有一个模糊想法吗?好像是关于技巧方面的,不如就先试着去听听看,看看人家大师的处理是怎么样的?”
“毕竟,人家可是技巧大师,整个欧洲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技巧,比他还要强!”
何深看着勉强的泰特斯,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报纸,声音带着一丝丝激动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好波兰得救了!我们的国家,没有灭亡!”
“嗯?什么?波兰得到喘息机会了?没有灭亡?她还活着?”
泰特斯将何深手中的报纸抢去,无比认真地看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惊喜。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他们一定可以成功!”
“能活着就算胜利,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既然这样,今天晚上的票,我请!就当是为了庆祝!”
说罢,泰特斯用力拉着何深,直接向着大剧院走去。
在大剧院门口,无数的人排着长队,期待着帕格尼尼的演奏。
看着这些人无比期待的神情,何深一时间,略微有那么一点点落寞。
这些人,根本不用在乎他们的祖国是否强大,他们完全可以追逐着最新的繁华。
而波兰那边,则还在遭受着战乱……
波兰的战乱,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大事,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街头报纸上的一个小小的新闻。
甚至,还没有帕格尼尼过来演奏,所占据的篇幅多!
何深的头微微地下,泰特斯看见何深如此,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何深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你要向前看,只要国家没有灭亡,那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嗯,对,只是羡慕……”
“确实,如果波兰也能像德奥这边一样,就好了……”
泰特斯叹了一口气,何深看了一眼他,缓缓摇头,迈步走入这间特别大的音乐厅。
这一间音乐厅,这是维也纳这边,最大的一间音乐厅,里面足足可以坐下数百人!
在当时,在整个欧洲,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都极为少见的音乐厅!
何深跟着泰特斯走入音乐厅后,来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们俩都没有钱,前面的位置早就被那些贵妇所高价买下,每一张票的价格,都超过他们的想象。
再加上泰特斯为了庆祝,他执意要请何深看音乐厅,因此,他们只能买这种最后面的票。
很快,音乐厅里的人,便已经坐满。
等人坐满豁,所有人立刻明悟音乐会即将开始,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的指引,甚至没有灯光的指引。
所有人立刻变得无比安静。
他们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足足一米多高的舞台,期待着帕格尼尼的演奏。
并未过去多久,一身极为有耀眼礼服的帕格尼尼便走了上来,对着所有人微微鞠躬行礼,在众人的掌声中,将他的弓弦,放在了自己的小提琴上。
只是稍微的停顿片刻,等他心中的情绪酝酿起,所有人立刻感受到那一股情绪。
就在这时,帕格尼尼手中的弓弦便猛地挥动。
一股极为震撼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何深的大脑。
“这,这个感觉?”
何深感觉自己距离那个,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就差一个膜了……
只要稍微捅一下,说不定就会破。
这种感觉……
坐在一边的泰特斯看见肖邦如此,不由得关心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不是不舒服,我感觉,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何深的目光微微亮起,他将自己的手伸出,小幅度地跟着帕格尼尼的动作,感受着从他手中所流淌而出的音乐。
感受着那个音乐,带给自己的感觉。
那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何深感觉自己对于那一层膜,感受越来越深刻,就还差一丝……
嗡!
轰!
一个极为震撼的音阶旋律涌出。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地炫技。
炫耀着自身技巧,向着所有人展现出自己超强的实力!
何深的眼睛猛地亮起!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个感觉!
炫技……
不,不能是炫技……
只是技巧。
何深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看着面前炫技的帕格尼尼,他感觉自己已经穿过那一层膜,就差最后的缩回。
只要缩回,那么自己就可以成功地捅破那一层膜!
何深将眼睛闭起,不再看帕格尼尼,而是用听的,去听帕格尼尼的演奏。
炫技,技巧……
不,不应该是炫耀技巧。
而是以技巧,炫耀音乐!
自己跟帕格尼尼的路不是一样的,自己应该是跟他相反!
音乐为主,技巧为辅!
让自己的演奏,充斥着音乐感的时候,填充以某一个特别的技巧!
何深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那个乡间教堂之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个感觉……
那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感觉!
在练习手指技巧的时候,辅佐以音乐……
果然!
何深猛地站起,准备冲向家里的钢琴,却突然想起,自己正在音乐会,立刻无比尴尬地坐回。
还好他们的座位并不是在前方,而是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面。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没有怎么看着他们,因此都还算可以,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如果他直接在前面站起来,怕不是被周围听音乐的人,给打死!
何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所要创作的音乐的感觉。
以音乐为主,以技巧为辅。
让技巧成为骨架,支撑起整个音乐。
让音乐成为血肉,填充满所有技巧。
这个,就是他所预想的方向!
音乐快速流淌,周围所有人全部都沉浸在帕格尼尼所展示的技巧中,无法自拔。
只有何深一人除外!
他在思考着自己的作品!
音乐会一结束,何深甚至没有等帕格尼尼的签名,直接准备离开。
泰斯特看着肖邦无比着急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立刻跟上。
在肖邦准备进入路边马车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弗里德里希,等一下……”
何深刚准备上马车,却被身后的泰特斯叫住,不由得看向他,略显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我现在对于我的音乐有了新的想法,我要回去赶快实验一番!”
“我……”
泰特斯抿了抿嘴,最终,猛地扑向何深,用力抱紧,小声道。
“我要准备回去了,回到波兰,回到我们的家乡。”
“既然没有灭亡,那么我便打算回去,带领着他们,寻找机会,继续反抗!”
“这一次,我不会逃亡,我会为了我们的国民,死战到底!”
“所以……”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能不能看到你在整个欧洲大放异彩!”
“我希望你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活着看到你成为所有人口中,这一代最强大的钢琴家。”
“而我,我会努力活着,看着你达到那个境界!”
“所以,再见吧……”
“肖邦!”
说罢,泰特斯放开何深,对着他艰难一笑,不等何深反应过来,便直接进入了另外一辆马车中,快速远去。
何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加油吧……”
“我们,一起……”
“好好活下去。”
何深摇头,进入马车中,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家人应该都还在外面工作,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人!
何深没有多想,直接来到钢琴的边缘,坐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之上,紧闭着双眼,回忆着之前的那股感觉。
那股自己在乡间的教堂中,所品尝到的感觉!
让自己的心,彻底感受到音乐后,何深这才睁开眼睛。
然后,用力砸下!
轰!
一股极为不甘的情绪,从钢琴之中缓缓流淌而出。
神圣,悲伤,光明,逃亡……
相反且不同的感觉,融合在这一首作品之上。
何深给其的骨架,便是琶音!让琶音技巧,成为这个作品的骨架!
让自己所演奏的每一颗音,都充斥着演奏者,对于音乐的情感。
这,便是自己的高级音乐会钢琴练习曲中的第一首!
何深并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写多少首,但是他已经定下这一套作品的基本理念!
那便是充斥着对于音乐理解的练习曲!
何深沉浸在音乐之中……
而时间,也在飞快地流逝……
很快,何深便在维也纳,闯出了名声。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落魄的音乐家。
而是一个,以钢琴为自己主要发展方向的钢琴家!
他对于钢琴的理解,几乎站在了维也纳的最高层的位置,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大佬,也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比他对于音乐的诠释更强。
他的名声,也随着人们流向世界各地,而逐渐传播。
成为整个欧洲内,特别有名的钢琴家!
各个地方的贵族,剧院全部都给何深寄来邀请函,邀请他前往他们那里进行巡演。
何深,答应了,开始了他的欧洲巡演之路。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欧洲各地巡演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么痛苦。
特别是当他从维也纳演出结束,前往巴黎,途径斯图加特之时,他突然听闻华沙起义失败之时,那股痛苦的感觉,直接让何深再次写下两首练习曲,以此来舒缓自己内心的痛苦。
“泰斯特,我写了一些非常特别的练习曲,如果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地为你弹一回……”
“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他所创作的音乐会练习曲,也逐渐从一首,变成了两首,三首……
正在逐渐填满Op25跟Op10的所有空隙,让他自己的练习曲作品集,变得越来越厚重,里面的作品越来越多。
从五首,到十首,到十五首,到二十首……
一直达到了二十四首全部……
每一首作品,全部都包含了演奏者在诠释作品时候的每一份心血。
只不过在何深创作的时候,是完全没有Op10跟Op25的印象的,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创作。
而当他完全发布的时候,出版商才将其分为Op10跟Op25……
……
何深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周围,一时间有点迷茫。
周围的环境,是一个铺垫着橙黄色墙壁,如同皇宫一般的世界。
自己所睡着的床,比他之前所见过所有的伯爵,大公等人的床,都要柔软!
除了,自己手上所插着的管子……
这个管子,正在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注入自己体内。
何深看着这个管子,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丝厌烦,没有多想,便准备起身,将其摘去。
然而,就在何深起身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以及几个无比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喂喂喂,别动,这个是葡萄糖生理盐水,让你身体恢复状态用的,别弄掉!”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突然向着何深走来,阻止了何深的继续操作。
何深并没有看向这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而是看向其他四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口中,缓缓念道。
“计梦婷,周叁校长,倒一倒二?”
“你们……”
何深突然皱眉,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迷糊。
何深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哪里,自己又做了什么。
不,何深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谁……
何深?
还是……
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
两年?
不,不止两年,超过两年……
何深跟着肖邦的视角,在之前的那个时代,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
时间久到,他都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自己究竟是谁。
计梦婷有点着急,刚准备冲上去问何深情况,却被刚刚进来的护士给拦住。
“病人刚刚苏醒,站在一边就好,别打扰他!”
说罢,护士走到何深的身边,快速检查何深的各项基本情况。
何深则是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等护士做完一切检查后,他才缓缓问道。
“校长,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大概就是睡了一天不到吧。”
周叁挠了挠自己的秃头,他的地中海已经彻底秃了,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丝地中海的样子了。
周叁给护士姐姐一个试探性的目光,得到她同意后,这才坐到一边的床上,对着何深开口道。
“你之前太拼了,你不应该这么拼,哪有人像你这么拼的?”
“你看看你,自己没饭吃,都不知道说一声,当时我在江州那边听到你这个消息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你倒好,直接往床上一躺,跟人没了似的……”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别太在意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拿不了冠军,你还有其他的啊?比如伊丽莎白国际钢琴比赛,大概就在后年。”
“比如说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也就在明年……”
“还有其他的比赛,你为啥这么拼啊?”
“就算你肖邦这一次没有过,也没有关系的!大不了可以多等等,没事的!你别对自己要求太严格!”
“……”
周叁就在那个地方絮絮叨叨,何深看着周叁,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等到周叁说累了,他才缓缓开口道。
“没时间的,我的时间不够,我这些年一直练的,便是肖邦……”
“肖邦五年一次,我大概等不到下一个五年,不,应该说,等到下一个五年,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精神去冲击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
“今年,我准备了很久,我就差最后一点!”
“但义教授,周仁广教授,还有其他的人,全部都期待着我,期待着我可以代表华国,再一次拿下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
“除了他们,还有� �他很多很多的人!”
“所以,我只能这样……”
“不过……”
何深这个时候,目光中恢复了光芒,看向边上的众人。
他在刚刚,已经逐渐将迷失的自己找回,让肖邦过去两年多的记忆,成为了自己的记忆。
何深对着所有人,微微一笑。
“不过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把握了!肖邦练习曲,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过关。”
“虽然说,压力还是很大,但是,我的压力已经卸掉很大的一部分!对于练习曲的压力,我已经没有了!”
“所以,我现在所剩下的困难点,就只有肖邦的马祖卡这一点,只要攻破马祖卡这一关,我便正式拥有,向着冠军冲锋的资格!”
何深看向众人,无比郑重地点头。
“因此,麻烦各位,再让我放纵一回!我这一次,不希望失败!我想要,拿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胜利!”
“证明一点!”
“我是一名真正的,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