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敌人的阵线出现在远处的视野时，浮空的尸骸龙看到了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披挂重铠的军马不时昂扬马蹄，金属反射的弧光直刺亡灵军团。

显然，对方提前发现了它们，并已提前做出准备。

安格拉莫晃了晃脑袋，不由兴奋起来，作为亡灵，不论低阶还是高阶都对生者有着源于天性的憎恨，不过在帝国皇帝的压制下，她以及她的属从们不得不压抑本性，化为骸骨隐没于北地的土壤之中。

现在，她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欲望——面对这些人类异族。

她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窝望向天空，在天际尽头，不少黑点正在盘旋，不经意看的话只会以为那是几只偶尔飞渡的乌鸦，实际上这些都是她的小宠物。

骷髅鸟，这些比普通鸟类更小、速度更快的亡灵在空中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可以居高临下的观察敌人的动向。

骷髅鸟的生命很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都可以将其轻松摁灭，但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只要它们不可以降落至醒目地带，仅仅依靠肉眼和法术侦查，很难发现位于上空侦查的鸟儿。

通过共享视野和灵魂链接，安格拉莫了解到对方有超过四千名士兵在此地聚集，那些重装骑士只是掩护，在他们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强弩手和施法者，只要亡灵军团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遭致最凶狠猛烈的狙击。

虽然大多数不死者都已经被人类清剿、或是逃离到地下世界，但太平盛世并未令各种族忘记如何对付亡灵，这些晦暗的生物每次出现数量都近乎无竭，不过并不是没有针对的办法，只要将负责指挥的高、中等亡灵一一摁灭，所谓的亡灵军团就会不攻自破，无智骷髅都是毫无秩序、依靠本能的混乱渣滓，对军队根本构不成威胁。

在第一纪元的黑暗年代，不死者的力量达到鼎盛巅峰，不同于恶魔、神祇与魔鬼，亡灵们的存在并不会被主物质界所排斥，艾拉迪亚史诗记载，无名的亡者唤起了不屈的死者大军，骨龙的翅翼遮蔽天际的阳光，死者们在战场上跳舞，疯狂的黑骑士进行狩猎活物的竞赛，骷髅的海洋蔓延至大陆的每个角落，漫长的黑夜就此降临。

亡灵君王永夜大君，这个名字笼罩了艾拉迪亚三百年，成为生者的噩梦。

在亡灵天灾之下，兽人、人类、精灵与矮人在第一纪元才刚刚萌芽的王国纷纷被扫尽垃圾堆，即使是当时大陆的统治者——巨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但最终，亡灵的时代还是终结了，在主物质界能发挥出近神实力、无可匹敌的永夜君王突然消失，死者帝国分崩离析，在巨龙们的咆哮声中化为历史的尘埃。

不过有些东西，依旧遗留至今——神器，永夜权杖，不死者王权象征。据说是永夜君王随身之物，藏有亡灵君主最强大的秘密，但自从永夜君王湮灭之后，再未出现在历史舞台。

这是铭刻于安格拉莫转生为尸骸龙之后的记忆，就连半巫妖雷恩也心心念念时常提起。

死者帝国崩毁的原因被每一位统治者拿来研究，活着的人们找到了对付亡灵的方法，现在，有超过一半的强弩、附魔枪与魔法，正瞄准这头漂浮空中的尸骸龙。

但有了永夜大君的前车之鉴，安格拉莫自然不可能把人头送到脸上给对方杀，科霍尔军的实力并不弱，他们来自中部贸易城邦，能够打得精灵之森还不了手，其中还有传奇人类坐镇，毫无计划贸然莽上去恐怕只会瞬间暴毙。

距离逐渐贴近，亡灵军团的阵列开始调动，漫无边际的强化骷髅士兵顶上第一线，这些都是安格拉莫的炮灰，用来推移战线最好不过。

科霍尔军的远程手段比想象中还要更猛烈些，那些经过附魔的箭矢轻而易举洞穿骷髅士兵的头骨，呼啸的法球与烈焰在骨海中炸开，亡灵军队逼近的这段时间是最高效省力对其进行杀伤的时间节点，科霍尔的指挥官不是蠢猪，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亡灵军团同样也有远程手段，骷髅弓箭手、尸巫和嚎哭女妖正在全力施法，但因为装备、能量层级的差距导致效果堪忧，经过长达半小时的狂轰滥炸，亡灵军团才向前推进不足两千米，死伤无数。

但对安格拉莫来说，已经赚了，她开始转换攻击手段。

“亡灵骑士团，冲锋。”

黑骑士耐亘德罗早已死去、骸骨成灰，亡灵骑士们没有了统率，现在全部由安格拉莫直接控制，尸骸龙只需要通过灵魂连接稍一沟通，诺大的军团阵列便如臂指使，从中间彼此分隔出一条道路，亡灵骑士整装待发，并开始冲锋。

“施法者停手，不需要给亡灵骑士提供掩护，尸巫准备扰咒术，女妖准备能量化拦截解离。”

尸骸龙的继续下令，亡灵是没有情感的，只要能够获胜，即使是这些属从全都去死，她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事实上，她这样布置战术，其实也正是让它们去死。

二十四磅炮被推上前线，很快完成了装填和调整射角的工作，亡灵们熟悉这些东西比活物还要来得更快，只要下达精确指令，它们就能一丝不苟的完成细节操作。

炮口射角被调整到第三档，火药和实心炮弹都已填入炮膛，幽黑炮体上的暗金色符文雕花熠熠生辉，与此同时，亡灵骑士军已经踏着幽蓝魂火开始冲锋。

面对中等亡灵的冲阵，科霍尔军的施法者不再能留有余力，开始尽可能给予打击，骑兵的冲锋对于任何防守方来说都充满压力，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对方冲进来，否则自己的阵线就会像他们撕开精灵之森那样被撕垮，届时必然陷入无尽骸骨的包围中。

火炮在憎恶们巨大身躯的掩护下继续前移，而当亡灵骑士们遭到第一波致命的法术打击后，五十门二十四磅炮也纷纷抵达既定位置。

“开火。”

安格拉莫轻描淡写的下令，她对于这些武器其实还是有些许抵触的，高等亡灵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而非依靠外物，而且在尸骸龙看来这些武器没有成长空间、走不了多远。

但没办法，她这次来不仅肩负着保护精灵之森的责任，还承担着试验帝国新式武器的任务。

安格拉莫身侧的二十四磅炮第一个发出怒吼。

火药爆燃生成的大量气体将实心弹向外推挤出去，飞出膛口时速度变已经达到每秒五百米往上，仅仅是两轮呼吸，炮弹就已经超越前方冲锋的亡灵骑士，带着啸音砸入敌阵，在密集阵列中命中率高的惊人，撞在一名骑士身上，经受附魔的铠甲在如此庞大的冲击力下形同虚设，铁球连甲带人同时撞碎，而后又撞断了后方一头战马的腰腹，内脏鲜血流了一地。

炮弹落入丘陵地中，飞溅起的泥土和碎石打在铠甲上砰砰作响，连久经训练的马匹都受惊、不安的奔走起来。

亡灵们则对此毫无所觉，二十四磅炮齐发后，它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装填程序，第二轮齐射再度开始。

血肉之躯在热兵器下的脆弱与柔软暴露无遗，一旦被铁球擦身而过，就是瞬间丧失战斗力、无法挽回的重创，被直接命中的士兵除了断成数截的肢体，还有团团飞溅开来的血肉，只有炮弹落地后的二次弹射，士兵们才能看见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一个模糊的黑色幽灵，在人群中肆意掠夺生命。

两轮炮击下来，担任前线指挥的拜夫终于反应过来：“魔导大炮，该死！北地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施法者，防御！”

因为训练模式、战争强度的缘故，导致艾拉迪亚大部分国家的军队都能称得上精锐，哪怕遭受如此轰鸣与重创，科霍尔军依然没有自乱阵脚，骑士们赶紧缩回后方，让大盾守卫顶上阵型第一线，而施法者们也反应过来，连忙放弃对亡灵骑士的打击、转而施加防御魔法。

安格拉莫并不知道对方的战术意图，但她还是大致揣摩了一下对付指挥官的心态与军队执行力，为了最大化战果冒险进行提前预判，所以，她下达给亡灵军团第三轮的命令是这样的——“扰咒、解离，开火！”

女妖的啸叫率先响起，在毫秒之差后，火炮的轰鸣震耳欲聋，亡灵军团发出了最高分贝的噪声，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战场上空俯瞰就可以发现，亡灵阵列中发射的实心炮弹，几乎是追着能量化的女妖蜂拥向前。

下一刻，敌方阵列升起了紧急启用的防御法术，然而还未等到彻底成型，就瞬间被尸巫准备良久的扰咒术、女妖以生命能量解离拂为尘埃，第三轮炮击再度砸入敌方阵列！

看着纷飞的血肉内脏，拜夫不禁感到头皮发麻，瞬间侵蚀防御法术，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一直备受阻击的亡灵骑士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