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枪声响起,佟宁索性放弃了伪装,丢掉手里拎着的蛇皮袋,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哪里还有半分迟暮的模样?
被唐天的枪声惊动,勘察现场的几名刑警也纷纷聚了过来,看到巷道里健步如飞的“拾荒老人”,当即意识到这人很有可能跟案子有关,纷纷朝着佟宁围堵了上去。
鸣枪警告无效,唐天果断地压低了枪口,瞄准奔跑中的佟宁就要扣动扳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高尔夫出现在巷道另一侧,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成一片,那辆车带着烧胎的浓烟一个侧移就停在佟宁身后。
佟宁略显诧异,但是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甚至都没等车门关上,那辆一直踩着油门的高尔夫猛地抬起车头窜了出去,巷道里只留下浓郁的橡胶焦糊味。
“这里是刑警队,请交警部门协助围堵一辆无牌白色高尔夫,车内疑犯危险度极高,请各部门注意防备!重复一遍……”
这个突发情况让刑警们有些措手不及,加上巷道本身就较为狭窄,就算上车追赶,也跟不上那辆高尔夫的速度,只能请求交警部门协助抓捕。
唐天心里很清楚,依照佟宁的缜密心思,想要依靠交警部门在路上将其围堵抓捕,可能性相当之低。
事实也正如唐天所预料那样,交警部门通过对周边各个路口的监控查对,却发现这辆白色的高尔夫出现过两次之后,就仿佛长了翅膀一样消失不见了。
追查那辆高尔夫的任务被分配给了刑警队负责,毕竟刑警队那边警员更多一些。
唐天三人则完成了初步取证,载着刘女士驱车赶回酒店,准备给项宇汇报现场勘察的详细经过,顺便让贾左祯从刘女士那儿问出些关于康阳的信息。
脑袋阵阵闷疼的唐天没有继续开车,而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紧闭着眼睛,仔细思索着关于佟宁的事情。
“佟宁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唐天当即联想到佟宁曾出现在吴友倩楼下的事情,或许在午夜凶铃连环杀人案中,佟宁同样扮演了某个重要角色?
佟宁是个外科医生,他的手术技术非常高超,可以在相当简陋的环境中,完成给子午会成员植入强硫酸的手术,这样的一个人会在午夜凶铃连环杀人案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想着想着,唐天就觉得脑袋再次闷疼起来,忍不住抬手抓挠着头发,面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唐天?”开车的曲流弱发现了异样,不由得放缓车速低声问道,“你确定不用去医院看看?汪队刚才说勘察现场的时候,你也有些不太对劲啊?”
唐天没有回答曲流弱的问题,他这会儿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彭璇那妮子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想起她的办公室,想起那股子淡淡的香味?
“停车!”唐天忽然开口喊道,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必须去找彭璇当面问清楚催眠的事情。
曲流弱将车子缓缓地停在路边,满脸
担忧地转头看他:“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的状况很不好。”
“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你们回去给项队汇报吧!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情!”
唐天没有告诉曲流弱关于自己被催眠的事情,一来不想让她担心,二来,唐天总觉得彭璇催眠自己的本意,好像并不是想要害自己,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曲流弱,按照曲流弱的性子,非得给彭璇治一个袭警的罪名。
曲流弱不放心让唐天一个人离开,可贾左祯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唐天就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行了,你们两个先回去,我没事的!”唐天说话间,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当唐天搭乘出租车赶到装修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出头,装修公司的公共办公区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彭璇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
唐天本想直接推开房门,手都已经搭在把手上,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转而抬手轻叩房门。
“哚哚……”
敲门声惊醒了沉浸在思绪里的彭璇,此刻的她正端坐在办公桌后,直视着那张全家福,悄然落泪。
彭璇匆匆擦干眼泪,一把将全家福收进抽屉,这才开口问道:“谁啊?”
“我,唐天!”
唐天这会儿心情非常糟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彭璇,催眠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对这间办公室,产生了一种别样的依赖感,就好像回到了这里,就回到了最温暖的港湾。
可理智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催眠作用下被植入的心理暗示。
这两个同样发自内心,却又彼此矛盾的声音,让唐天觉得脑袋都快要炸裂开了。
“唐天?进来吧!”彭璇感到十分惊喜,当唐天从催眠暗示之中警醒的时候,她本以为从此以后唐天再也不愿意看到自己了。
唐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坐在了之前曾坐过的位置,鼻间再次嗅到那股淡香,眼前再次看到彭璇的面容,催眠的后遗症更盛了几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彭璇担心刺激到唐天,只是走到他跟前坐下,没敢凑得太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我进行了心理暗示!”唐天微微闭着眼睛,就像之前那样,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显得非常平静,“可是我不明白,我就是一个穷小子,你为什么要用心理暗示这种方式,让我对这间办公室产生依赖?你想让我辞职到底是什么目的?”
听着唐天近乎审问的话语,彭璇心底深处忽然一阵揪痛,但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操之过急造成的后果,只能强忍着酸楚开口解释:“我绝对没有想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警队!”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唐天进入这个房间后,或许是因为顺应了心理暗示,糟乱的情绪好转了不少,这让他的思绪清晰了不少,“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我能够感觉到你没有恶意,但是绝不会如你所说那般简单!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别骗我,好吗?”
彭璇沉默了,她的双手紧扣在一起,白皙的皮肤都泛红了,几经纠结后,终于决定坦言。
“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这就是我的真心话!你可以不信,但我绝对没有骗你!”
彭璇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在酒店里,你挡在我的面前,背影让我感到很安全,你可能不会相信,自从我母亲离开人世之后,我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这种感觉,只有你!”
唐天看着彭璇的双眸,那是一双微微泛红,却深邃如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会是骗人的吗?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对二人来说,却似乎是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能说说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么?”唐天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却没有了之前的冷意。
听唐天提及自己的母亲,彭璇本就微红的双眼再次涌现泪花,用颤抖的声音吐出三个字来:“白血病。”
白血病?唐天一愣,他本以为彭璇母亲的死亡,或许跟陆安有些关联,所以陆安才会对她这么煞费苦心地进行补偿。
“在陆安离开我们后不久,我母亲就因为重度感冒住进了医院,验血的时候检查出白细胞严重超标,最后被确诊为白血病。”
彭璇挤压在心底近十年的苦楚,在这一刻完全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对象,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把委屈全都说出来:“我母亲在医院住了不到两个月,家里的房子就被银行收走了,最后的积蓄甚至还不够一针特效药的费用,我们只能从医院离开,住进了外婆外公家中。”
“外公对我很好,可是外婆很不满意母亲执意和陆安结婚的事情,哪怕母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外婆依然不肯原谅她当年的不辞而别,后来母亲还是走了,从确诊到离世只有短短的三个月,而我也被外婆送去了寄宿学校就读,一年到头只能回家两趟,而且,那还不是我的家……”
说到这里,彭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梨花带雨地抽泣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整个人倒在了唐天的身上。
唐天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搞蒙了,想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却又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鬼使神差地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打着。
“在母亲离世后的第五年,开始有人匿名给我寄钱,刚开始几个月一次,到后来稳定每个月两次,每次都是大几千。那个时候我就猜到是陆安回来了,可他没有来见我,也没有去给母亲祭扫,而是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想要换得我的原谅。”
“不可能!我不可能原谅他!如果他不离开,母亲又怎么会为了替他还贷而日夜操劳,不但患上了白血病,还丢掉了那套视若珍宝的房子!那可是母亲用十几年的奋斗换来的!可我也没有选择,我那几个舅舅早就对我很不满意了,他们甚至提出让我退学嫁人,也好给他们换回一笔不菲的彩礼!为了自由,我不得不接受陆安的补偿,并以此完成了学业,开了这家装修公司。”
唐天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掏出纸巾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也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心理暗示在作祟,不知不觉中,他的另一只手,竟然将彭璇揽入怀中。