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李景笑道:“你不要拘谨,我呢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呢,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
李治忙道:“下官不过一名小小知县,有什么困难焉敢麻烦首辅大人。”
李景摇头道:“这你可错了,知县可是个很紧要的职务,朝廷的政令之所以能得以在全国施行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基层官员,你们工作得力,朝廷才能正常运转,若是你们工作不力,朝廷就得停摆。所以,万万不要以为这个职位卑微。”
“大人所言,实是至理名言。”李治忙道。
李景笑了笑:“至理名言谈不上,只能说是一点感悟罢了。说说吧,你觉得你作为知县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朝廷帮你解决的。”
李治忙道:“并无什么困难,现在无论是俸禄还是待遇都比以前强得多,以前单靠下官这点俸禄,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现在朝廷把很多费用都承担了过去,俸禄也提高了许多,下官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李景笑了笑:“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那就没必要再为一些小利罔顾法纪,得不偿失不是?”
“大人说的是。不瞒大人,下官以前也做过一些贪图小利的事情,每次做完心里总是不踏实。”李治赔笑道。
李景点头笑道:“你能在我面前坦承自己以前曾经贪图小利,并觉得心里不踏实,可见你是个实诚人,也说明你确有悔过之意,既如此,我便不责罚于你,以前的过错就不提了,希望你以后以此为戒。”
“多谢大人。”李治忙道。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们很多官员贪腐,主要是因为俸禄太低,尤其基层官员的俸禄太低,当官居然连家口都养活不了,怎能不想旁门左道?而旁门左道走的多了,慢慢就会腐化堕落。所以我才要提高官员的俸禄和待遇,同时由朝廷来承担以前官员们需要个人支付的一些费用。
这样做,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官员贪腐的问题,但至少不会出现官员为了养家糊口去贪敛钱财。这时抓到的贪官,那就没有任何姑息的理由了。”
“大人说的极是。”一众官员忙道。
李景摆摆手,肃容说道:“但是朝廷大幅提高基层官员的俸禄,无疑会为国库增加极大的负担,靠以前的赋税制度,大明的财政根本承担不起这么多官员的俸禄和费用。所以,我才颁布新的税制。
我知道新税制会损害许多人的利益,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着想,新的税制势在必行。
实际上你们应该能看出,新的税制关乎到你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国家能收上来赋税,你们才能发得出薪饷,国家若是收不上来赋税,那提高你们的俸禄不过是一纸空文。”
见一众官员不住点头,李景接道:“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要收税,就罔顾老百姓的死活,老百姓要是负担不起赋税,走投无路之下,那是要造反的。这些年北方数省闹乱,想必你们都十分清楚。这些地方闹乱虽然跟天灾有一定关系,但是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以及各地官府的不作为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众人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我们制定新的税制,绝不是为了增加老百姓的负担,尤其是不能增加那些没有多少土地的老百姓的负担。
十税一这个比例看似不低,实际上对老百姓来说,赋税其实是减轻了的。因为我们征收完赋税以后,便不再摊派别的税费了。
而且我们是季后收税,一旦出现天灾造成粮食减产,我们会相应调整税收的幅度乃至免税。
另外,由于地域不同,耕作的时节也不相同,北方一年只能收一季的粮食,那我们就只收一次粮税,南方能收两季粮食,那么我们就征收两次赋税。
对于没有多少土地的老百姓来说,我认为这样收税,可以极大减轻他们的负担。
但是能否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还要看我们的基层官员,我知道每到收粮的时候,官员们就会变着花样从老百姓手中多弄粮食。好像有很多官员都会淋尖踢斛是吧?李知县,你会不会?”
李治扭捏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会。”
李景笑了笑:“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很多官员都会这一手。”
(注:老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要先装进斛中然后称重,粮食要按尖堆型装在斛中,这样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就在称重之时,官吏会突然对准斛猛踹一脚,这时超出斛壁的粮食就会洒落在地上,当老百姓去捡拾落地的粮食的时候,官吏会以损耗的名义不允许老百姓拾捡。这就是淋尖踢斛,踢出的部分就是所谓的粮食运输过程中的损耗,这部分就成为官吏的合法收入,老百姓呢,只能回家再送粮食,补上被踢落的粮食。
淋尖踢斛这一招明朝大部分官员都会,明朝时期,包括很多名臣如三杨,李贤,徐阶,张居正等人都是靠淋尖踢斛和火耗的收益来养活家小和私人下属。)
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老百姓种点儿粮食不容易,这种缺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干了。”
“是!”李治应道。
李景转头看向众人:“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你们的俸禄已经大幅提高,不要再用这种手段盘剥老百姓了。我在北方等省成立了民情署,在南方很快也要成立相关的部门,若是接到老百姓投诉有官员用淋尖踢斛这样下作的手段中饱私囊,那这个官儿以后就不要当了。”
“我等谨遵大人教诲。”众人忙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其实,单靠老百姓交纳粮食是养活不了大明这么多的官吏的,得靠商税才行。
宋朝之时,国家为何殷富?盖因国家重视商业。
本朝太祖重农轻商,以致历任皇帝都不重视商业,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经商的收益远比种田的收益要多得多,偏偏朝廷制定的商税简直低得离谱,商人缴纳的赋税微乎其微。对太祖他老人家我是很钦佩的,但是太祖并不是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东西我们就要改正。我想太祖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知道我们纠正他的错误,令大明走向强盛,必会欣慰不已。”
“大人说的极是。”众人忙道。
李景笑笑:“泉州商业发达,尤其海外贸易更是暴利,这一块的赋税你们一定要给我盯紧了。”
“我等谨遵大人之命。”众人齐声说道。
李景摆摆手:“我这次来福建,一是为了招安郑芝龙,二是跟荷兰人谈判,如果这两件事办成,大明日后财源滚滚。”
“不知大人此行可否顺利?”郭丰荣忽道。
李景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郑芝龙说他需要考虑考虑。”
“大人如此礼下于他,他还要考虑,真是不知进退!”郭丰荣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我一味强压,郑芝龙终究不会心服,以后难免还要生事。”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好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往福州,那边的酒席想必已经准备好了,我敬大家一杯酒,就要启程了。”
“大人,晋江离福州数百里,大人今天无论如何是赶不回福州了,不如在晋江歇息半日,明日再走也不迟。”李治起身说道。
李景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家的心意我也知道。不过朝中有事,我要尽快回去处理,不能在福建多呆。你们若有心,就好好当差,等你们进京述职的时候,给我一份满意的成绩,我比什么都开心。”
说话间,李景带着众人走到城门旁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看了看棚子下面桌上摆放的菜肴,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很丰盛,但是并不奢侈,很好,甚合我意。来人,倒酒。”
李景话音刚落,一众下人端着酒坛酒碗把就倒满。
郭丰荣端着酒碗双手奉给李景道:“大人来到泉州,是泉州阖府百姓的福分,下官谨代泉州百姓敬大人一碗酒。”
李景笑着接过酒碗,对众人举了举道:“李景多谢泉州父老的美意,李景敬诸位!”
说罢李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众人亮了亮碗底。
众官员不敢怠慢,急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景笑了笑:“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大家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做一名好官,做一名真正的父母官。望大家跟李景一起共勉。”
“我等谨记大人所言。”众官员忙道。
李景挥挥手:“等你们进京述职的时候,我请你们喝酒,好了,我要走了。”
“大人且慢。”李治忽然说道。
李景转身疑惑地看着李治道:“还有何事?”
李治忙道:“大人来去匆匆,下官招待不周,深以为憾,大人要走,下官不敢挽留,只能略备特产,聊表心意。”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特产?真的是特产么?”
李治忙道:“下官焉敢欺瞒大人,确实是晋江的特产龙眼,也叫桂圆。”
说着对身后的人群挥了挥手,人群中两人各挑着两只箩筐走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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