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秀才本来正要坐下,谁知却见自己的长子(都说爱屋及乌,我们的范秀才这时被枕头风吹的已经把邢氏的儿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子)领着几个陌生人进了客厅。范家的这所房子虽然是早些年的家产,可是毕竟镇上不比村子,不仅只有小小的一个院子,走上十几步就到了客厅,那客厅也就是为了范秀才自己要面子,其实也就是一间堂屋稍加摆设罢了,进门先是看到一张大圆桌,正是平时吃饭用的,那桌子上的漆倒还是挺新的,也就是当初搬进来时,新招人油漆的,桌面还是重新找的木匠按照原来尺寸补上的。当时邢氏倒是一心要买新的,可是范老太不舍得花那冤枉钱,再说这桌子在乡下,只要四个腿不断不折,那都是要用上几辈子人的,而家里的这个也就是个桌面用的久了腐朽些罢了,找个木匠薄薄的片上一层好木材,又好看又好用。
范秀才有心装点,所以,不大的堂屋里还是摆上了待客的桌椅的,平时都是他跟老太太坐在主位,在下边就是随便摆着的左右两边各两把的圈椅,至于中间的茶几,邢氏除了年节,是不肯拿出来的,一是她不愿意收拾,二是那茶几可是这房子里最值钱的家具了,据说还是范秀才爷爷那辈儿分家时得的。邢氏小时候跟着父亲去主人家,就见过这种古香古色、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家具,据说都不便宜呢,范家这种有了年头的,想来就更值钱了。
范老太正抻着脖子往外看,冷不丁的就看到几个大男人进了门,虽说乡下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可是范老太一时也觉得不自在,尤其,是来人自报家门。
"给老太太问安!姑爷安!在下是柳老爷家中的大管事,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为我家姑奶奶添嫁妆!..."耿铭齐面对柳氏、范晓杰时,因着柳家父子,就多了些敬重,而面对范家母子,则是多了一丝倔傲。柳氏当年不得不卖身成了范家的童养媳,念着当年范家老太太的慈善,柳老爷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去寻找女儿了,可是耐不住自己良心,再加上人老了,就开始容易思念亲人,这才有了耿铭齐的这趟,可是耿铭齐心里想的,就只有柳氏和柳氏的孩子,再加上他这一来,就知道了范家对柳氏的亏待。要不是柳氏为了儿子的将来,耿铭齐甚至都不愿意见范家的人。
姑爷?范秀才傻了,能叫自己姑爷的,除了邢氏的父母,也就只有还在乡下的柳氏的娘家人了,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都没有音讯,此时却是找上门来了?
范老太这时却被一声老太太给唬的找不到北了。老太太?据说这是达官贵人家称呼家里身份最高的老人家的敬称,可是也不是什么人家都敢用这个称呼的。家里没人做官叫不得,行商之人叫不得,平民百姓更叫不得了!而且,这人称呼自己儿子为"姑爷",除了邢氏这个不害臊的一家子,也就只有柳氏了...当年婆婆说柳氏是大家闺秀来着,那落魄的让她都瞧不上的父子这么些年没有消息,她不知道在心里鄙视过几回了,这冷不丁的一转身,这是富贵了?来寻自家的女儿姐姐了?连老太太都能称呼自己了,那想来,柳家这时的富贵,可不一般那。
范老太是个心思活泛的,比范秀才更早一步回了神,"大侄子快坐,杰哥儿快让你叔坐下,那邢氏,还不给客人上茶?..."老太太吆喝的是很顺口,只是邢氏却是怏怏的站在那里不动。那乡下的黄脸婆一个不经意居然就有了这么富贵的亲戚?不行!范家娘子只能是她!
"吆!这是爹爹跟前的管事人吧?这么些年了,倒是叫奴家好想,弟弟还好吧,可娶上亲了?来,这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平时最是孝顺的..."邢氏咯咯咯的娇笑,一点也没有觉得臊得慌,张嘴就来,仿佛她就是来人口中的"姑奶奶"。
范老太尴尬的不知怎么回话,范秀才没有吱声,刚进来的范小楷只顾着看着来人那腰带上别着的玉佩了,那么大的块头,那么漂亮的雕工,想必很值钱,也不知自己上前讨好几句,能不能讨过来。这要是带着上街,可不知要多少人羡慕死自己呢。
范晓杰冷眼看着,没有吱声。
"大管事,不知我弟弟准备给我添多少的嫁妆?瞧着大管事身上这衣服布料,想必这添妆礼,少不得一千两吧?..."邢氏一脸贪婪的自说自话。范秀才听自己的,那范晓杰就要听老子的,范老太要是瞎搀和,她就让自己爹爹跟弟弟上门闹,看她还敢伸手不?至于柳氏,早就被她忽略不计了。
"一千两?倒真是狮子大开口!"耿铭齐不恼反笑,只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我朝可有规定,非六品官员以上的亲属家中不可称呼'老太太';,大管事张口就称呼我婆母'老太太';想来我那好弟弟官位最少在六品了,怎么,区区千两就心疼了?莫不是欺负我们妇道人家,还是..."邢氏狐媚的双眸微微眯起,脸上满是不屑"你这黑心的奴才要贪了我娘家弟弟与我的添妆?"
"二娘,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范晓杰觉得自己真的看不下去了。尤其是自己的好父亲莫不知声,让他觉得很屈辱。无知妇人这般言行,父亲莫不是还觉得只要拿到手了银钱,管他柳氏邢氏,只要钱进了范家就行?
"范晓杰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邢氏大喝。
"我家大人如今官拜从三品,为巡抚大人,即日就将巡视到此处,在下此行,是为大人提前打点行程。柳大人会亲自主持为柳氏的添妆礼,原本,柳大人是不介意提携自己的嫡亲姐夫,虽然只是九品县丞,可我朝有规,非举人不可入朝为官..."耿铭齐丝毫不在意的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说到关键处却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