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将婚期提早的事,当晚便传遍了阖府。黄昏时众人向老夫人请安,脸上皆带着恭贺之意。
陆思琼被众人瞧得,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留在屋中陪祖母说话,解释道:“这事孙女儿之前是有听公主提过,实则二爷他前几日悄悄潜回了京,却被秦相的人请了去,龚家适才起了这份意。”
老夫人对婚事是乐见其成的,就是心底里有些不满龚家人的态度。
此刻听了眼前人的解释,那郁气便先去了一半,再闻龚二爷已回过京城且还见过秦相,警戒心立起,“他何时回来的?”
“元宵那日。”陆思琼很乖顺的接话,“只是毕竟是秘密进城,不好让人知道,也就没来府里给您请安,他还托孙女回了府向您问好呢。”
她昨日回家的时候,老夫人已睡下,清早时间又仓促,自没有机会提及。
老夫人感受到了重视,又欣慰对方的坦诚,心情大好,甚至还笑着打趣起来,“这孩子怪不得连他母亲蕙宁公主都说他随性狂傲,这既都成了军中将士,怎能率先跑回来?”
说着眉目眼色稍深,拉了孙女的手道:“是惦记着你了吧?也是那孩子有心,把你许给这样的人,祖母心里放心。”
陆思琼浅羞垂首,咕哝道:“不是,是思亲了,他回来见公主的。”
闻者就笑,但转念又想到她刚刚话中提到了相府,便又凝起了眉头,“秦相找他,都说了什么?”
陆思琼摇头,“他没具说,但想来不是好事,回到公主府见了他母亲后,就提了要提前婚期的事。”
如此,老夫人那最后的几分不适也消失殆尽。
确实是事出有因,并非龚家不尊重侯府。
“这个秦相,都已经甄家的东床,还记着过去的事做什么?你是我陆家的闺女,他就是动了心把你接回去,可以后怎么堵得住世人悠悠之口?”
老夫人气结,不知不觉也道出了心里想法,“咱们侯府与他们马上也要联姻,我看着秦夫人对你四妹妹倒重视的紧,和敏郡主也常往来。
琼姐儿,你说不如就让秦夫人认你做个义妹,这以后秦家也就能断了那份心。”
义妹……
这怎么成?
陆思琼大惊,自己是秦相的女儿,如何能是秦夫人的义妹,辈分上岂不都乱了套?
何况,秦夫人的娘家长嫂,还是自己的姨母。
这怎么说,都不可能的呀。
再说,若成了秦夫人的义妹,秦相不就成了姐夫?
陆思琼实在哭笑不得,不知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摇着头,低声道:“这、怕是不妥吧?”
“怎么?”
后者微恼,原就是对见不得光的父女,老夫人根本没去想那辈分的关系,一心只觉得有了那层干亲,秦相就能绝了把女儿带回去的心思。
陆思琼想了想,寻了个比较合适的说辞,“您看,孙女儿若做了秦夫人的妹妹,往后嫁去龚家,那秦家和龚家岂不也成了半个亲家?
祖母,公主和建元侯是极不喜相府的,断断不能容忍这个。”
老夫人这才恍然,还真没考虑过这点。
也是,当年隆昌公主未婚先孕,不提皇室,就蕙宁公主这当亲姐姐的也定不可能原谅秦相。
可当今圣上不还重用着他吗?皇室里的事,还真说不个准。
老夫人心中嗤鼻。
陆思琼见其神情莫辩,思量着再道:“祖母,秦夫人也是晓得我身世的。上次过府向四妹下聘礼的那日,就把我喊去兰阁里警告了番,她心中是恨透了我,如何能肯听您这个主意?”
后者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老夫人也觉得这法子行不通了,“可是,他们秦家难道还真能不顾咱们侯府与永昭伯府两家的颜面,公然抢人不成?”
陆思琼表情严肃沉重,“听二爷的意思,是也怕着这个。毕竟,秦相的心思,谁都说不准。”
心中端量了下,终究未把隆昌公主到来的事说出来。
回到娇园,听说了陆思瑾白日出府的事,亦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不自乱阵脚才怪。
嘱咐身边人盯紧了阿红,便洗漱就寝。
这晚,睡得倒极其安然,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日,陆思瑾照样外出,府中也没人拘着她。
只陆思琼在锦华堂陪宋氏用早饭的时候,听对面人不满了在嘀咕埋汰,“这还是深闺小姐呢,成天两头的往外面跑,也就她已经和秦家说好了亲,否则谁家能要?”
宋氏是不喜欢陆思瑾的,是打心眼里就没瞧上过她。
陆思琼听后,淡淡的笑了笑,继续用食。
许久没和瑶姐儿一起玩闹,对方缠的紧,陆思琼也喜欢,就在隔壁的次间里教她写字。
瑶姐儿没耐心,又好走动,写了两下就撒娇要去院子里玩。
陆思琼让书绘去请示了继母,宋氏竟难得的没有反对,只嘱咐跟着的人仔细伺候着。
姐妹俩牵着手就出去了。
听着那笑声,坐在临窗看账的宋氏笑了。
旁边宋妈妈就道:“夫人早该这样,姐儿喜欢和二姑娘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深厚。这如今再不多处处,等下半年二姑娘出阁了,以后再有了自己孩子,疼哥儿姐儿的心总和以前不一样的。”
“我也想她们多在一处玩。”
宋氏颇有几分无奈的叹息,“以前总觉得琼姐儿年纪小,老夫人又不喜我与她过多亲近。这续弦和原配留下的嫡女,府中多少双眼镜都盯着?
老夫人是准备把琼姐儿拿捏在自己手中的,哪容得我占了先。只是蕙宁公主昨日来了趟府上将婚期提前,左右也就这半年了……”
“夫人这些年太过不易了。”宋妈妈心疼的道。
宋氏无谓的笑了笑,自语道:“之前也是我糊涂了,都到了这个年纪,我再去介意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如今我是这德安侯府的主母,是陆家的女主人、他的妻子。名分、孩子都有了,我难道还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最后一句,透着哀情,像是在说道理,又似在劝自己。
宋妈妈听得心头更难受了,只是深知这话题不宜多谈,便顺着对方接道:“夫人想明白了就好,您还有哥儿姐儿要照顾,别为难了自个。
再怎么说,侯爷与您十来年的夫妻,心中是敬重您的。您可别钻牛角尖,这几日借着二姑娘婚期的事去把侯爷请回来吧,这总留在外院书房里,老夫人那要不高兴的。”
宋氏不语,沉默了一会无波无澜的点头,“是要请回来,否则没得便宜了那个小蹄子!”
说的自然是被抬成姨娘的红笺。
因着也算是半个主子,胆量越发大了,竟都敢光明正大往前院里走动,勾.引侯爷勾.引到了书房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宋氏眸底闪出一丝杀意,狠绝的面目展出来,让身边人心头一惊。
其他都好说,主子是最看不上叛主之人的。
当年王姨娘不也是瞒着主母爬上去的吗?
宋妈妈摇了摇头,却还是劝慰了几句:“这时候正在年岁关里,老夫人又病着,二姑娘和相府的事也不知会不会闹大,夫人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
红笺到底是老夫人亲自做主给侯爷的,就这么快把人处置了,只怕要出事。
宋氏亦不是糊涂之人,闻言弯着唇角讽道:“一个贱婢而已,整那些个下三烂的手段,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妈妈也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那么个蹄子而得不偿失。
你使人去外院里看着,侯爷回了府就来通知我。琼姐儿改婚期是大事,怎么着也是要与他说说的。”
后者应是。
宋氏又道:“还有,兰阁那也派人盯着,虽然琼姐儿昨日去找了瑾姐儿,瑾姐儿也有了些动作,但那丫头心思多,不要让她再把三姐儿祸害了去。”
“这事奴婢早吩咐下去了,从昨儿四姑娘出府开始就一直让人跟着。”宋妈妈说着,忍不住添道:“奴婢看,兰阁里的阿红,怕也是二姑娘的人。”
闻者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能安插一个南霜,就不能再收买一个阿红?
这府里都是些聪明人,龚家的二爷又立了战功,马上就要论功行赏,琼姐儿嫁了他荣华富贵都在后面,谁会没这个眼力劲与她作对?”
她说得太过直白犀利,宋妈妈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退身下去办事。
又一日,龚家军抵达京师。
浩浩荡荡的将士穿过大街主道,“龚”字军旗在春风中摇曳簌簌,艳阳下格外显眼。
沿路都是百姓欢呼称赞的声音,凯旋而归再荣耀不过,皇太子亲自代天子在东玄门迎接。
炎丰帝犒赏三军,正式封少将龚景凡为正五品步军副尉,掌京城步军守卫之权。
德安侯府自也很快得了这个消息,陆思琼亦很高兴,娇园里的丫鬟口不择言,纷纷嬉笑着恭喜起她来。
申时末,龚景凡来到陆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