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索尔德眼角剧烈跳动了两下，有些愕然:“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没错。”提姆嗤笑两声，然而声音中却丝毫听不出高兴的意味:“丽莎上吊的旁边墙上就用黑色颜料这着这句话。”

索尔德骤然愣住，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慢慢低下头，用很低沉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他们都以为凶手在他们自杀后就会满意收手，可是那家伙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逼死他们一家人！”

“与其说他们以为，不如说是他们希望，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在欺骗自己。”提姆没有看索尔德，也没有再看马歇尔跳下去的地方。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就好像一个诗人在沉思如何用最美的语言去写作一样:“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无力而软弱的祈求。可是很可惜，他们祈求的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他们所有人。”

索尔德低着头没有说话，天台上一时间静悄悄的。

他的心里充满怒火，对这个冷血无情的凶手，也对这个不去挣扎反抗只是软弱退让的家庭。

他深深地呼吸，再抬起头来时眼里的怒火已经被强压下去。此刻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只是一种极端冷漠的宁静。

“接下来我们回凯尔文家吧，看看男主人溺死自己的地方。”索尔德淡然道，转身先行下楼离开。提姆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眼里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

……

辛斯卡德，风羽城，万灵之主教会分部。

这是一座非常高的塔楼，整体的建筑形式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向上意味，而随着高度的增加，塔身也越来越细，远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根巨大的针一般。

此时，塔楼最顶端的一扇窗户正打开着，窗台上正横坐着两个人手里拎着酒瓶喝酒聊天不亦乐乎，丝毫不在意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快要滑下去。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除了摔成一滩肉泥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有工作了。”其中一个头发背到后脑勺扎了一束马尾辫的男子对着前方的空气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样子，然后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对另一个正在自顾自对酒瓶喝酒的同伴说道。

他的同伴看上去已经步入中年，身上穿着整套正装，留着讲究的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络腮胡须，头发也是背到了脑后，却没有扎起来，只是任发尾散乱地垂着，看上去颇有种玩世不恭花花公子的感觉。

将被风吹到额头前挡住了眼睛的一缕头发拢到脑袋后面，男子将酒瓶放到一边，随手从马甲内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边绛红色的酒液，抬眼瞥了一眼马尾男。

“索尔德，霍勒人，现在在廷尼特尼，伪装身份是布莱克艾森豪威尔。”马尾男掏出一本小本子，用嘴咬下手上的钢笔帽，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几行文字，然后把本子丢给了他的同伴。

“唔，年轻人啊。”大叔看都没看本子一眼就揣进了怀里，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烟盒熟练地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给个火。”

马尾男带着微笑，手指轻轻一掸，食指指尖上就跳出了一丝火苗，凑过去给同伴点了烟的同时嘴角还在念叨着:“这个目标参与过王尔德家族救援后裔的那次行动，跟那个陌生的邪神可能有点联系，所以一定要查清楚。”

“上头的意向呢？”大叔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呼出一口青蓝色的烟雾，表情很是享受的样子。

“恶意。”马尾男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脚踝。

“那直接打个半残抓回来不行吗？”大叔声音含糊不清，咬住了烟嘴手则拿住了旁边的一顶宽边绅士帽。

“不行。”马尾男也是很简单明了的回了一句，然后一脚就把同伴从窗台上踹了下去。大叔反应过来表情从淡然变成惊愕的时候，人已经在急速下坠了。

“你妈的！为什么”因为急速下落和空气的流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拉的无限长，惊起了旁边屋顶上的飞鸟。

……

索尔德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万灵之主教会盯上了。此时，他和提姆正在凯尔文家中对着盥洗室的洗手池发呆。

并不是因为什么很复杂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洗手池实在太小了，成年人的脸想塞进去都够呛，很难想象出来男主人是怎么把自己溺死在里面的。

“兰德尔应该是一心求死。”提姆把自己的脸试着往洗手池伸过去，发现只能把半张脸埋进水里。“让我疑惑的就是，窒息而死非常痛苦，如果像这样溺死自己，人类本能的求生反应应该会让这个过程挣扎的非常剧烈才对。而且如果兰德尔的嘴部在外面，像我这样，他应该会忍不住去用嘴呼吸。所以这样溺死自己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或许兰德尔用一些东西阻碍了自己的呼吸？像是胶带之类的东西。然后把自己埋进水里？”索尔德只能这样猜测。

“这样猜测意义不大，我们应该去本地的有关部门找一下相关卷宗，那里应该记载着兰德尔的死状。”提姆用手杖点了点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如是说道。

两人离开小木屋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但是木屋内外仍然有警察和教士在保护现场或是寻找线索，再加上提姆有伪造的证件(索尔德认为的），所以两人就这么从命案现场出来倒也不显得很突兀。

提姆随便在警戒线内拽住了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表示自己是教会特派来的调查员，需要检视兰德尔自杀案的卷宗，年轻警察估计也是才上任不久，很轻易地就相信了，然后把他们带回了警局。

但是去警局容易，进档案室这种地方难度可不小。年轻的警察在和上级说了之后，很快就换了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过来，语气委婉却十分坚决地告诉他们进档案室需要提前几天申请，而且即使是教会的牧师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去。

索尔德正想着这下麻烦了，就看到提姆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本证件在老警察面前展开，语气一瞬间转变地冷淡高傲:“哼，三级牧师只是我的表面身份，看好这本证件，我是教会特派授权的监察者，教会认为此次案件与邪神崇拜者有关，卷宗我是非看不可，而且就要现在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让你的上级来和我交流，但是妨碍了案件进度，你和你上级还有你们的家人都会被打成邪神信徒然后上火刑架！你怎么敢妨碍我？”

不得不说提姆这下的表情确实严肃地挺唬人，那个老警察脸色一下就白了，冷汗直流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他赶紧跑去喊来了自己上司，然后他的上司在索尔德二人面前将这个尽职尽责的老警察痛骂了一顿，然后陪着笑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人家这伪装出来的身份，证件都这么全？”索尔德表情淡然，心理却一瞬间觉得自己那张学生卡低端爆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把卡片往口袋深处塞了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