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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突然不配这名字了,凑近看了看婴儿,说:“嗯,长得不错,只是,嗯,像谁呢?这样看好像都不像哈。”

老倌今天的心情好,不容易气愤,就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却说:“这么早就下地回来了,哎,你二新妇也要生了,还下什么地啊,赶紧在屋里守到,别又冒守好……。”说着就继续走去。

老福立在当地好像吃了败仗,心中也忐忑起来,自己虽然有四个儿子,这着实让他高傲了这么多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不是又面临着生孙子的挑战了吗。现在只有自己的二儿子娶了新妇,天保护生了两胎女崽,第三胎就生了男崽,但是落地就不见好,求了许多药,大家人都煎干了,头发熬成了干铁丝,但是小孩只长头不长身体,越来越畸形。现在新妇又怀了肚子,小孩就被扔在了摇箩(摇篮)里等死了。

下一胎应该马上要落地了,真不知道这该是要生出个什么东西来啊。这样想着,他的额头又滚下汗珠来。汗珠有两种,一种是他之前因为劳累而流的热汗,还有一种就是现在因为紧张而流的冷汗,热汗流在身上会减去身上的热量,流进嘴里咸咸的味,而且还能随时洒脱地一揩,但是冷汗流在身上像是胶水让自己愈加凄惶恻然,流进嘴里不知什么味,或者说什么味都有,而且自己常常忘了擦拭,要擦拭的时候也是形同做贼一般,好像这额头上流下的不是冷汗而是**一般。

而现在他全身上下被这热汗和冷汗困扰着,弹了弹背心(……)弹都弹不动,拖了腿进了屋里。老福有两间老房子,外间房子第一层门楣上写着“四韵世家”,第二层门楣上写着“紫气东来”,里面的门楣上写有“幸福之家”四字。两间木房子里的墙上挂满了奖状,有些已经破的像是一抹灰在上面,使每张都显得没有价值。后来知书的儿子看见了就想,这些奖状一定要很高的梯子才能爬上去。

这时老福抬头就看见了满墙贴着的奖状,叹了一口气。他愤恨起人生的起落变幻,愤恨起人们的势力心计。自己当大队书记的那会,带着大家努力搞生产的时候,自己全家常常不会饿是不必说的了,那时候大家看见他叫他书记也都是由衷而叫的。现在各门各户各自为战了,再也没有那种干劲了,很多人,特别是妇女要等到太阳烧着了屁股才下地干活,这要在当年他一定要用锣锤子敲烂她们的膝盖骨的。特别是现在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再没有那种集体意志了,一般人都不叫他书记而叫他的外号“猴的”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实在无法忍受。大家眼里没有他这个老书记,常常要给他闹出点事。特别是刚才老倌那一家,他心里无疑把他们当成了敌人,就在分田到户的时候,抓阄分田,自己本来选了村前四块方方正正的大田做了暗号,要让自己的四个儿子得的,却被他家的新妇水妹抽了去。天杀的,简直就是天杀的,他家就一个儿子,牛什么,以后这些地势必都是要做新房子的,他家一个儿子,这不是瞎闹腾吗。老福越这样想,心中越慌得紧,像是烧起了积淀多年的火药。

无疑他家生了一个孙子是对自己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再抬一眼,就瞥见了阁楼上层码着的两副棺材。在这里老倌老了之后都要提前预备着棺材,请师傅到祠堂里割棺木,完事之后要选个日子,请来亲友和村中年长者来喝酒。老人都要笑呵呵的,把这当做一件喜事。老人死了叫“老的”,葬礼也叫做白喜事。在他们眼里,死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多么悲哀的事,就像他们把苦难也活成了平常。村中最不缺的就是酒宴,做了屋要办几次酒宴不说,就是新打了一张床,新砌了一个灶台都是要置酒宴的。老福想起不久前他办割棺木的酒宴的时候闹出的事,心中又发起恨来,现在大家眼里真的没有他了,鸟大的事都能跟他闹起来。

他爬上木楼梯上了阁楼,这时候手臂隐隐作痛。他这手是挖村后的水库的时候拉伤的,水库是土改之后响应国家互助合作兴修水利建的,附近一大片村子全都出动了。那时候他还是壮年汉子,休息了两日,为了撑面子强说着没事就继续抢着去干。现在年老之后却慢慢地现出旧症。

他一下就看见了楼上放置的一大堆弓箭枪弩。

然后走到放宗谱的箱子前面,掀开罩着的红布,卷起袖子拭了拭上面的灰尘。

村前,丁汉摆了一个肉摊。其实大家难得吃一次肉,吃肉对大家来说类似于一个相当隆重的仪式。他们提前几天就在心中不停地琢磨“斫斤肉吃吧,斫斤肉吃?”,而到了那天还不一定真去买肉。千难万险肉买了来,一碗肉放在桌上,一家人对着它,其神情就差对着买来的猪肉焚香顶礼膜拜了。因此丁汉只隔个十天半月来到摊前,摆上一块肉,挂上称,坐下吧嗒地吸着烟,静默地看着灰蒙蒙的马路上的老弱病残,心中也不焦急,也不渴求念叨“快过来,快过来,斫斤肉吃啊”,只是突然在路上跳出了一个青年汉子,他才扯着嗓子喊了:

“喂,哥哥,斫斤肉吃嘎。”

知书正要买肉,听见唤他就走了过去。

一个坐在地上歇息的妇女却突然站了起来,臀大胸肥的挤在他前面,指着肉说:

“这块这块,腰上的这块,这块给我……”

“嗯,不行,我不能要这块……”

“哎,你不能这样砍,全是肥肉,全是皮……”

“嗯,算了,我不要了……”

妇女转过身,知书一看是邻村的一个女人。妇女拿眼睛瞥了知书一眼,扭着屁股拖泥带水地去了。

知书走上前,丁汉正把肉刀生气地往案板上一砍,看见了知书,把双手往腰上的黑布围裙上擦了擦,往裤袋里面掏烟,说:“到屋里来的?”

“嗯,早上刚到。”

丁汉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知书,说:“是连夜被赶回来的吧,我赶猪的时候就看见了你了啊。”

丁汉正拿打火机帮他点烟,他一边含着烟不住地吸一边说:“家里没有赶我回来,你看见的那也不是我,要是我你能不叫我吗?”

“我哪里好意思耽误你一下啊。怎么样?嫂的冒让你失望吧?”

“你小子也厉害,你老婆也马上要生吧?”知书笑笑说。

丁汉说:“嗯,哎,我看嫂的的那身样就不会错了。”

知书显然不想让他继续掰下去,就说:“割三斤。”

丁汉说:“多几斤喏,你今朝反顺不怕肉多。”

知书说:“嗯,你也是杀猪杀多了啊。”

丁汉听了这话细嚼一下感觉梗在喉咙,却只能把它当成无心之言,像咽圆包骨头一样把它咽下去,说:“我爹的杀猪我也只有跟着杀啊。”

知书说:“那保护你的崽会读书,考个好大学,赚了大钱,就不要跟你一样杀猪了。”

丁汉笑着说:“望你说的,不过你屋里有钱,你的崽以后才会读书罢。”边说边撸了袖子,挥起刀来,一刀下去,溅起一脸的肉末屑,而随着这肉末屑的飞溅,几声“咕咕咕”的声音也传到了他的耳膜,这分明是猪的叫声。他心中胆怯怯地看了猪肉,虽然靠近脊骨的筋肉有一些跳动,但已经被大卸几百块的猪还不至于发出这样真切摄人心魂的叫声啊。

但是他想知书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不能失了脸面,于是不顾地再砍下一刀,这一刀下去又传来了“咕咕咕”的叫声。他心中再次惶惑起来,自己这一辈子杀猪无数,虽然自己不信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但是不信归不信,他心中常常免不了一些惊恐惶惑,如果真有什么地狱魔鬼,自己一定是人家葬礼做法事时挂着香火厅墙壁上的被掏心挖肺的那些。

想着这些,却听见知书的声音说:“一大早赶么的猪啊,是你买了人家的猪吗?还是你没买到被别人抢了?”他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几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汉子从一户人家里赶了一头猪出来。

那膘肥体壮的猪左冲右撞,他才知道那声音是它发出来的,心中才略略安了下来,但还是免不了一些惶惑,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猪就真要发怒,向人类干出什么报复的事情来啊。猪变成肉的时候还是无法收到人们的顶礼膜拜,只是在它被屠宰的时候象征性地放了一小挂爆竹,这和人的死亡相比太吝啬了。它不过是一堆肉,最后被人们吃到肚子里还要变成屎,最后挑到菜园子里变成泥土,其实从这一点来说,人和猪是一样的。人一生受尽衣饰的包裹,各种人和事的陪衬、伴奏,到死还折腾一番,最后不被人吃,也要被蛆虫和细菌吃完,最终变成粪土。

虽然猪一辈子在屎尿里面打滚,但是人才最不得干净。

这猪由于一身肥肉,笨重地移动身体,发出“哼哼”的叫声。

丁汉回答知书说:“我没要这家的猪。”

这时一个老到倾颓的女老倌拿着猪耙子追了出来,汉子们一身白肉跳腾两下继续赶猪。女老倌的耙子追不到汉子就去勾猪,猪在汉子和耙子的双重围攻下刨刨地冲撞着。

一个汉子冲老倌说:“你看猪都不向着你吧。”

女老倌扯着嗓子喊,那猪向着你们了吗?

汉子喊:“那是你的猪啊。”

女老倌喊:“你也晓得是我的猪啊。”

汉子喊:“没办法,总得带点你的东西走吧。”

这时候知书和丁汉旁边突然站了一个妇女——实际上这里现在已经围了一圈人了,有些人还端着饭碗,“咕咕”地吸着碗里的粥,说明他们家的早饭真的很早。

丁汉问:“怎么回事啊?”

妇女说:“哎,你们不是晓得吗,她屋里的细新妇生的六个女儿,这是上头来的人,人家罚不到钱,就抢东西了。”

知书不解地问:“那他们赶猪干嘛?”

妇女叹了一口气说:“本来都是要搬他家新妇的嫁妆的,但是他们家提前都藏到了别人家,这不,我屋里还藏了两个柜子咧,人家搜不到东西总得弄些东西吧,找来找去,嗯,就找了这头猪了。”

丁汉这才恍然一笑道:“哦,这样啊,计生办的啊,我跟你们说,我老婆那边还有一家,崽都被抢走的啊,抢到那里一伙男的来给崽俚喂奶,呛死的。”

一片人不禁啧啧连声,这啧啧声连成一片,从不同的人嘴里发出来。由不同的声带发出来,经由不同的嘴,有了不同的声调,这声音一出来竟然还有了波澜。

知书心里已经好似吊下七八个乱七八糟的桶子一般,他顾不得看这里的热闹,快快拿了肉交了帐就往家里赶。

后面传来丁汉和妇女呵呵的笑声,知书心中更加一阵发紧。

女人躺在房间,感觉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只有灶下(厨房)里的刷锅和锅盖碰撞的声响。早晨刚醒容易让人又泛起困意,她摸了一摸浮胀的肚子,挪了挪屁股,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刚眯了一会,猛听见一声:“嫂娘。”女人心中一惊,正摸不着头脑,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挺着大肚子满面春风,是村子里的胖婶,金老汉的女人。

“胖婶,么的事兴成这样啊?”

胖婶把要起身的女人按下,说:“还不是因为嫂的生了崽啊。”

“生了崽有么的啊,还不是劳命啊。”女人皱了皱眉说,“你还不是乱话三天,你哪时的不是笑呵的啊,还是因为我生的崽?”

胖婶叹了一口气说:“笑还不好不是,哎,嫂的你就是想不开,老那么多心干吗?女人就是要管好自己。”

女人说:“我不劳神有么用,他的爸爸又不会挣的钱。”

胖婶倒吸一口气说:“知书哥哥还不会挣钱,我那个煞山个,他才是个没有卵用个,他又不包工地,一年爬上爬下,挣得了么的钱啊,真是个焦苗个,听到说他现在在外头还学会的打牌。”

女人说:“金老汉人忠厚,他对你好啊。”

“忠厚有个卵用不是,忠厚受人欺负,忠厚又不能给我吃给我穿。”她说完撩开女人的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吸了一口气,像吸进了一块冰,说:“哎哟哟,我怀第一胎个时的,肚也不像你这样啊。”她又抓起女人的手:“哎哟哟,看看,看看,这茧,这茧,这是熊掌啊。你怀肚子的时候还下的地?”

“没有么的,不过是帮帮忙。”

胖婶帮她把被子盖好说:“蓄房里(坐月子)一定要注意啊,我就是生第一胎蓄房里的时候我那婆娘不管,才现在落下这一身的病啊……”

“伢的呢?”

胖婶一回头,是老奶奶,她吓了一跳,住了嘴。

老奶奶惊慌地问:“崽俚呢?”

女人说:“爹的抱的去啊?”

老奶奶说:“屋里没有啊,老尸啊老尸你死哪里去的啊?”

胖婶说:“抱出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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