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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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辛宸357年。

辛川正中,夜天山与鸾栖山之间,有一云涧,名曰印天。

据辛书阁辛史令所记:

涛涛云涧通天脉,

浩浩仙雾幻人魂。

时阵风起清漩绕,

净水争流印尘寰。

描述当是分毫不差。

传闻此涧背倚天柱,水通天河,终年雾气缭绕,犹如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且涧水似随时辰变化,风起清漩随之而绕,彼时争流现,阵眼开,可将凡尘的一切尽数印入水境。

这番话虽有夸大之说,不过但凡真正得见之人,却无不赞其名不虚传。

然世间之人所见,却仅是远观之景,从无人能跨越涧水,进入涧中,并且也从来没有人敢那么做。

先不说这涧外的阵法是如何前所未有的凶险诡变,便是这宽度、高度、以及水流速度,若想穿入其中,那也至少得修上个二、三十年,方有一试的资本。

更何况世间谁人不知,印天宗不光掌管着马、铁、钱、药、盐、丐、船、玉、酒、茶、布、米、油、戏、石、木这十六大帮,更乃是当今武林正道第一势力,且已占据江湖首位多年。

如此实力与威望,试问哪个敢来招惹?

至于印天宗宗主湛烬枭——那更是个神一般的存在!整个辛川大陆上,关于他的传言,可谓不绝于耳、无处不在。

只是近来,因其妻子廖栩怀胎已十二月有余,却迟迟没有生产,加之再联想到其他一些事,江湖上不禁流言四起。

说来也的确奇怪。

当初,这位湛夫人与湛宗主成婚两年,夫妻恩爱情深意浓,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未得麟儿,这可急坏了印天宗上下一干人等。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若就这样下去,湛家这若大基业,岂不无人继承?

所以迫于无奈,湛烬枭才又娶了一房妾室。

这倒真是最有效的法子。

次年,侧房冯氏果然不负众望,为湛烬枭诞下了长子湛黎川。

湛家有后,此事便也算告一段落。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没想到,湛夫人竟也有喜了!

当时倒是没什么闲碎传言,印天宗上下,甚至整个江湖,都替湛家感到高兴。

然怎料到了如今,这都过去一年了,那湛夫人腹中的孩子却还不曾落地!

还有更怪的是,这五月的天,印天宗境内竟然说下雪便下起了雪!

大雪纷飞,狂风不断,即便是在夜里,一眼看去,山河大地也只可见白茫茫一片。

那冷透人心的寒意,简直比寒冬腊月更甚之。

种种异象结合到一起,这便让人不得不开始胡乱猜疑。

有的说天象预示,湛夫人腹中之子定非凡人,将来当是一统江湖、结束乱世的大英雄。

有的则说,湛夫人怀的应是个妖孽,这五月的天突降大雪,必是上天在警示,此子断不能留,不然将来定会掀起更大一番血雨腥风。

总之这半个月来,天下之人茶饭之余所谈论的,无一不是此事。

而见江湖中人心惶惶,印天宗众人虽嘴上不说,却也都将不安挂在了脸上。

这不,议事厅里此时谈论的也是此事。

“宗主,这场怪雪已连续下了半月之久,如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若是再无解决之法,只怕会引起更大动乱,届时若有心人再从中做些文章,难保各方势力不会伺机而动啊。”船帮帮主乔景荣忧虑道。

“是啊宗主,一直这样下去,只会对我印天宗越来越不利,属下也担心若各方势力趁机来犯,我们岂非要腹背受敌!”钱帮帮主郑演附议道。

“……”

高坐上位的湛烬枭俊挺的面容上不见半分波澜,唯有那轻轻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泄出一丝异样情绪,但却不知是因近来这一连发生的异象而愁,还是为着此刻正在为他生产的夫人而忧。

默然沉吟良久,终于听他开了口,“阿山,速速前往明阙府,请阙天师前来。”

“是。”管家秦山领命,这时却听有人入厅来报,“宗主,谷崇大师请见!”

谷崇大师——那位天星阁掌舵,有着占星罗万象、知过去未来、预天下局势之能,被整个江湖所尊崇的天星令大人?!

传闻四年前,正道排名第三的九龙岭少主龙君绍出生,他便亲自去了趟九龙岭。

之后,三年前正道排名第二的无妄台少主战北疆、和邪道之首千秋巷的少主向寒笙出世,他也亲自去了趟无妄台和千秋巷。

两年前,正道排名第五的月落谷少主宁双行和邪道排名第二的冥刹殿少主屠尧出世,他亦亲自去了趟月落谷和冥刹殿。

再有一年前,正道排名第四的白邬城大小姐白楚伊和邪道排名第三的殷家堡大小姐殷羽潇出生,他又亲自跑了趟白邬城和殷家堡。

如今,他亲自到此,莫非是……

“啊——”

千栩殿那边,女子的叫声撕心裂肺,听在耳中,让人更是焦灼万分。

“夫人用力啊!就快出来了!”

“夫人!再坚持一下!”

“快了快了!用力!继续用力!”

“……”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湛宗主。”年约四十的大和尚走入厅内,向着湛烬枭见礼道。

“不敢,大师千里来此,湛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湛烬枭几步上前,还之一礼。

“湛宗主客气了,贫僧贸然前来……来了!”

大和尚说到一半,话锋骤然一变。

紧跟着,便见湛黑的夜空中乍起一道红光!

那耀眼的红电猛地划开夜幕,殷红的星芒瞬间照亮了整片天地。

大和尚急忙大步来到议事厅门口,望着天际那道直往一个方向射去的红光,口中轻念有词。

“绯星落,妖子生,天下乱矣!乱矣……”

猛然一声清啸!

那诡异的红电好似一支火箭,从天射出,直贯而下,落处正是湛夫人的千栩殿。

强盛的星光刺的人无法睁眼,那一刹,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

“啊——!”

“哇……”

绯星落,赤子生。

一切异象似皆被那一声孩啼驱散,雪停了,天晴了,风止了,天地也恢复了原本的祥和。

玉榻之上,容颜绝丽的女子,浑身皆已被汗水浸湿,一张白玉似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却是带着笑的。

“李嫂,是男孩还是女孩?快抱过来让我瞧瞧。”

“……”

“李嫂?”

“……夫、夫人……”

“怎么了?”廖栩秀眉微蹙。

“……”

李嫂颤颤巍巍的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到她面前,那话音竟比刚生完产的廖栩还无力。

“夫人……是……是位小姐……”

廖栩听得心中不安,赶忙强撑着起身,从李嫂手里抱过孩子。

“啊!?”

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廖栩惊得手一抖,险些没抱住。

“呓……”婴儿看着母亲,却忽然不哭了,那娇嫩的小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看着女儿那甜甜的微笑,廖栩却全然笑不出了。

这孩子……那双眼……那竟是绯红色的……

还有那绒发……居然也是红的!

就连那两道几不可见的眉毛,也同样绯红如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廖栩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嫂。

“夫人,宗主应该快来了。”李嫂提醒一句。

“……”廖栩往殿门方向望了望,转回头又看向李嫂。

“李嫂,如今外面流言四起,这孩子又……你是我最亲近之人,我求你,定要帮我!”

“老奴明白,夫人要老奴如何做?”

廖栩垂眸看看女儿,当下决断,“你速去禀告宗主,便说嫡少爷降生了。”

“这……可是日后……”

“没有可是,你且去吧!”廖栩话音坚决。

“是。”

目送李嫂出了门,廖栩一滴清泪落在了女儿脸上。

“孩子,娘也没有办法……希望湛家嫡子之名,可以保你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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