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龙山疗养院。
余家老爷子在三年前退休之后,因为身体问题,直接住进了疗养院。接着余家其余人便主动搬离了位于老城区的一套四合院,每个月定期会在疗养院碰头。
起初众人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一趟,后来因为公事繁忙,逐渐演变成了每月一次。
还不到月底碰头的日子,余家的几名直系亲属便离奇般的聚集在了余家老爷子余虎的病房里。
余虎今年已经八十多岁,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风浪,从外表上看,余虎甚至比他的实际年龄更为苍老一些,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颊上爬满了老年斑。
又因为长期遭受胃病的影响,余虎的颧骨深陷,看上去就像是直接在头骨上面直接罩了一层皱巴巴的人皮。
“父亲又不清醒了吗?”一个和余浩然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进病房,看着床上目光呆滞的老人道。
坐在病床前的男子点了点头,回答道:“听护士说从早上开始就这样了。”
“嗯。”
中年男子神色复杂的朝余虎的脸上看了一眼,目光中既有怜悯,又有厌恶。
他怜悯是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至于厌恶,则是对方此时的状态了。若是对方清醒,想必他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原地踏步,而余光济这次的事情也肯定不会受到影响。
不过转瞬间这一切便都全部消散,他走到病房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怒声问道:“通知那个家伙了没有。”
“通知了。”
虽然对方没有讲出名字,但病床前的男子却完全清楚男子在讲的是谁。事实上,在余家能享受这个待遇的也只有余浩然一个人。
病床前的男子迟疑一阵,开口说道:“大哥,待会等他人来了你态度客气一些,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个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男子跟着出声道:“对啊,大哥,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
刚进门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我只有光济这一个儿子,其他的野种我可不承认。”
吱……
正在几人说话间,病房的门被推开,余光济面无表情的走进了病房。
中年男子见状眯了眯眼睛,不满的说道:“给我打起精神,不就是一个职务的竞争失败了吗?以后还有机会!”
余光济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勉强的回答道:“是。”
中年男子的嘴唇接着又嗫喏了几下,看样子是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却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
这些大道理又有谁不懂,但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人?
政坛的竞争比起其他一些行业无疑激烈了很多,而且更为复杂了一些。
在一定的时间内,要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那么就完全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前途。
余光济若是在这次的竞争中胜出,那么再过几年,余家必然又会走出一个大人物。可受到这一次事情的影响,余光济非但会耽误上两年时间,甚至在以后的升迁路上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受阻。
房间中的几个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气氛也如同凝固了一般,安静的吓人。
“我们人太多了,去找护士要一间会议室吧。”坐在床边的男子出声打破了沉静。“不要打扰父亲休息。”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行,我们出去等着那个家伙吧。”
在这个问题上,中年男子自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余虎现在虽然只剩下了一口气,但对方毕竟还活着。
如此一来,一些想要暗中做些手脚的人必然要顾忌上几分。
可对方一旦过世,那么影响力必然会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准。
吱……
正当众人起身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房间的门反倒被推开。
当众人看到站在门口的余浩然之后,一个个表情各异。
余光济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慨,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中年男子的表现更是夸张,狭长的双眼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去将对方撕碎一样。
余浩然对这一切熟若无睹,走到余虎的病床前看了两眼,帮对方掖了掖被角道:“你们这么着急喊我来有什么事情?我还以为老头子死了。”
“放肆!”中年男子指着余浩然,怒声说道:“他是你爷爷!”
余浩然耸了耸肩,出声道:“然后呢?”
见中年男子又要开口,刚刚坐在病床前的男子立即拦下对方道:“大哥,小点声,不要打扰父亲休息。”
中年男子深吸了两口气,怒声对余浩然道:“余浩然,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余浩然不疾不徐的拿出指甲剪,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始修剪起了自己的指甲,然后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哥哥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中年男子指了指余光济道。
“什么事情?”余浩然接着问道。
“不要给我装糊涂!”中年男子上前两步,站在余浩然的面前道:“这次你哥哥落选的问题是王建业在背后动的手脚。”
不得不承认,余浩然魁梧的身材有一部分也是继承了中年男子的基因。他虽然比余浩然矮上了一些,但还是能够做到平视对方。
“这我就不清楚了。”余浩然摇了摇头,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么说他竞选失败了?再说了这种问题你们找我也没什么用啊,既然是王建业动的手脚,你们应该去找他才对。”
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余光济再也忍受不下去,指着余浩然道:“你这个杂种!”
余浩然皱了皱眉,随即却展开了眉头,笑着回答道:“这么说你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抬起手掌对着余浩然的脸颊直接抽了上去,不过他的手掌才刚落到一半便被余浩然给一把擒住。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动手?”余浩然将指甲剪塞回口袋,看着中年男子道:“我觉得你一个人可能不行,你们一起上吧。”
余浩然虽然身上还有伤,但这种级别的打架对他来说却没有半点负担。
中年男子这才想起余浩然的身份,他强装镇静的质问道:“你要做什么,儿子打父亲吗?”
“父亲?”
余浩然轻蔑的笑了笑道:“这个时候想到你是我父亲了,我母亲死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大哥,浩然,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商量。”旁边的男子立即劝阻道:“这样下去只会让外人看了我们余家的笑话。”
中年男子被余浩然的举动搞的有些下不来台,冷声说道:“建城,你别管,我倒是看看他想要干嘛。”
“够了!”
一阵包涵沧桑的声音打破了病房中的喧嚣,病床上的余虎喊了一声之后,大口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我还没死呢!”
余浩然犹豫了片刻,这才松开了手。
中年男子揉了揉被余浩然攥的已经有些发青的手臂,尽管他很想对着余浩然的脸颊来两个巴掌,但理智最后还是战胜了欲望。他随即走到病床前道:“父亲,你醒了?”
“我要是再不醒,疗养院恐怕都会被你们拆掉。”余虎一字一句的说道。
中年男子一脸愧色的说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光济……”
“刚刚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余虎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接着他又对余浩然挥了挥手道:“浩然,你过来。”
余浩然迟疑了几秒钟,这才迈步走了上去。
如果说余家中唯一一个能让余浩然觉得敬佩的人,那这个人便是余虎了。所以对方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