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小憩之后,张桂芬打着哈欠坐了起来,钗横发乱,斜靠在方枕上,动人的身姿中满是慵懒。
感受到房内的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意,张桂芬挽了挽散乱下来的青丝,问道:“才下过雨?”
“才下过, 雨可真不小呢,转眼就过去了。”贴身女使青虹说着,就将挂在窗前的竹帘拉起了一半,然后张桂芬就看到了窗外一丛纤细的湘妃竹。
方才结束的一阵骤雨,让门窗外刮进来的风清凉了许多,难耐的暑热暂时散去。
深夏的阳光透过修长如剑的叶片,洒在竹枝上, 枝叶上的滴滴水珠晶莹闪耀, 紫黑色的竹干与斑驳的树影交织在一起, 如同宣纸上的一滴浓墨,缓缓晕染开去。
张桂芬坐到梳妆台前,让青虹帮她梳理着头发。
新磨的铜镜中,照出的是一张正处在最艳丽时候的如花玉容。纤细的手指拂过镜面,从深如潭水的眼眸,到玲珑挺直的鼻梁。
张桂芬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冤家,怎么还不回来。”
正在为张桂芬编着发髻的青虹停了手,好奇道:“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张桂芬脸红了一下,放下了铜镜,美目朝窗外眺望, 心里仍挂念着丈夫。
对着镜子又仔细将妆容整理了一遍,外面忽然一阵喧闹,然后张桂芬就听到元真的大嗓门在喊:“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听到家人的通报,张桂芬三两下将妆草草画好, 急急忙忙就迎了出来。
这段时间盛长桢过得颇为清闲, 衙门里也只有些日常的琐事需要处理,用不着他费什么功夫。
因此盛长桢每日只需晨间去军器监转一圈,午后便能回家,这样的日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苦哈哈的大小官员。
养尊处优多日,盛长桢不知不觉都白净了不少,当初征战交趾时晒得有些黝黑的肤色又养了回来,重新变成了那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模样。
“相公,今日公事办得如何了?”张桂芬笑吟吟地问着。
“今日军器监那里第三批板甲已经造完,禁军已经换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京营和边军,约莫三年之内便可全部换装完成。”
“真哒?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张桂芬十分欣喜。
她与普通女子不同,对军事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当然希望大周兵威强盛、膺服四夷,那样的光景想想都让人兴奋。
板甲的好处,张桂芬早就听丈夫和他讲过了,一旦大规模换装,定能让大周军队的战斗力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而且,板甲是盛长桢的发明,日后大周军队要真是因此而大胜敌军,定不会少了盛长桢的功劳,张桂芬当然对这件利器保持了极大的关注。
只是,令张桂芬有些纳闷的是,如此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盛长桢却表现得很淡然,遂歪着小脑袋问道:“相公,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盛长桢十分自然地揽过妻子的腰肢,浅笑道:“都是早就料到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再说了,官家现在有意压一压我的晋升速度,板甲的功劳还不够我再上一步,自然也就看开了。”
“别这样,都看着呢!”
面对丈夫的轻薄举动,张桂芬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认命似地依偎在了丈夫的怀里。
盛长桢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桂芬嘴上虽然抗拒,其实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时代的男女表达爱意的方式往往都是含蓄的,即使是夫妻之间,也很少有像盛长桢这样炽热,张桂芬一开始也不习惯。
不过时间久了之后,张桂芬就渐渐品味到其中的好处了,夫妻俩的关系突飞猛进不说,心里还有了一种充实的安全感。
周围的下人们对主人家不分场合的亲热也早已是司空见惯,十分识趣地背过身悄悄离开,为二位留足了私人空间。
察觉到自己脸颊泛红后,张桂芬为了掩饰尴尬,貌不经意地继续刚刚的话题道:“那岂不是相公你立下再大的功劳都没得封赏么?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倒是张桂芬的真心话,她的一颗心早已全放在了盛长桢身上,见丈夫因为所谓的资历和平衡问题而被压制,心里颇有些为他不值。
“说全无封赏倒也未必,陛下也不会那么小气。”盛长桢轻轻摇头,笑道,“我的官位是很难往上升了,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补偿。”
“什么补偿?”张桂芬抬头望着丈夫,眼里满是疑惑。
盛长桢没有回答,而是定定地看了看妻子娇嫩的唇瓣,心中蠢蠢欲动,便径自俯身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
盛长桢仿佛没看见妻子的白眼一般,自顾自地抿了抿嘴唇,回味着方才的甘甜滋味。
“补偿么,落不到我身上,自然只能落到我的家人身上了。”
“家人?”张桂芬愣了愣神,忽然恍然大悟,指着自己问道:“我?”
盛长桢笑吟吟地点头,捧着妻子的脸轻轻搓了搓:“恒王殿下私下告诉我的,说是陛下和娘娘有意封你为诰命夫人。”
“什么?我要成诰命夫人了?”张桂芬的美眸微微睁大,嘴唇都有些哆嗦。
诰命夫人,那可是女子一生至高的荣耀,自家母亲身为英国公之妻,那也是三十来岁才受的册封,如今自己才刚嫁人不满一年,居然就轻易地得到了这样的荣誉,张桂芬不由地感受到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那还能有假?”盛长桢撇了撇嘴,看着妻子愣愣地站在那里傻乐的样子,又不禁一阵好笑。
板甲的功劳是毋庸置疑,但自己现在的位置也确实是暂时难以有什么变化了,用恩泽身边人的方法来酬赏功劳,不过是赵宗全的一种无奈之举罢了。
“娘子。”盛长桢忽然沉声唤了一声,把张桂芬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拉了回来。
张桂芬侧头看见丈夫严肃的表情,也跟着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怎么了?”
“娘子,这次封了你诰命夫人,但下次怎么办呢?要是我再立下什么功劳,陛下又能把赏赐给谁呢?”
张桂芬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盛长桢什么意思。
盛长桢腾出一只手,轻轻从妻子平坦的小腹上划过,故意叹口气道:“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赏不了咱们夫妻俩,还可以赏给他啊!”
“一个也不成。”他忽又皱起眉头,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按照我现在立功的速度,起码得三年生五个才勉强跟得上。”
“三年生五个?”张桂芬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说话都带着颤音。
“所以,要努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